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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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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塵

“快躲開!”薛慈大喊道。

眾仙瞪大了眼,驚呼連連,大喊糟了。

此乃扶蓮劍,誅神斬鬼,一旦被傷到,必將仙魂永滅。聽者聞風喪膽,見者屁滾尿流。從前更是躲著這柄長劍的主人,陸蒼仙君。

一息之間,呼聲方落。

茫茫雲海便卷著殘風急掠而至,白鶴低啼一聲,從雲端振翅俯沖下來。

漫天光像迷蝶似的停在空中凝然不動,一道影子從白鶴背上躍下。他的身形欣長玉立,衣擺逶迤身後,三千青絲用一根白紅色發帶束起。褶褶輕垂,廣袖飛袂,姿態仙風道骨,清雅絕塵。

飄落在空中的桃花劃過他白玉的臉頰,雙眸熠熠生輝,望著月鳴的眼神很是溫柔。可眨眼再看時,又如冰霜一樣冷。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停在空中,一指抵在劍柄。那劍驀地停住,劍光又亮了幾分。若不是他伸手擋住,恐怕這劍傷的便是她。

月鳴楞了一瞬,只見他順勢將劍拔了出來,傷口頓時血流不止。

從始至終,他都只是視她不見淡然置之。

想來此人性情冷淡,瞧自己的眼神透露著疏離,她是一分也不敢靠近。

天庭游手好閑的散仙極少,大都有職司在身。例如飛升那日遇見的星君,掌管人間姻緣的月神,或是財運亨通的財神,又或是攥寫命簿的流雲仙子。像月鳴與薛慈這樣的神仙,既不受香火供奉,也不分食無量功德。

但月鳴同薛慈又不一樣,薛慈身份尊貴,加之人長得俊朗標致。天庭有不少女神仙都喜歡他。他說,人人都向往登天做神仙,其實這神仙跟凡人也沒什麽區別,天庭神官也分三六九等。至於談情說愛,薛慈說到這時神色怔了怔:“我才不會像父神那樣和凡間女子相愛。”

水神與凡人女子的愛情故事她聽過不下一百個版本,蕓蕓眾口褒貶不一,多數還是指責水神不該親近凡人。總之,神仙和凡人不能相愛。

月鳴坐在雨花殿那棵參天的桃樹下沈思,若是去請陸蒼仙君幫忙,該編個什麽樣的由頭才好。畢竟陸蒼住在離九重青天甚遠的鐘游山,她自幼由教習女官親自指導,學習禮儀研讀聖人之作。請別人幫忙這種事情她還是知道不能空手去的,就是不知那位仙君喜歡什麽,有何癖好。

在皇宮時,金銀珠寶她見得多了,什麽黃金白銀,夜明珠,名貴的瓷器,大師的畫作在她眼裏簡直就是司空見慣。不過那些都是凡人的東西,神仙自然是見過世面的,想來陸蒼仙君不會喜歡。再說他活了上萬年,仙界有何奇珍異寶他也見過。

薛慈眼底眸光流轉,沈思片刻後獻上一計:“元清尊神喜愛琴棋書畫,以前最愛下山與南海神君切磋棋藝,聽說南海神君每次都會備好下酒菜等他。陸蒼仙君既是元清尊神的徒弟,二人之間想必喜好也差不多。你就照元清尊神的習慣,攜二兩桃花酒,再帶一盤炙魚肉前去鐘游山就是。”

平日裏,薛慈雖有些不正經,可到關鍵時刻還算有點用。次日,她便往鐘游山趕去。

鐘游山設有結界,第一日去她連鐘游山的一株草都沒摸到。悻悻回來後,路上遇見了星君。談起陸蒼的居所,星君驀然瞪大眼挑了挑眉:“陸蒼仙君青山綠水不問塵,為人古板嚴肅,不常下山來九重天。自然,九重天的神仙也上不去他的鐘游山。旁人更是連山都找不到,而你居然能看見結界。”感慨萬千,還要拉著她算上一卦。

鐘游山風光美麗,景色旖旎,山中還有一彎湖水,形狀似月,巖花簇擁著峭立的山壁,這幅景象讓她想起了霧墓山。

據說她死後,夏央子民將她的屍骨從霧墓山的棺槨裏刨出來鞭笞。幹枯發黃的地皮上,她燒得面目全非的骨骼顯得異常森冷。月鳴記憶中的霧墓山風景秀麗,草木蔥蘢,山上的自然風光比陸蒼住的鐘游山還美。

她移開目光,想自己如果上不去鐘游山,那便只能等他下山。一晃又是半年過去,鐘游山的那位仙君竟真的沒有下山。好在神仙與凡人不同,這半年等得也沒那麽不耐煩。

這半年來她苦練釣魚之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將一盤美味可口的炙魚肉端到陸蒼面前。

又是一個寂寥的黃昏,雨花殿的庭院內,紅楓的落葉緩緩掉入池塘。月鳴靠在藤椅上打瞌睡,薛慈搖著扇子悠悠踟躕地朝她走來。他圍坐在月鳴身旁,接過她手中的魚竿,就像往常一樣幫她掛上魚餌,然後再次扔進水中。

眾所周知,釣魚人除了魚釣不上來什麽都能釣。木桶裏更是一片澄澈透明的水以外什麽都沒有,薛慈不知道她這樣釣魚要釣到猴年馬月去,拂袖輕輕一揮,桶中便多了一條歡快活潑的青魚。

她聽見水花飛濺的聲音驀地睜開眼,驚喜萬分:“釣著了?”

薛慈沒說話,沈聲嗯了一下。而後又跟她提起遇見星君聽到的一些趣事,好幫她打發無聊的時光。

說是神鳥族的青鸞仙子到了婚配的年齡,西王母念及過往神鳥一族在天地浩劫中的功勳,要親自為她擇一良人天長地久。青鸞身為神鳥族的公主,西王母替她選擇的佳偶必然是天庭的上仙。

而上仙中,與她同歲的除了薛慈以外,還有蓬萊靈霄仙君。再者便是東海神君的小兒子,小九仙君。其實叫得上名字的男神仙很多,但月鳴知道的就幾位,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薛慈屬於另類,用那幫神仙的話來說,薛慈的血統不純正,水神丨的名聲雖響,但是讓神鳥族的公主做他的仙侶,族人恐怕是不應。又說蓬萊靈霄仙君,風流倜儻,翩翩人才,容貌俊美,美到每年蟠桃大會的時候都無人敢站在他身旁。

除了薛慈這廝,他只會搖著扇子沒心沒肺的和靈霄一起聊今日哪位仙子穿得好看,哪位仙子又喜歡上了誰。靈霄實在風流,並不為良人之選。

最後是小九仙君,這位與前面那兩位都不同。他是東海神君的第九個兒子,乳名小九。東海神君夫妻恩愛,眾仙都知道。聽聞東海神君的夫人貌美如花,才華橫溢,神君一眼萬年,百般喜愛。照理來說,恩愛夫妻養育的孩子應是溫柔又多情的,可唯獨小九不同,他性情燥烈脾氣火爆,亦不是良人之選。

楓葉墜入池水,池中兩道斜影緩慢暈開。微風乍起,月鳴擡手將淩亂的發絲撩向耳後,略擡眼皮。

手中的魚竿一震,薛慈提起魚竿:“小九仙君幼年時被神君夫人當作女娥生養,九重天的神仙都叫他九公主。堂堂八尺男兒被眾仙這麽叫,換做是我,我也不喜歡,難怪小九總是生氣。”

“照你說,那青鸞仙子該選誰做仙侶?”

薛慈挑眉,意味深長地斜瞄了眼月鳴,不正經地笑了一笑。“你覺得呢?”

“我豈知。”她漫不經心道。

他又將魚餌往池中丟去,擺出一副釣魚老手的姿態。沈默著釣了會,才突然開口:“她說她要嫁只嫁鐘游山上扶蓮殿的陸蒼仙君,別人一概不嫁。”

清風拂動寬大的袍衣,月鳴順著飛舞的發絲瞥向薛慈的側臉。要說女神仙喜歡他無非是因為這張臉,帶著淡淡的笑意,偶爾是青澀的少年,偶爾像靈霄那樣風流,對誰都是盈盈笑臉。難怪說當年水神被凡人女子迷得神魂顛倒,原來這臉是像他母親。

她拖起下巴,眼尾垂著:“嫁他有什麽好,若是我,我選你。”

他心中徒然一沈,腳底如灌滿鉛,半點不能挪動一步。年少的仙君不懂情愛,他自上九重青天以來,多是聽星君給他講神仙的愛情故事,或是月神拉著他講凡人的愛情,亦或是流雲仙子攥寫命簿,刻畫人物經歷時與他說上兩句。誰下界歷劫了,誰的生平事跡如何坎坷不平,又是誰渡劫失敗飛升不了上仙。

“此話當真?”他盯著月鳴。

她點頭:“自然。”

晚霞鋪灑在水面,微弱又弧長的光影反射在月鳴臉上。薛慈偷瞄了一眼,眼底水光瀲灩,片霎後,繼續釣魚。

“青鸞仙子性格頑劣,脾氣火辣,若是得不到她想要的,估計會賴在九重青天不走了。”

“那便讓陸蒼仙君與她成婚就是。”

“陸蒼仙君哪裏肯,自然是不應。再說他貴為元清尊神的徒弟,身份位同元清尊神,誰敢替他作主。”

“那怎麽辦?”

他收起魚竿:“躲著唄,都躲了十來天了。”

暧暧,這麽一說,原來陸蒼一直不下山的原因竟然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兒。

次日寒冬降雪,薛慈推門出來時月鳴已經不在庭院。白影掠過,一只鳥落在他的手中。他擡手輕輕一揮,白鳥便化作兩行字。

靈霄邀他同去賞雪。

賞雪,數鐘游山的雪景最美。

剛到鐘游山附近,他便遠遠瞧見了月鳴的身影。本想上前搭話,卻被靈霄仙君拉住:“她能進,你進不去,別追了。”

他猛地看向靈霄:“你說什麽?”

他玩著手裏的扇子,嗓音懶懶的:“我說,咱們進不去。”

他有些不明白:“什麽意思?”

靈霄搖了搖扇子:“鐘游山有結界,怎麽進?我叫你來是賞雪的,不是為了追她的。再說瑤臺仙子不同你我,她能上山,亦能下山,你不用太擔心,略等一會兒她就出來了。”

他還是有些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麽?”

她上次來鐘游山分明是進不去的。那扇子搖得他心煩意亂,薛慈擡手拍開扇子。

靈霄眼疾手快,舉起扇子,躲開他:“噫,怎麽就急了?我以為她跟你都說了,原來你竟不知道。”

他有些急:“你快說來。”

靈霄挑了一處松石,揮手擺了一盤棋:“坐下坐下,我同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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