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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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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時晏丟了尹天成手裏的半根熱狗, 倒是一邊吸著她喝過剩了半瓶的可樂, 一邊叮囑司機在附近找個格調不錯的餐廳坐下吃飯。

最後的地點還是定在了臨街的一家,落地的玻璃窗外有布置精妙的花海, 進來的時候有服務生遞過來新鮮玫瑰,向時晏挑了最紅的一個插在尹天成兜裏。

餐廳裏冷氣開得很足,兩人剛一挑了僻靜點的角落坐下, 向時晏就將外套蓋在了尹天成肩上。她安然接受, 翻開菜單,問:“吃點什麽?”

尹天成在爸爸的辦公室裏呆了一天,被束縛太久的胃亟待解禁, 也顧不上西餐裏那些繁文縟節的禮儀,隨便點了一道意面的主餐就催人趕緊上菜。

向時晏則要了一瓶香檳,一邊看她大快朵頤,一邊悠閑的自斟自酌。

中途用貝母小勺往虎口舀了點魚子醬送去她嘴邊, 她軟綿綿的粉色小舌頭伸出來,舔得他皮膚一陣微麻的癢。男人心下一動,轉著手腕把拇指塞進她嘴裏。

一陣輕柔的碾轉, 繞著她舌頭翻轉。她小小的嘴鼓起來,瑩潤的眼睛微怔中透著不耐, 最終不太舒服的“嗯”一聲,他喉結滾動幾下, 又坐了回去。

尹天成撿起餐布擦了擦嘴,細密的睫毛眨幾下,眼睛亮亮地看到他臉上。對方問她好不好吃, 她認真想了想:“很鹹的。”

向時晏便笑起來,又要餵,她連忙捂嘴往椅子一邊擠。他於是放了一馬,聽她笑盈盈地說:“我爸爸也是很喜歡吃這東西的。”

頭頂一盞地中海式樣的吊燈,光線柔和地打在彼此臉上。向時晏往後一靠,匿進陰影,嗓音低沈地說:“……是麽。”

尹天成心中微怔,總覺得他臉色暗了一暗,再要看時,他整個人都蒙在那團黑暗裏,只剩下模糊的輪廓提醒他還在的事實。

“今天是去見他的?見到了?”

尹天成想到旭日初升,又想到日暮西山,那間辦公室裏的一天枯燥又乏味。

她此時搖一搖頭,說:“我爸爸他是很忙的,有時候預約了也不一定能見到,身為女兒也是不例外的。”

“多久沒跟他見過面了?”

“電視裏的話就常見,現實中嘛……”尹天成抿著唇,朝他很為難地笑一笑:“我自己都有點記不清了。”

“感情很好?”

“當然了,我爸爸他,對我很好的。”

“嗯。”

話題簡短終結,彼此都沒有再說點什麽。一時間,除了店裏悠揚輕緩的歌曲,便是尹天成吃飯是刀叉碰撞的聲音。

重新回到車裏,氣氛也不如剛開始的輕松。

車子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亂開,向時晏終於問起她要去哪裏時,她仔細想了一想,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說:“去你那裏吧。”

去誰那裏也只是很純粹的“去”一趟而已。旁人口中暧昧十足的話語,到她這裏便打了折扣,只剩下最原本的意味。

向時晏帶她去了間公寓,地方不大,位置不錯,拉開窗簾,向外便是地皮最貴的一條街,樓下排滿了短頭窄屁股的小轎車。

窄小的客廳裏布置著布藝沙發,各個胖墩墩的像一座座小山,偏偏露出細窄的木頭小腿,撐在顏色濃烈的長毛地毯上。

聽到有人進來,巴頓早已帶著小巴頓一起搖著尾巴跑出來。

尹天成興奮不已,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去將小的抱進懷裏。巴頓則寸步不離地繞在她左右,用鮮紅的舌頭舔她的胳膊。

向時晏解了領帶,折成手掌見方的一塊,往她頭上甩了甩,說:“你自己跟它們玩一會兒,我先去洗澡。”

尹天成頭也不擡,正將臉埋進小巴頓毛茸茸的肚皮上,悶聲:“嗯。”

向時晏再出來的時候,巴頓和小巴頓玩得都好好的,唯獨尹天成盤著雙腿,身子一歪磕在沙發邊上,閉著眼睛睡得香噴噴。

他穿一件松垮的家居服,蹲下來前先撈了下褲子,這才湊到她臉邊,看她臉頰被壓出一道緋紅的印子,因為做夢,薄薄眼瞼下,眼珠來回滾動著。

小巴頓順著他腳爬到膝蓋,小腿一伸,還要夠到她身上去。他連忙一手扯過它尾巴,疼得小家夥一陣嗚咽,緊接著就被扔去地毯上,它連打幾個滾。

向時晏將尹天成打橫抱起來,平時只覺得這姑娘纖瘦,卻沒想到瘦到這種程度。抱在懷裏輕如羽毛,好像只要路在腳下一直延伸,就可以抱到地老天荒。

公寓裏分主次臥,著人收拾過的卻只有次臥。平白無故已經被人將床分走一半,尹天成睡下時畫個“大”字,留給向時晏的還真不多。

他一邊感慨這人是真沒心機,一邊看著滿床的秀色,納悶自己確實沒有什麽作惡的念頭——自我紓解,不是不行,鐵定是這人太不修邊幅惹出的過錯。

向時晏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尹天成,問到底要不要洗澡,她很堅定地搖了兩搖腦袋,隨即將臉往乳膠枕頭裏埋得更深。

向時晏嘆氣:“那你睡衣要不要換?”

尹天成又是拒絕,呢噥的幾聲語不成調,向時晏拼命想組詞造句,卻被她折磨得懷疑中文能力,試探著問:“要我幫你?”

等了一會兒,她倏忽醒了,踮腳去了浴室。過一會兒,響起淅淅瀝瀝淋浴的聲音,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套男士睡衣。

向時晏的尺碼,到她身上成了戲服。

褲腿被卷了好幾道,露出纖細雪白的一段腳踝。袖子卻還放著,她兩只手一甩,做個亮相,唱了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她方才洗過頭發,潤濕的長發烏黑如鴉羽,梳得順溜地披在肩上。向時晏擺擺手要她坐過來,拿了塊毛巾幫忙擦幹凈。

問:“每次都聽你唱這幾段,就沒點有新意的嗎?”他搜腸刮肚,問:“‘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不是也是這出戲裏的。”

尹天成坐在床邊上,放松地依靠在他身上,兩只手自然垂放在他疊起的膝蓋上,說:“還不賴,知道這兩句。也是同一個戲,不過這是生的詞,而且……”

向時晏湊近了看她:“而且什麽?”

而且這一段唱詞相對露骨,顯然沒辦法在熱血萌動的校園裏演繹。偏偏說出來又都是大家最感興趣的,向時晏也免不了俗:“你念後面的我聽聽。”

尹天成只好硬著頭皮,低聲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小姐,和你那答兒講話去。”

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

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小姐。休忘了呵。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

恨不得肉兒般團成片也。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

向時晏對這文縐縐的東西向來沒有半分興趣,詞裏半文不白的話也戳中了他這位理科生的軟肋。

只是看到尹天成白生生的臉上平白無故添出兩道緋紅,一向清楚的口齒將詞念得又輕又含糊,便一下頓悟嘗出幾分滋味,笑道:“沒想到這麽雅的戲裏還有這一段。”

尹天成說:“不難理解啊,寫戲的為了讓大家喜歡愛看,總要加一些這樣的情節吸引人氣。相聲沒搬上電視前,也是天橋藝人謀生的一種手段,都是要帶點葷的。”

向時晏意味深長地說:“哦。”

“其實這一出還好,以前奶奶帶我去聽戲,一遇上有班子唱《思凡》,肯定是要捂住我耳朵,喊我趕緊回家的。”

向時晏感興趣:“那是出什麽戲?”

尹天成將頂在頭上的毛巾挪了,說:“是小尼姑動了凡心要下山,好玩吧,那麽保守的年代居然能寫得出這麽大膽的戲文。”

向時晏琢磨會:“這麽說起來,我也知道個差不多題材的。”

尹天成問:“什麽?”

向時晏扔了手裏的毛巾,卻只是笑而不語。

尹天成抓著他胳膊,問到底是什麽,他忽然向下一倒,扯得她趴到自己胸前。

向時晏撥著她嘴唇輕輕地點,自己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

尹天成這才從他似笑非笑的神色裏回味過來,一下坐起來,兩手掐在他堅硬如鐵的肩膀上,問:“你說誰是老虎呢?”

她一高興,眉飛色舞,整個人不再是沈靜的水,汨汨而動是至清至澈的溪流。烏黑的頭發順著兩頰落下,一張臉瑩白如瓷,鼻尖嘴唇卻是溫潤的粉。

向時晏擦在她嘴邊的手順勢按上她後腦,呼吸已經急促著道:“誰說你是老虎了,我是下山的和尚動了心,你這個小尼姑呢有沒有思凡?”

尹天成方才意識到密閉空間,孤男寡女,自己的動作膽大而無力。尷尬之中,剛剛將手松下來,他按住自己的胳膊已經發力,轉身將她壓在松軟的床榻上。

向時晏喘息著親吻過來,那只曾經不斷廝磨她鎖骨的一只手終於找到深入的出口,活如靈蛇般鉆進她衣領,揉上她皮膚的時候也掬起一片四散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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