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嗯, 沒事。”嘴上說著沒事, 其實模樣已經有些形銷骨立。

自從戰薇死後, 戰衍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這麽多年辛辛苦苦，幾乎為這個妹妹傾盡了心血, 到底還是一場空。

顧宜修沈默著, 眼見著這件事的發生, 對自己的生命愈加珍惜。

戰衍看著很瘦, 顧宜修也很瘦，抑郁癥還在折磨著他。

“我出去買點吃的吧。”戰衍嘆氣。

顧宜修站起來, “我去吧。”

戰衍搖搖頭, “我沒事, 我去。”

妹妹死了，他對同樣患病的顧宜修也總是帶著幾分習慣性的照顧。

外面的天色黑了, 這一帶的治安以前還算不錯，最近卻不大好, 附近一個社區裏黑人漸漸多了起來。顧宜修本來也不住在這裏, 他家裏有錢, 自然有專人照顧。但是戰衍知道, 要克服抑郁癥, 最好還是有家人的陪伴。

但是他沒有。

唯一對他照顧有加的，只有一個堂姐, 堂姐家的經濟條件不算非常好, 所以房子也租在這一帶, 顧宜修堅持要搬過來住，那個照顧他的全職管家當然駁不了他的意見。

因為戰薇的死，這段時間戰衍一直渾渾噩噩，家裏的食物已經吃完了，總歸要補充一些。

在這種地方，東方人的樣貌是挺顯眼的，戰衍個子雖然高，卻因為太瘦，看著有些羸弱。

他剛走到樓下沒多久，就察覺到了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戰衍轉頭就想回去，大不了今晚繼續接受顧宜修的接濟，到明天再出來買東西，然而已經晚了，他被幾個穿著連兜帽衫的高大黑人堵在了巷子裏。

他不傻，冷靜地迅速將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們，這時候反抗就太蠢了。

然而，當他看到圍著他的幾人眼中明顯的惡意時，就知道不好了。

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戰衍很清楚這種惡意是什麽，如果他們今天搶劫的是個白人，也許搶完就跑了，但他不是。在國外，華人不僅意味著有錢，也代表好欺負，這幾年好了些，但也只是好了些而已。

戰衍只能沈默地蹲下來，護住了頭這種重要部位，任由那些拳打腳踢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

很疼，還帶著侮辱性。

這條巷子其實不算人很少，偶爾也有些人從巷子口經過，然而他們都當沒有看到被揍的戰衍，快步離開了。

“餵，911嗎……”清脆的聲音響起，打得正爽的幾人猛然間回過頭來，當發現沖進巷子裏來的是個年輕漂亮的東方女孩時，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嘴角已經帶上了笑意。

幾乎毫不猶豫，他們扔下了被打得縮在墻角的戰衍，朝著來人抓去。

戰衍努力擡起頭，看向救了他的人，今天的天氣不錯，明亮的月光灑在巷子裏，讓他可以輕易看清來人的面容。

那是一個看著很年輕的女孩兒，穿著一身輕便的運動衫，頭發剪得短短的，眉目清秀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尤其漂亮，顧盼生輝眼神冷靜，卻別有一種利落瀟灑的美麗。

他失神了幾秒，但很快就著急起來，想讓她趕緊跑。

這種情況她一個女孩子，會比他更加危險！

然而他再怎麽想要開口，發出的只是嘶啞難懂的聲音。

不過，下一瞬他就怔住了，一個剛剛揍他揍得很歡的大塊頭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女孩兒就像一陣夜風，明明在這幾個高大的惡徒面前顯得那樣嬌小羸弱，出手卻很重很快很猛！

在月光下，她靈巧得好似精靈，踏著巷子的墻壁躍起，胳膊肘如一道利刃，伴隨著骨折和慘叫，短短幾十秒的時間，只剩下她還好好站著。

然後，她慢慢走了過來，蹲在了他的面前，“別怕，我已經打了電話啦，估計救護車一會兒就來。”

戰衍怔怔地看著她關切的笑臉，銀白的月光籠在她的身上，令她美得連夢裏都不曾出現過。

寂靜的巷子裏，除了那幾個家夥的呻.吟，他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哎呀不行，我得走了，一會兒警察來了很麻煩，我明天還要考試呢。”她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警笛聲，趕緊站起來想走。

戰衍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很想問她叫什麽，卻根本沒來得及，只抓住了虛無的夜風。

就好比來時那樣，她離開得也很快。

警察來了之後，戰衍被迅速送到了醫院，對於發生的事情，他沒有隱瞞，而他的錢正塞在那幾個搶劫者的口袋裏，這一點正證實了他說的。

不過對於揍人的女孩兒，他就一問三不知了。

戰衍明白，她不想惹事，既然這樣，他當然要幫她。

他在醫院住了三個月，聽說那幾個人被抓了，至於救了他的女孩子，警方沒有多追究，就這樣不了了之。

戰衍出院之後，才開始不動聲色地找她。

華人的圈子並不大，尤其在限定了年齡，又會路過這一片，說明她的住處或者學校距離這裏不遠，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他就找到了。

“所以呢，你想怎麽樣，去追求她嗎？”顧宜修問他。

戰衍沈默了，他想起那個女孩兒的事。

和戰衍不一樣，她其實很好找，因為實在太有名。

許嘉言，在留學生的圈子裏很有名氣，因為她是個很知名的學霸。在那所知名學府裏，她的老師毫不吝嗇地表現出了對她的偏愛，年紀那麽小就已經參與到她導師的實驗裏，優秀到閃閃發光的那一種。

在國外的華人寂寞的多，許嘉言長得不差，性格雖然稍稍孤冷了一些，照理應該不缺人追，卻偏偏因為太優秀，敢追她的人都很少。

有人悄悄說過，“和許嘉言在一起？怕是會天天感受到智商上的自卑吧。”於是，她一直是單身。

戰衍想了想，“現在不行。”

顧宜修托著下巴，“為什麽？”

她太好，他，還不夠優秀。

暗戀是什麽滋味，戰衍並沒有嘗過，青春期的時候別的男孩兒情竇初開，他卻只顧著打工賺錢照顧妹妹，根本沒有閑暇的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然而即便是在國外，長得高大英俊的戰衍仍然挺受歡迎，更別說他身上有一種憂郁冷峻的氣質，很能吸引小女生。

有不少人追過他，他卻從沒有對哪個女孩子動過心。

失去戰薇之後，戰衍終於走出了頹廢的陰影，變得格外努力起來。

顧宜修驚奇地看著好友的變化，想不到“愛情”這種東西，會這樣厲害。

原本為了照顧戰薇，戰衍的成績並不出色，因為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放在學業上。

並不像顧宜修那樣，似乎是個天生的學霸，哪怕生病，也不影響他各門功課都是全A，是個人人羨慕的優等生。

戰衍一旦下定決心做什麽事，毅力和耐性是遠超常人的。

許嘉言就好比遠到現在的他遙不可及的美夢，令他想要觸及她都十分艱難。

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也就算了，喜歡上一個那樣優秀出色幾乎要讓人自卑的女孩兒，就很折磨人了。

戰衍開始努力，讓顧宜修幫他補課，幾乎是一心一意地撲在了學習上。

到了第二年，他已經成了學校裏的優等生，可是還不夠。

第三年，他成了每學期都拿獎學金的學生。

第四年，他像許嘉言那樣，成了華人圈子裏的風雲人物，不僅長得好，學習還厲害，更多的人開始圍聚在他的身邊，追求者更是成打出現。

戰衍慢慢有了自信，他想要接近她，只要一想，心跳就會加速。

然後，許嘉言回國了，徹底消失在了留學生的圈子裏。

她在國外本來朋友就不多，聽說她在國內進了某個研究所，參加了一個保密項目，不得不斷了與所有人的聯系，包括她曾經在國外的這些朋友們。

戰衍知道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了。

茫茫人海，中國那麽多人，他要怎麽才能再找到她？

戰衍從沒有放棄過，顧宜修邀請他做他公司的CEO，他毫不猶豫地拋下國外這麽多年經營的人脈朋友，跟著回了國。

他知道，許嘉言在國內。

哪怕找不到她，他也希望能夠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也好。

愛一個人是這樣苦澀，他平生只愛過一人，這甚至只是他一個人的愛情，許嘉言從不知道。

除了網上那些聊天，他沒有真正和她說過話。

聽說暗戀總是貪心的，最初，只是遠遠看著她都覺得快樂圓滿，後來，就想著如果能和她說一句話，該有多好。再後來，他渴望更多更多。

尋常人喜歡一個人那麽多年，恐怕早就放棄了吧。

顧宜修就勸過他死了這份心，畢竟那人已經消失在人海多年。

而且，顧宜修說，“就算是找到了人，你這樣喜歡她，其實有點可怕啊戰衍。”

是的，他的愛情是那樣可怕，偏執到無法放棄，讓他瘋狂到失去理智。

所以，當顧宜修知道許嘉容是許嘉容的妹妹時，一度甚至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戰衍。

只有他知道，戰衍的愛情，已經是一種病態的執念了，一旦讓他再次見到了許嘉言，顧宜修都不知道事態會怎樣發展，如果許嘉言不喜歡他呢，戰衍……能接受嗎？

會不會反而毀了他，也傷了她。

畢竟一邊是許嘉容的姐姐，一邊是他多年的朋友。

哪知道，被魏立夏這小子一下子就洩露了消息。顧宜修嘆氣，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阻止戰衍。

戰衍對許嘉言的愛，已經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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