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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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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謝淮清應得爽快。

蘭微霜眨了下眼, 又道:“那謝將軍回去收拾點行囊,明天把招待金國使團的差事交接了,便入宮來吧。”

謝淮清應是, 又問道:“陛下, 臣這新差事, 能聲張嗎?”

蘭微霜挑眉:“聲張什麽?”

謝淮清:“沒什麽,想問問看臣見不見得人。”

蘭微霜:“……謝將軍,大年初一就要回北境了, 消停點吧。”

蘭微霜想, 就以一個月為期, 放縱這一回, 到時間就斷了,不用憂心未來。

未來回想起來, 也不至於太遺憾。

謝淮清離開承恩殿後, 蘭微霜將玉簪握在手裏, 又慢吞吞喝了幾杯果飲, 然後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他往花窗外看去, 夜空中月亮彎彎。

同一輪月下,謝淮清回到定國公府, 開始簡單收拾行囊。

陛下的貼身侍衛,自然要一步不離地跟著, 住到承恩殿去,很合適。

蘭微霜如此“罰”他,謝淮清起先挺高興。

但出宮路上, 謝淮清又想……蘭微霜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生辰禮的簪子, 謝淮清雖然做好了,但本來並沒打算送出。就如對蘭微霜的心意, 謝淮清原本已經決定接受現實、作罷算了,但蘭微霜今夜趕走了金國那兩個和親用的人,那麽幹脆利落,就又讓謝淮清雀躍不止了。

他一而再不顧蘭微霜的告誡,反覆踩著一個帝王的底線去靠近,換來了如今這看似有一整個月的貼身接觸。

蘭微霜強調了他離開馥城回北境的時間……

那這段日子,到底算是蘭微霜被他纏磨得沒辦法了,縱他一回,還是作為陛下,想要順便敲打他一番呢?

他身為鎮北大將軍、定國公,出身丞相府,表面已經足夠功高震主,私下裏還知道陛下烏金院的秘密,這般前提下,先是敢對一國之君動心思,幾次三番逾矩招惹,沒能成事就要請旨回邊境去,這般猖狂無度,若是換做其他帝王,大抵都會選擇除掉他這個不定之人、免生後患。

但蘭微霜……

謝淮清想,蘭微霜想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翌日,蘭微霜因為睡前喝了果飲而有些醉意,起得晚了些。

他起身的時候,謝淮清已經入宮來了,就在承恩殿院子裏坐著,院中宮人們不明所以。

九思從謝淮清口中得知是陛下叫他來做貼身侍衛,霎時震驚。

讓堂堂謝大將軍來做貼身侍衛?

陛下之深意,這回他九思也實在猜不了一點了!

還是莫要妄揣聖意!

蘭微霜起身後、吃早膳前,九思老老實實通稟,說謝大將軍已經在院子裏等了有一會兒了。

蘭微霜一楞,沒想到謝淮清來得這麽早:“叫他進來。”

謝淮清進了殿內,手上還拿著包袱:“陛下。”

蘭微霜指了指附近的軟榻:“包袱放下,先用膳吧……你吃了嗎?”

蘭微霜下意識覺得時間還早,謝淮清又來得早、應該也還沒吃,但又想到謝淮清習武,或許作息與他不大一樣。

謝淮清放下了包袱,笑道:“若陛下賜膳,那就還沒吃。”

蘭微霜:“……”

九思作為值守承恩殿的大太監,自然知曉此前謝淮清就時常來面聖、陛下還經常同他出宮去的事,但這會兒看到謝淮清自如地坐下、和蘭微霜同桌用膳,九思還是不禁再度震驚。

早膳過後,蘭微霜讓九思派人把承恩殿偏殿收拾一間出來,給謝淮清接下來這段日子住。

九思出去後,謝淮清才膽大包天地說:“陛下讓臣來做貼身侍衛,臣還以為是要十二個時辰不離陛下身邊。”

蘭微霜挑眉,饒有興致地反問:“十二個時辰不離,那謝將軍睡覺時怎麽辦,也想睡在朕身邊?”

謝淮清一怔,未曾料想到蘭微霜的態度會是如此……竟似與他調情。

蘭微霜很淡定。

其實清晨剛醒過來,想起昨晚的這個安排,蘭微霜多少有點後悔,既覺得果然夜裏不適合做決定,又覺得酒色誤人。

雖然酒只是果飲裏提香那幾滴,但色麽……謝將軍的確頗有姿色。

酒色之下,蘭微霜本就不夠理智的腦子,又被謝淮清那根作為生辰禮的簪子一刺激,就沖動了點,想著放縱一個月也無傷大雅。

清醒之後,覺得不夠理智了,但謝淮清人已經來了。

蘭微霜決定不後悔了,事已至此,那就好好放縱,就這一個月裏,不再瞻前顧後。

反正瞧著謝淮清也挺樂意的。

大年初一,謝淮清就回北境去,這也是兩人確定了共識的。

“謝將軍之前不是說想教朕幾招劍法麽,今日教吧。”蘭微霜又提議。

謝淮清難得有些反應溫吞:“嗯……好,不過那劍被臣開了刃,怕不慎讓陛下傷著。”

“無妨,你小心些便是,若是傷著了,朕又不會喊救駕,謝將軍放心。”蘭微霜莞爾道。

看著蘭微霜自在的模樣,謝淮清回過神來,情緒卻不如昨晚應差事時那麽雀躍了。

謝淮清想,看來是他想多了,陛下不似準備敲打他,更別提殺了他,陛下當真是樂意縱他這一個月……但一個月之後,就該是徹底結束了。

往後,蘭微霜在馥城,他謝淮清在北境。

邊境將領非召不得擅離,就算謝淮清不是個規矩人,也得考慮邊境領兵情形,不可能連這都不遵守、肆意胡來。

若蘭微霜願意,他們往後都可再也不見。

“陛下……”謝淮清看著蘭微霜。

蘭微霜擡眸。

謝淮清笑了笑:“那臣就放心大膽地教您使劍了。”

蘭微霜:“謝將軍何時謹言慎行過?”

謝淮清在教劍招的時候,自蘭微霜身後握住了他的手,以幾乎將蘭微霜摟在懷裏的姿勢,才回答道:“臣從前倒也沒有這般不謹言慎行過。”

蘭微霜挑了下眉。

謝淮清又笑道:“幸好陛下不同臣計較。”

反正周圍的宮人都遣開了,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不敢多舌,蘭微霜看著自己被謝淮清握住的手,隨他了。

但多動了會兒,蘭微霜就累了,回到承恩殿裏休息,謝淮清就守在他身邊。

午後,蘭微霜繼續看話本打發時間,謝淮清讓九思給他拿塊玉石和刻玉的刀具來,九思遲疑地看向蘭微霜。

蘭微霜笑了:“去拿,謝將軍要多少給多少。”

謝淮清也忍俊不禁:“陛下這般說,倒是讓臣受寵若驚了。”

待九思把東西拿來了,謝淮清就坐在蘭微霜身邊雕刻玉石,聲音清脆得很。

……

五天後,金國使團告辭,帶著大夏給的回禮以及借出的糧食厚衣、取暖炭火等物,離開了馥城。

炭火裏有不少蜂窩煤,烏金院也趁此大賺了一筆——雖然給金國的蜂窩煤是從戶部走的,如今朝廷自己也在生產蜂窩煤,但所需量大的情況下,戶部也跟民間商戶那裏買了不少。而烏金院去年就與戶部有合作,戶部如今要大量購入,首選自然也是物美價廉的烏金院。

謝淮清在宮裏待了五天,沒出宮自然就沒去過烏金院,這日金國使團離開後,謝淮清向蘭微霜提議出宮走走。

順便去烏金院收近日賬本,還有石家戲樓也有一段日子沒去過了,去看看新戲。

蘭微霜頷首應好。

出宮前換身低調些的衣服。

謝淮清看著蘭微霜自更衣的屏風後走出,突然道:“先前臣送給陛下那簪子,還沒見陛下戴過。臣幫陛下重新束發戴簪,可好?”

蘭微霜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謝將軍,你確定你會給人束發?朕猶記得,謝將軍不擅長之事頗多。”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蘭微霜其實也還沒有自己束過發,太麻煩了,他胳膊多擡一會兒,頭發還沒怎麽著,手先撐不住了。

謝淮清含笑道:“試試也無妨。天子頭上試,臣這心裏緊張,說不定就無師自通了。”

蘭微霜:“……”

謝淮清雖然會給自己束發戴冠,但沒在別人腦袋上試過,的確手生得很。

他將蘭微霜原本齊整的頭發散下來,然後拿起梳子梳了會兒,又試圖給束回去,卻不得其法。

蘭微霜坐在銅鏡前,心平氣和地看著自己滿頭被越梳越亂的頭發,擡手從面前的盒子裏取出謝淮清送他的那根玉簪,拿在手裏耐心地把玩。

好在,在蘭微霜耐心告罄之前,謝淮清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把頭發給蘭微霜好好束回去了。

“陛下,簪子。”謝淮清伸手。

蘭微霜把手裏的玉簪遞給了他,然後擡眸看著面前的鏡子,從鏡面中看見謝淮清把那勉強才能和精致掛鉤的簪子簪到了他發間。

簪好了,謝淮清自己看看,也忍不住笑:“幸好,是陛下戴這簪子,本來挺粗糙的一物,讓陛下襯得像是獨具匠心。”

蘭微霜輕嘖了聲:“倒是不如謝將軍這張嘴厲害,三言兩語就說得朕也不好再嫌棄這簪子。”

謝淮清笑道:“陛下嫌棄這簪子麽?”

蘭微霜回過頭看向他:“出宮吧,謝將軍。”

兩人出宮逛了一圈,至晚方歸。

謝照古這個掌管朝政的丞相,如今仍然維持著每天把重要的政事處理後呈上、其餘折子涉及事宜羅列成冊也呈上給蘭微霜閱覽的習慣。

蘭微霜看話本覺得無趣了,也會拿折子過來看看。

但這幾日謝淮清在承恩殿,蘭微霜已經攢了幾天沒看了。

反正遞上來的折子涉及的事情,都是已經處理過了、不是必須要蘭微霜做什麽決定的,若是有要緊事,朝臣會直接面聖。

幾天的折子沒看,攢下來也挺顯眼。

晚膳後,蘭微霜想了想,便讓謝淮清把那些折子拿到軟榻邊,簡單翻了翻。

謝淮清人就坐在軟榻邊,還是在雕刻他的玉石。

蘭微霜看奏折,沒有避諱謝淮清,謝淮清便也沒有特意回避,不過也未曾有意去看。

看了會兒折子,蘭微霜覺得眼睛有點累了,目光一轉,頗有沈迷聲色、昏君之相地叫謝淮清:“謝將軍,你來念給朕聽吧。”

謝淮清微微一頓,然後放下了玉石和刻刀:“是。”

於是蘭微霜闔上了眼,聽著謝淮清給他念奏折,聲音如清潤的泉。

謝淮清念著念著,突然念到了禮部尚書季三顧的折子。稟報完政事後,季三顧還多說了幾句,老生常談,大抵是表示陛下您已年二十一了、還是該考慮充盈後宮開枝散葉了。

謝淮清心平氣和地念完,繼續拿下一封奏折。

下一封奏折就是謝照古整合的其他不那麽重要的奏折內容,若是蘭微霜對其中哪條感興趣,對應的那封奏折也能很快送上來,若是不感興趣,聽過便罷。

因為前幾日是蘭微霜的生辰,各地官員不少提前上書賀壽之後,還掐著日子再送一次賀壽奏折的。

謝照古把這類整合起來,簡述就是哪個地方哪個官員某某某為陛下賀壽。有的官員賀壽祝詞之後,還表忠心、為君分憂似的提起,自家或是本地哪家有蕙心蘭質的姑娘願意入宮陪伴君側……

謝淮清念著奏折,幾度念到類似如此的條陳,越發心浮氣躁,面上卻是依舊平和。

蘭微霜起初沒在意,但聽多了也覺得這話題出現頻率有點高了,而且當下氣氛有點詭異——詭異在於,謝淮清的語調聽起來怎麽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睜開眼,側過頭看向謝淮清。

謝淮清適時擡眸:“怎麽了,陛下?”

蘭微霜搖了搖頭,伸出手。

謝淮清便將手裏的這封奏折遞給了他,笑說:“各地官員倒是都很關心陛下的後宮。”

蘭微霜聽著他的語氣,掃了眼奏折上的字,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但他不能跟謝淮清說,說至少他在位期間,大夏皇帝的後宮只會繼續空置下去……以如今他和謝淮清之間的關系,本就不清不白的,再這麽一說,就如同給了什麽特別的承諾一般,若是讓謝淮清往後斷不了念想,就不好了。

“謝將軍……”蘭微霜垂著目光,慢條斯理把奏折疊回去放好,然後擡眼,“除夕宮宴之時,朕就會宣旨,讓你第二天就出發回北境,沒問題吧?”

謝淮清強抑心中苦悶,頷首道:“早便是如此說的,臣沒忘。”

謝淮清想,不用蘭微霜這般特意提醒的……他又沒有因為奏折上那些內容,說什麽逾越的話。

蘭微霜點點頭:“那就好……你先回偏殿吧,兩刻鐘後再過來一趟。”

謝淮清沒問緣由,回道:“是。”

謝淮清出去後,蘭微霜坐在軟榻上又猶豫了半刻鐘的功夫,然後叫了九思,說要沐浴。

……

皇帝沐浴,向來排場挺大,但蘭微霜不喜歡被人圍觀伺候,所以都是讓人往浴池裏放好了水便退下。

今夜也是。

不過,宮人們退下時,蘭微霜額外吩咐了九思一句,說待會兒謝將軍會過來,叫他自己直接進來就是。

九思不敢多問,垂首道:“是,陛下。”

謝淮清按著蘭微霜說的時間,不偏不倚再度來到主殿,就聽九思的轉達,讓他直接進去。

謝淮清本來沒有多想,直至進了殿內,發現蘭微霜並未在往常的軟榻上,殿內目之所及的地方也沒有人影。

謝淮清遲疑地看向隔絕了就寢之室的屏風,然後走了過去。

屏風之後,依舊空蕩,再繞過屏風後的空隔間,便能看到一國之君的床榻。

然而即便走到了這裏,依舊未見人影,反倒是更往裏面,以謝淮清絕佳的耳力,聽見了細微的水流聲。

謝淮清腳步一頓。

他看著那個方向,繼續走了過去。

步入浴池所在的殿門,再繞過外層微動的幔帳,謝淮清看到了泡在浴池裏、靠在池壁邊,金尊玉貴的陛下。

蘭微霜白皙的皮膚受浴池蒸汽浸染出了粉意,素來略顯蒼白的臉上此刻也是微染緋色,烏黑的發垂於肩上,發間還斜著他謝淮清送的手藝不大精細的玉簪。

謝淮清腳步停下來,不敢再靠近,目光落於自己的靴面,也克制著不再亂看:“陛下。”

蘭微霜本來也有點局促,但見他這樣,無端就自在起來。

他輕笑了聲:“謝將軍……謝淮清,不敢擡頭嗎?”

謝淮清擡起了頭,目光再度落在蘭微霜身上。

他看到蘭微霜對他和顏悅色地笑,聽到蘭微霜比玉碎還攝人心魂的聲音說:“你之前不是說,你擅長以下犯上、常似亂臣賊子嗎……那如今,你還敢不敢犯上作亂?”

謝淮清想,三世有幸,足慰平生。

他喉間輕滾:“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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