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46章 重逢

關燈
第146章 重逢

許星的畫展和創作理念在小範圍內引起了轟動,不過她並沒有管那麽多。

她只是想不能讓溫峋失望,不能辜負他在江都的大雪裏等她的每一天。

她想讓他看見,她沒有放棄,磕磕絆絆地成了一個有了一點點名氣的畫家,開了自己的畫展。

晚些時候,媒體采訪得差不多,許星找了借口偷偷溜到後門透氣。

她這幾年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野外,第一次面對那麽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多少有點緊張。

她靠著柱子,長長吐出一口氣,頭微微揚起,看著窗外熾烈的日光。

日光透過落地窗灑到她身上,觸手可及。她看著自己掌心的光亮,彎了彎唇,那麽溫暖的陽光,你感受到了嗎?

“學姐。”

難得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剛喘了兩口氣就被打斷,許星微微蹙了眉,有些不耐。

她直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不遠處站著一個男孩,手裏捧著一束凡爾賽覆古紅玫瑰,尤加利葉點綴其間,是很漂亮溫柔的顏色。

這個男孩她記得,叫江陽。今年大三,是她的狂熱追求著之一,被她拒絕過很多次,依舊不肯言敗。

“我剛剛看你一直在忙,沒好意思打擾你,”男孩靦腆地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現場看你的畫,好像更驚艷了。恭喜你順利開展。”

他把花遞給許星。

許星看了一眼,沒接,再擡眸時,溫柔的鹿眼裏是清淩淩的光,就這麽沈靜又平和地看著對面的男孩子。

她的目光裏並沒有斥責,也沒有厭惡,甚至是溫柔的,像一潭平靜的湖面。

江陽被許星看得有些尷尬,靦腆的笑容收了回去,急忙忙解釋:“學姐,這真的只是……”

“江陽,我說過,我有男朋友。”許星嗓音很軟,說出的話卻決絕,“除了他,我不會接受任何一個人。”

江陽舉著花的手垂了下去,神色暗淡:“但那只是你想象出來的畫裏的人。我承認,他很帥,很好看,我確實比不過他。但那樣的人真的在現實中存在嗎?學姐,承認他是你的臆想就這麽難嗎?”

許星微微抿著唇,平靜溫柔的眼底已經翻起怒火,這四年,不管是誰都說那是她的臆想,是她沈迷於筆下的人物走不出來。

因為他們不信這是世上真的有那樣耀眼的人存在,她想證明,偏偏沒有證據,因為他們連一張合照都沒留下。

她看著對面的男孩,精致溫柔的臉沈下來:“你了解我的過去嗎?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嗎?對,他現在是我畫裏的人,可他曾經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他在我最苦最難的時候給了我這世上最暖的甜,就算他是我的臆想,也是你這輩子都比不上的臆想。”

許星很少說這樣傷人的話,但今天有人非要攤在明面上來講,那她也不必再客氣。

說完她不再管身後的人,轉身離開。

剛出去就碰到宋婕,她咋咋呼呼地跑過來挽住她的胳膊:“剛采訪完你又跑哪兒去了?你的一大堆同學都在找你呢。”

許星收斂脾氣,朝她軟軟地笑起來,和她說悄悄話:“我有點累,想先跑路,你幫我看一下場子。”

“等等!想跑哪兒去?”宋婕一把抓住她,“你的展你讓我看場子,好意思嗎你?”

許星用頭碰了碰她,鹿眼微微彎起:“我還用和你不好意思?說正經的,我準備回江都幾天。回來之後要跟著梁教授去莫遠做勘探,來不及收展,我和林校長說了,展出結束了先把畫放在他的畫室。原作不賣,想買版畫版權的等我回來了再說。”

宋婕眉心一擰,有些生氣地看著她:“你結束上一個勘探才多久?休息了沒兩個月又要出去?你那梁教授還是人嗎?”

“許星,你這樣下去早晚出事兒!不許去了,安安靜靜在家休息半年!”

許星知道宋婕是在關心她,很多人都在關心她,但她沒辦法停下來,只要停下她就會想起很多很多事。

每一段幸福甜蜜的回憶在深夜都會成為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刺進她的心臟。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澄澈的鹿眼裏,思念如夜色瘋長。

面前剛好掛著她畫的笑得溫柔寵溺的溫峋,她記得他臉上的每一塊肌肉走向,記得他哄她時放軟的聲音,妥協的語氣,還有眼角她吻過的那顆小痣。

她走到那幅畫前,和他溫柔凝視,眼圈隱隱泛紅。

“小婕,你知道嗎?很多個晚上我一直在想當年他看我的那個眼神。”

宋婕走到她身邊,安靜地聽著她說。

“他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熱切的,癡纏的,放縱的,不帶絲毫隱藏。他離開後很久我依然沒明白那個眼神的含義,但某天我好像懂了。”

許星側頭,眼圈紅了,卻溫柔的笑著,甚至帶了點幸福,“他在那個瞬間,應該是想吻我的。”

至於為什麽沒吻下去,可能是害怕吧,害怕如果他遭遇不測,她會一直惦念。

可他以那樣慘烈的方式離開她,又怎麽能讓她不惦念?

許星說:“如果你見過那樣熱烈赤誠,情緒濃郁的眼神,大概也會像我一樣,沒辦法停不下來。”

不找到他,不問清楚,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她不想帶著遺憾過一生。

宋婕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她的小青梅堅韌得可怕,能動搖她的只有那一個人。

9月18號,許星回了江都。19號,她買了一束花和一些水果,香燭去墓園。

她磕了頭,跪在地上擦拭墓碑:“叔叔阿姨,好久不見。對不起啊,今年依舊沒有好消息,我還是沒找到他。”

烈日當頭,她的額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手臂纖細卻有力,將墓碑擦得幹幹凈凈。

“不過你們也別擔心,我不會放棄的。下個月我們就要去莫遠了,梁教授說莫遠離邊境線很近,Z府要在那邊架個橋,直接架到鄰國,縮短兩國之間的交通距離,讓我們去考察一下在哪兒架最合適。”

“丹裏的那條支流流出去後會和瀾灣江匯合,瀾灣江流經莫遠,說不定溫峋就被帶到莫遠了呢?”

這幾年,她去過高原,盆地,丘陵,見過縱深的峽谷,洶湧的波濤,滾落的山石。為它們寫了一頁又一頁報告,甚至無意間發現好幾句深埋黃土的屍體,可是唯獨沒有溫峋。

她慶幸的同時,又感到失落,她的溫峋,到底在哪兒?

一周後她才從江都回到燕城,之後馬不停蹄準備勘探工具,10月初,一支20人的勘探小隊從燕城出發。參加勘探的隊員平均工齡十年,梁教授五十來歲,已經做了近三十年的勘探工作。

年紀稍微小一點的也是博士生,只有許星一個研一的學生,但她是梁教授的關門弟子,能力又拔尖,還能吃苦,不比博士生差,所以梁教授去哪兒都帶著她。

莫遠位於西南邊陲,周邊都是茂密的大山,從燕城過去,先飛機,再高鐵,之後轉長途汽車,一路磕磕碰碰下午才到鎮上。

莫遠雖然是一個小鎮,但基礎設施還不錯,路面都是水泥的,房屋都是整整齊齊的灰瓦白墻。許星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她還以為是一個破敗的村莊呢。

沒想到比她想象中好很多。

鎮長接到通知說有地質勘探的隊員要來,這會兒早就在鎮口等著他們。

梁教授率先下車,笑著握住鎮長的手:“陸鎮長是吧?你好你好,我叫梁程,接下來幾個月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陸超和梁教授差不多的年紀,穿著樸素,皮膚有些黝黑,大方地笑著:“國家勘探隊的同志到來,怎麽能說是麻煩?!你們能來使我們的榮幸!”

兩人相互問候了一番,許星最後一個下車。

十月初,南方氣溫還是很高,她穿了一件T恤,一件防曬衣,一條便於行動的運動褲。細瘦的肩膀上掛著大大的書包,剛下車,匆匆和鎮長打了一個招呼就和同事們一起搬器材。

小鎮一下來這麽多外人,引得鎮裏人紛紛出來圍觀。

許星正從大巴車後備箱裏搬行李和儀器,耳朵裏撞進一個油膩猥瑣的男聲:“你看那妞,長得真他媽正點!老子還真沒見過長得那麽漂亮的人,那眼睛跟含了情似的,感覺隨便一弄就能哭。那腰那腿,嘖嘖,弄起來一定很爽。”

許星惡心地皺了皺眉,沒想到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不要臉的臭流氓。

這狗東西最好別來惹她,否則她一定讓他斷子絕孫。

“別他媽瞎看,沒聽見人是地質隊的?惹得起嗎你?”

她剛把地質錘拿起,一道痞氣十足,低沈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帶著點調笑,像是被砂紙打磨過,陌生又熟悉。

許星整個人瞬間怔住,心臟倏地一縮,頃刻間停止跳動。地質錘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發出“砰”一聲悶響。

是她太想他,出現幻覺了嗎?

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像他的聲音?

太多次失望的堆積,已經讓她有些不敢再生出些許希望,可是,可是……

許星緩緩轉頭,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一臺年久失修的機器,脖子轉動間能聽到“哢哢”的聲響。

站在她身邊的是那名博士生,郁寧,見許星情緒不對,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學妹,你怎麽了?”

許星沒理他,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後半倚在墻上的人。

男人留著短發,發稍剛好能蓋住眉毛,遮住了他張揚的眉骨,可那雙眼睛依舊黝黑深邃,堅硬得像河底冰冷的巖石。單眼皮蓋住他三分之一的瞳孔,漆黑而銳利的眼睛戲謔地,帶著痞氣地看向她。見她瞧過來,朝著她挑了一下眉,右眼皮上的小痣微微跳動。

他穿著黑色T恤,同色五分褲,昏黃的夕陽落在他臉上,照著他一副痞氣不羈,放蕩肆意的模樣。

一條手臂搭在另一人肩上,小臂上青筋微微繃起,五指緊緊握成拳,拇指本應放在食指與中指上方,他卻縮進了拳心。

許星猝不及防與他相見,徹底呆楞,甚至忘了呼吸,她的眼眶頃刻間燒得發痛,喉嚨像是被人扼住,唇瓣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