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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誰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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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誰知我心

白天,護士把老誠寫的紙條拿給清醒過來的老邪,老邪看後,眼中滲出淚來。淚流了很久很久,護士見了,一遍一遍幫擦去。擦去了,又流下來。後來,他又漸漸陷入昏睡。

之後,一直到夜裏,他都在沈沈的昏睡當中。

表面,他在病床上靜靜地沈睡,而沈睡中的他,腦海中如浮雲般飄過的,是還年輕時那些年的經歷……

在技校期間,他跟素素的關系,扯不斷,理還亂,一直纏繞到畢業。外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情侶,可他和素素,都覺得把握不住對方。

從技校畢業後,兩人都進了東北公司當工人,只是不在同一個車間。

老邪,也就是當年的國子,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了,能夠擔起給心愛的女人幸福的責任了,於是決定認認真真地和素素談場戀愛,然後把她娶回家,像身邊那些師傅們一樣,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然而,現實告訴他,他在學校能夠吸引素素的那些東西——還算好看的外表,能把女孩子侃暈的口才,閃著靈光的小聰明,東拼西湊出來的所謂情詩……在現實的社會和真實的生活面前,幾乎一錢不值。

素素作為漂亮女孩子所面對的誘惑,遠比在學校時多得多,其力道也大得多。

在學校時,為制止校外小流氓對素素的騷擾,國子從實習的車間裏偷出汽油,裝在瓶子裏,夜裏在路上堵住那個一直對素素圖謀不軌的地頭蛇,當著他十幾個兄弟的面,一手揪著他的脖領子,一手拿著打火機,要點掛在自己胸前的汽油瓶。

地頭蛇嚇得當場尿了褲子,那一夥人從此在校區這一帶銷聲匿跡。

國子也因此在同學當中聲名雀起,同學們都知道他是個狠角色,這個名聲一直維持到他畢業。據說還有幾個想打素素主意的,有校內的,也有校外的,都被鎮住了。

沒成想,當了工人的國子,那個在技校鬼靈精、有狠勁的小子,突然一下子變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在這個萬人大廠裏,他無論怎樣做,都顯不出自己的存在來。

而素素,當年的校花,如今的廠花,卻神奇般地有數不清的機會撲面而來,仿佛人生開掛。

她在車間沒當多久工人,就被調離生產一線了。先是在車間擔任出納,沒多久又成了團委幹事,後來又調到廠辦擔任機要員……

每天下班前,國子拼命想洗凈手指縫裏的油泥,洗凈頭發裏沾的鐵刨花,以便讓自己跟素素在一起的時候,不至於讓她不爽——其實更多的,還是盡量別讓自己不爽。

在他眼裏,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情敵。

那些白凈清秀的大學畢業生,那些工廠幹部的子弟,那些家境好、工種好的工友,那些更帥、更高、更瀟灑的同事……他們所有的人,都有能力從他手裏把素素搶走。

他固執地認為,素素,只是暫時在他身邊。

素素當然能夠感受到他的不快,他的隱痛,他的自卑。素素當然也想給他幫助。

她能夠想到又可能辦到的就是:找廠辦王主任幫幫忙,在廠裏給國子換個好工作。

王主任當時就滿口答應下來。好像就打那會兒起,素素晚上參加廠裏的各種接待活動明顯多了起來,而且時不時地,還會喝不少酒回來。

國子希望能夠換一個工作,能夠不用再象目前這樣,每天下班拼命地洗頭、洗手、洗指甲了,能夠下了班就幹幹凈凈地去接素素。

但他又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為了他能夠得到的,他很有可能會失去的更多。

他想勸素素,不要再為自己做什麽努力,但又實在想不出,自己怎麽做才能讓現實改變。

後來,素素有時晚上就不回家了。她家姐妹多,住的地方小,晚上加班不回家,家人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只有國子,在自己家吃完飯,到她家訕訕地坐著看電視等她,看天晚了,便沒趣地回自己家了。

素素告訴他,有時喝多了酒,回家不方便,就在廠辦的休息室睡了。不用擔心。

話是這麽說,但他不可能不擔心。

後來,他晚上幹脆不去素素家等她了,而是到廠招待所附近轉悠。

反正也沒事,一直轉悠到酒席結束。

看到客人搖搖晃晃上車離開了。

看到自家領導打著響亮的嗝上車離開了。

最後,是那個粗眉毛、禿腦袋頂的王主任,有時他叫車過來,有時他自己開車——那個時候,對酒駕管得還沒那麽嚴,再說從廠區到生活區,也沒多遠,拉著幾個陪酒的秘書幹事——裏面也有素素,一起離開。

出事那次,前面的情況跟往常差不多。主人、客人先後離去,秘書和幹事們也或穩當或打著晃,一個接一個地走了。

唯獨沒見王主任和素素出來。

等了好一會兒,國子實在忍不住,從暗處閃出,直奔餐廳。

裏面幾個服務員打著哈欠收拾殘盞,都被嚇了一跳。有人認得國子,便一指走廊,說:“素素今天喝多了,去辦公室那邊休息了。”

國子這才知道,這裏的走廊還能通向廠辦。

他順著指的方向往過走,好象隱約聽得身後有服務員的悄笑聲。他不知她們為什麽笑,他也許知道她們為什麽笑。

走廊盡頭是一個門,拉開門,又是一個長長的昏暗的走廊,走到盡頭有樓梯,順著樓梯往上走,上面就是廠辦那層了。

這裏就是素素平時工作的地方,他從來沒來過。

他躡手躡腳地邁步前行,不知前面會遇到什麽。

這裏,多數房間上有牌子,秘書室,機要室,打字室,副主任室……都鎖著門。

開著門的,是主任室,外面掛著牌子,裏面亮著臺燈。

國子探頭看了一眼,屋裏沒人。

繼續往前走,是一間沒掛牌的房間,黑著燈。

國子在門口聽了聽,沒有動靜,又想了會兒,然後輕輕推門,門沒鎖。

推開門,裏面一股酒氣撲鼻而來,還夾雜著那股國子平時熟悉的素素身上特有的味道——當然,這一混合,跟他喜歡的那種清香,完全是兩種感覺了。

裏面有張小行軍床,床上睡著的人,正是素素。

她穿著還是白天上班去的那條連衣裙,只把涼鞋脫了。身上搭了條毛巾被。

一時間,他楞在那裏,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走廊裏響起廁所沖水的嘩嘩聲,接著就是踢裏沓拉的腳步聲。

國子一陣緊張,喉嚨發幹,但很快,他又鎮定下來——他倒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走到小屋門口,外面的人一擰把手,推開了門……

醫生連夜把老誠叫到病房,要跟他交代病人的病情。

病人不但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還出現了驚厥。

醫生想知道,病人的直系親屬能不能馬上趕到。

老誠傍晚才收到素素發來的郵件,裏面有她和兒子胡安的照片。

因為是電子版的,老誠找了好久才找到洗印社,剛剛沖印出來。這樣方便老邪看。

剛拿到照片,就接到了醫生叫他過來的電話。

照目前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他是沒法看照片了。

照片上,素素的氣質已經與當年在學校裏完全不同了,只有眉眼輪廓,還能依稀找到少女時的模樣。她的衣著打扮顯出生活的安適。

身邊摟著的大男孩,身著南美典型的花襯衫,一頭卷發,大眼睛,濃眉毛,膚色稍深,不算十分英俊,卻透著十足的男子漢氣息。

醫生問,病人的直系親屬什麽時候能到,老誠沒辦法,只好給霜霜打電話詢問究竟。但不知為什麽,總是沒人接。

霜霜在醫院,向醫生一五一十講述唐唐的發病癥狀,而此時的唐唐,就像只乖乖的小貓,靜靜地在聽。

由於手部受傷嚴重,流了不少血,霜霜先掛的急診,給他把外傷處理了。醫生認為傷口較深,還給開了破傷風針。

開始時,唐唐還有些激動,後來慢慢平靜下來。

等到了心理門診這邊,他已經完全恢覆了平靜。

霜霜最初講的時候,表達得很清晰流暢,但講著講著,突然覺得腦筋有點跟不上趟了,說得詞不達意,顛三倒四。

醫生給她倒了杯水,讓她緩一緩再說,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覺得稍好些。

她想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可是怎麽也想不起來剛才說到哪兒了。醫生提醒她,她才回憶起來。

待她說完,醫生對她說:“我覺得,看您目前的狀態,也需要作些心理方面的醫療幹預了。”

她搖搖頭:“我哪裏顧得上啊。單位一大堆事,孩子又這樣。他爸爸在國外沒回來,就是回來也指不上,他常年在北京。現在沒別的辦法,只能先顧我孩子了,我的情況等些日子再弄吧。”

醫生也搖頭:“目前家裏就您跟孩子兩人,如果您的狀態不好,營造的家庭氛圍一定是有問題的,這對孩子的恢覆又是極為不利的,甚至有可能出現惡性互動、惡性循環。我這裏有無數的案例,我可真不是嚇唬你的。”

“好的,我看看吧。只能說爭取。”霜霜無奈地嘆了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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