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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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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塵

本來說出那番話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如今還要擡眼看著陸蒼,她做不到。

陸蒼直勾勾地盯著她,有些動容。她的耳朵很紅,氣氛微妙,他感到心潮澎湃。他歪下頭,想要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月鳴嚇了一跳,堪堪往後仰了仰。這樣的距離,她差點兒撞上陸蒼的鼻尖。她瞪著眼,陸蒼懶懶嘆了聲:“終於肯看我了?”

她斂氣屏息,一語不發。

他眉眼帶笑,忽地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陸蒼居然笑了。

她驚訝地張了張嘴,眉頭一擰,眼角爬上怒意,紅了眼。

“這根本就不好笑!”她惱了。

陸蒼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認真道:“我不是在笑你。”

她語氣兇道:“這裏又沒有旁人,不是笑我那是在笑誰?”

他沈默了一會兒,擡手拍了拍月鳴的頭:“好了。”他動作輕柔,白鶴融入大雪之中,陸蒼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如果本君要擇一位仙侶的話,一定選你。”

選誰?選她?她瞳孔一縮,心毫無預兆猛地跳了下。落雪砸在她冰涼的手背上,她攏袖立即坐正,望著白鶴的顱頂吸了吸鼻子。這一霎,好像之前那些被打翻的心情又被人拾了回來。

這應當不是騙她的吧?月鳴扭頭瞟了一眼陸蒼,劍眉星目,仙氣飄飄,她總算知道謝庭蘭玉,君子如桉這種的詞是形容什麽樣的人了。他的周身散發著迷人的幽幽蓮花香,她忽然想到陸蒼的另一尊稱——扶蓮尊神。

有些神仙是人生前得道,死後飛升;有些是萬物修煉成了仙,還有一些則是混沌荒年,人有了信仰,天地便創造了神。說起神仙是怎麽來的,能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她只知道,自己是因為獻祭昆侖神鏡後大地降下甘霖後才得以飛升。那陸蒼呢?他是怎麽飛升的?

這麽一想,她對他一無所知。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面孔,她忽然好想了解他,也想知道他的過去。

月鳴挪了挪身子,開口道:“仙君這麽受人歡迎,想必以前也有許多仙子喜歡吧。”

陸蒼搖搖頭:“沒有。”

她來了興趣,道:“沒有?怎麽可能會沒有,論起身份,九重天的神仙都敬畏你,論樣貌,那些仙子都喜歡你。仙君如此優秀,以前怎麽可能沒人喜歡?”

話必,她仰起臉,瞪著陸蒼。

陸蒼偏頭,冷眸閃過一絲悵然,沮喪道:“真的沒有。”

她呆了呆:“......”看他的神情像是認真的。“那你呢?有沒有什麽喜歡的仙子?”她盯著陸蒼漆黑的眸子,心懸在了嗓子眼,直到聽見他說沒有,這才放下心。一時說不出什麽話,只是垂頭默默地發呆。

得到這個答案的一瞬,她有點慶幸,又有點難過。陸蒼沒有喜歡的仙子,也不喜歡她。

回到鐘游山,竹舍裏異常寂靜。房間裏空無一人,桌上的茶杯壓著一張白紙,陸蒼剛拾起白紙,一只貓便從床上跳了下來,慢慢走到他的腳邊蹭了蹭。

白紙上的內容是:師弟,我有要事需得去天山一趟,這幾日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師兄。還有,千萬記住,別惹它。

落款:宋甫。

池子裏的紅蓮蔫頭耷腦,水面結了一層冰。月鳴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悠悠嘆了一口氣。薛慈和塗山炎去洗清池到現在還沒回來,她無趣地玩著地上的雪。

片刻,她聽見一陣腳步聲。她仰起頭,陸蒼站在她的身後。他手裏抱著一只貓,她神色頓了頓,陸蒼的表情看起來不是很好,似乎很嫌棄這只貓。她剛想開口,他便將貓放在她手上,冷冷道:“看好它。”

她啊了一聲。

陸蒼抱著手,沈了沈嗓音:“等我回來。”未等她開口就轉身進了房間。

眼下只剩一只貓和她,她抱著貓又坐在臺階上。這貓在她懷裏很乖巧,不一會兒便打起了呼嚕。

她揪著貓耳朵,望著無盡的雪,嘀咕道:“你說這雪要什麽時候才停啊。”她無法抵禦寒冷,又經不住風吹,腿上的傷愈發疼得明顯了。

那貓只是吐出舌頭舔了舔爪子,並未搭理她。月鳴低頭看著它,忽地想起宋甫曾叫這只貓師兄,她眸子一動,訝道:“你……你是陸蒼仙君的師兄,也就是說,元清尊神收的第一個弟子竟然是只貓!”

她回頭朝房門看了一眼,又瞅瞅貓,想到陸蒼的師兄竟然是只貓,她撲哧笑了出來。

倏地,踩雪聲傳入耳中。一道寒光閃過,她擡起眼朝竹舍外看去,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從雪地裏躍起,跟著,薛慈匆匆忙忙也趕了過來。

月鳴一見是薛慈和塗山炎回來了,頓時喜出望外。放下貓便起身相迎,瘸著腿,踉踉蹌蹌地走了上前。

薛慈見狀,正要上前扶住她,還未伸出手就被塗山炎搶了先。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薛慈不甘示弱,一把握住月鳴的手腕,道:“你先將蛟珠交給陸蒼仙君,我來扶她便好。”

塗山炎從袖子裏拿出蛟珠遞到他面前,道:“你去,我來扶。”

一時間,二人僵持不下。現下修覆昆侖神鏡要緊,眼見他們二人之間滋出火花,又怕他們吵起來,她只好單腳往前跳了跳。

月鳴扶著薛慈的手臂,看向塗山炎:“塗山公子,還是先將蛟珠交給陸蒼仙君吧。”

塗山炎見她這麽說,只好松開她的手,徑直進了房間。薛慈眉頭微皺,很是擔心她的腿,摻扶著月鳴走到屋檐下,道:“依我說,還是跟我下山吧。我只半日不見你,你就傷得遍體鱗傷。若是一日不見,還不知道成什麽樣子。”

二人走上臺階,聽見裏面傳來塗山炎和陸蒼的聲音。薛慈神情凝重,臉色難看,看了眼月鳴,道:“月鳴,你看這樣可行不可行。我去向帝座求求情,該受的罰我替你受,你別留在這裏了好不好?”

月鳴擡起眼:“……”

薛慈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蹲下,一邊挽起她的褲腿,一邊道:“自打你上山這幾日,身上就沒一處好的,我看,這神仙不如不當。”

他擡手施法,輕輕抹去皮膚上的淤青。

月鳴垂頭盯著薛慈,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太子兄長的影子。她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咬著唇不言語。

她伸手按住薛慈的手,對著他笑了笑:“阿慈,你不用這樣。是我做錯事在先,怎麽能讓你替我去領罰。再說,宋甫仙君可是藥仙,他已經替我診治過了,我這傷過兩日就好了。”

薛慈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房門被啪地一聲推開了。陸蒼居高臨下地看著二人蹲在門口,冷眸微垂,目光投向月鳴的腳腕,薛慈的手在按在上面。

塗山炎站在陸蒼身後,看見這場面時,灰色的眸子頓時變得鮮紅,仿佛就要露出獠牙上去撕咬一般。

陸蒼的眸光沈了沈,冷著臉,眉眼之間閃過一絲不悅,淡淡道:“進來。”

月鳴急忙站起身:“……哦。”

所謂官高一級壓死人,薛慈面對陸蒼的命令也只好默默跟著走了進去。其實論輩分的話,陸蒼和水神同輩,跟管人間姻緣給神仙牽紅線的月神也差不多。

進了房間,屋裏的布局跟原先的似乎不一樣了。原本只有一張床,現在不僅多了一張床,還多了一套桌案。

她這才反應過來,這麽說她從重光洞回來後睡的是陸蒼的床?意識到這一點後,她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紅了。

塗山炎站在一側,在月鳴臉上瞟了眼,不由攥緊了手心。他從未在她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他所見到的鳳儀公主是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如果他猜想的不錯,她藏在心裏的那份純真的少女情懷應該就是喜歡陸蒼。

再看陸蒼,臉色仍舊冷淡,他忽地就放下心來。眾所周知陸蒼不近女色,萬年來都不見他對任何一位仙子動情,想來他應該也不會對月鳴有什麽想法。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眼神再次落向薛慈。相比於陸蒼,薛慈才是個大麻煩。以薛慈的性子,一旦認定後自己喜歡的人後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這一點完全繼承了他固執的父神。

說什麽都要和那凡人女子在一起,寧願遭受天罰也不回頭。本是光明前途,偏偏被一女人所毀。

塗山炎血色的瞳孔逐漸暗淡,面色也慢慢變得陰沈。他直勾勾地盯著月鳴,掃過她的眼睛,鼻子,嘴唇。

他忽然變回狐貍樣貌,平常只會露出一條尾巴的他今日居然將九條尾巴全暴露了出來。一剎那,月鳴的目光被散發著淡淡白光吸引,她擡頭朝塗山炎望去,驀地瞪大了雙眼。

傳說中的九尾狐象征著祥瑞,大多數人都以九尾為大吉之兆。可他們並不知道,狐貍奸詐陰險,心思細膩,喜歡魅惑人心。

她看見九尾的那一瞬,恍然感覺就像被太子兄長說的故事裏的那男子被挖心似的。她的眼珠子忽地變綠,雙手緩緩垂下,塗山炎走到她的腳邊蹭來蹭去,九條尾巴圈著她的雙腿。

薛慈一楞,這裏可是鐘游山陸蒼的地界,且不論陸蒼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像他這般明目張膽地迷惑九重天的仙子,那可是重罪。

塗山炎莫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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