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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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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謝淮清隨著蘭微霜回了承恩殿。

蘭微霜並未說什麽, 而是直接走到了書案前,示意謝淮清幫他磨墨。

然後蘭微霜展開了一卷空白聖旨,提筆也不避諱謝淮清。

謝淮清並非講客氣的人, 見蘭微霜無所謂, 他便也大大方方看著蘭微霜落筆。

看了會兒, 謝淮清的面色不禁變得有點覆雜。

寫完後,蘭微霜放下毛筆,從一旁的暗格裏取出玉璽給聖旨蓋了印。收好玉璽, 等待聖旨上的墨跡變幹的期間, 蘭微霜才對謝淮清說道:“朕之前答應過你, 你妹妹想要的自由, 朕有辦法給。”

“朕可以冒大不韙給女子安排差事做,但得想辦法讓她們先走出門, 總不可能讓侍衛挨家挨戶把人閨閣女兒提溜出來。所以, 年後禮部操辦選秀, 你跟你妹妹說一聲, 把她加入選秀名單。”

“選秀只是個幌子, 朕要的是名單上的人給朕幹活,不是進後宮。朕口說無憑, 這封聖旨算是安你們兄妹的心……不過朕是皇帝,到時候就是要反悔的話, 你們的確也沒辦法,所以要不要信、敢不敢上選秀名單冒個險,隨你們。”

蘭微霜說完, 將墨跡已幹的聖旨卷起來, 遞給了謝淮清。

謝淮清接到手裏,輕嘆了聲:“臣自然信。正如陛下所說, 您是皇帝,若想做什麽,哪裏需要周折哄騙。臣在此,先代舍妹謝過陛下恩典。”

蘭微霜頷首,接著指了指殿門:“回去吧。”

謝淮清微頓,不禁失笑。

蘭微霜瞧了他一眼:“笑什麽?”

謝淮清搖頭:“陛下行事幹凈利落,臣遠不及。”

“不擅長恭維就別恭維,聽起來陰陽怪氣的。”蘭微霜擦了擦手,然後往慣常躺的軟榻走。

謝淮清收好了聖旨,見狀,也不知怎麽想的,狀態仿佛此時正在宮外,頗有些放肆地開了口:“陛下,剛用過膳不久,躺下對身體不好。”

蘭微霜:“……謝將軍,朕對你太溫和了嗎?”

謝淮清作了一揖:“臣不敢。”

蘭微霜挑了下眉,指指殿外:“既然謝將軍不急著走,那就到院子裏去,給朕堆個等人高的雪人吧。”

蘭微霜從小養病,飯後不要馬上躺下這種小事,他自然清楚,也沒這個不好的習慣。

他本來就沒打算躺下,只是準備坐到軟榻上罷了,剛才用膳後從紫宸殿走回承恩殿,又在書案前站了會兒寫了封聖旨,運動量差不多了,現在坐下不影響消化。

蘭微霜不在意謝淮清不把他當皇帝,反正他本來也不是,但不能接受謝淮清有管教他的意思,即便聽起來只是出於好意,但蘭微霜不喜歡這語氣。

這是主觀喜好,除此之外,謝淮清完全分不清界線的話,也不利於讓謝淮清安分給他幹活。

謝淮清微微一頓,旋即回道:“是。”

候在殿外的宮人們也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反正就看到謝大將軍從殿中出來,然後就開始在院子裏滾雪球了……就算謝大將軍喜歡滾雪球,也不可能主動選承恩殿的院子,不出意外應該是陛下吩咐的了。

陛下還是如此喜怒無常,連叫定國公、大將軍滾雪球的事都做得出來……不過陛下如今已經很菩薩心腸啦,沒看到人腦袋都還好好的嗎!還有,這段時間宮裏都沒有死人了!

陛下現在吩咐謝大將軍滾雪球,必然是為了考驗謝大將軍的忠心!

蘭微霜在軟榻上坐了會兒,翻了會兒話本,突然想起來院子裏的謝淮清,便起身走到殿門口往外看了眼。

等人高的雪人並不容易堆起來,謝淮清也沒堆過雪人,此時手下的作品就和之前在水曲閣裏讓他點茶一樣,端出來的東西不倫不類的。

蘭微霜笑了下,轉身穿上了披風,然後慢悠悠走出大殿。

候在殿外的九思見狀連忙過來,要幫他撐傘擋雪,蘭微霜搖了頭,九思才小心地退下了。

謝淮清聽到腳步聲,一邊繼續滾雪球一邊回頭看了眼,然後微微頷首:“陛下。”

蘭微霜攏著披風,擋雪擋風得嚴實,只露出略顯蒼白的臉,在靛藍又毛茸的披風下似柔軟的玉。

“謝將軍,你既不會點茶,也不會堆雪人,除了會聽戲,還會什麽閑暇事?”蘭微霜慢悠悠地問。

謝淮清笑了笑:“陛下,您也不會點茶、堆雪人,聽戲也是一知半解,論閑暇趣事,您還不如我。”

蘭微霜挑了下眉:“謝將軍怎知朕不會?”

謝淮清將一顆雪球放到了另一顆已經堆好的更大的雪球上,然後回答蘭微霜:“莽撞猜測。”

蘭微霜輕嘖了聲:“罰謝將軍來堆雪人,也沒見謝將軍知道收斂。”

謝淮清繼續堆著雪球,笑道:“陛下恕罪。”

蘭微霜轉身往回走,披風下擺掃過雪地,帶起片片雪花。

“謝將軍,退下吧。”蘭微霜道。

謝淮清放下手裏的雪球,對蘭微霜作了一揖:“是,陛下。”

蘭微霜回到殿內,脫了披風,繼續看話本。

今夜是除夕,但對蘭微霜而言和尋常的日子沒什麽差別。

從前的除夕,他也是一個人在醫院裏過的。

高端私人醫院,服務很好,不會因為逢年過節的日子影響到醫院裏的客人——“病人”這說法聽久了不好聽,所以醫護管蘭微霜這樣長年住著的病人叫“客人”,雖然也好聽不到哪兒去——總之醫院會安排好輪值,不會因為職工放假影響對客人的服務。

蘭微霜從前只能從醫護人員的工作狀態和醫院的裝飾來偶爾發覺一點年味。

如今在這皇宮裏,蘭微霜體驗了下,覺得和從前在醫院過年倒也沒太大差別。

總歸還是一個人罷了。

……

謝淮清出宮之後,讓馬車轉道前往丞相府。

謝照古和謝緣君還在宮宴上沒有這麽早離開,謝淮清到丞相府時,只有謝雲閑一個人在吃除夕夜的團圓飯。嫡母陸瓊瑰常伴青燈古佛,已經多年未曾出席家宴,即便今夜是除夕,她也只在自己的院落中吃齋飯。

謝淮清突然回來,謝雲閑也很意外。

關系生疏的兄妹倆互道了新年祝詞,然後謝淮清坐下來,陪還沒吃晚飯的謝雲閑又吃了會兒。

謝雲閑看出謝淮清有話要說,吃過飯後主動問謝淮清要不要在府裏走走。

兄妹倆散步至園子中心的亭下,讓跟著的下人退開了一段距離後,謝淮清將蘭微霜給他的那份聖旨拿了出來,遞給謝雲閑。

謝雲閑沒親自接過聖旨,但在丞相府長大自然是見過聖旨長什麽樣的,見狀一楞:“哥哥,這……”

謝淮清:“直接打開來看吧,不用顧忌虛禮了。”

謝雲閑沈默兩息,點了點頭。

聖旨展開,謝雲閑更加意外,因為旨意是對她下的。

天子金口玉言,封她為抄錄郎,任職於萬書閣、所行直達天聽,負責典籍謄寫編修、與謝緣君共建馥城萬書閣,待時機成熟,在大夏境內各州府城池興建萬書閣分部,以達成陛下之前所言——

萬書閣,對萬民開放。

謝雲閑攥著聖旨的指尖發緊,她擡起頭,看向謝淮清:“哥哥……”

“陛下想要起用女子為官。”謝淮清道,“年後,禮部會籌備陛下選秀事宜,屆時的選秀名單,便是陛下想要起用的第一批人選。雲閑,你若不怕,待選秀開始,我會讓父親將你的名字報上去。”

“陛下承諾,僅是選任人才、不入後宮,這封聖旨便是提前給你我的定心丸。屆時你混在所有選秀女子之間,也不易成為眾矢之的。”

謝雲閑仍是緊緊攥著聖旨,目光如炬:“哥哥,我不怕,我要做這個抄錄郎。”

謝淮清頷首:“好。此事需暫時秘而不宣,莫要對旁人提起,平白給陛下添阻礙。”

“我明白。”謝雲閑看著他,又道,“哥哥,謝謝你。”

謝淮清微微搖頭:“是陛下的主意,我傳個話而已。”

謝雲閑笑了笑:“哥哥拿我當不谙世事的孩童嗎……當今陛下所行之事,我雖不常出府,卻也聽說過不少,陛下往日暴戾之名暫且不提,近日樁樁件件皆是石破天驚,故而方才哥哥說陛下要任用女子,我馬上便信了。”

“可這般事,於我而言覺得是好事,於旁的不少人而言則是不可忍受的天大壞事,陛下必然面臨重重阻礙,若是提早洩露了風聲,想必選秀的第一步都難以順利進行。”

“可哥哥不僅這般早便得知了陛下的安排,還能得來一封陛下給的定心丸聖旨,陛下給我的職位是抄錄郎,倒是和長兄如今一樣了……縱然我有些才名、是謝家女,有此收獲,離不開哥哥你在陛下跟前的地位。”

謝淮清想了想,並未再說什麽,只強調道:“旁人並不知我與陛下有此來往。”

謝雲閑點點頭:“放心,哥哥,我既接了哥哥為我帶來的這聖旨,便知道自己要如何行事。”

說完了這正事,兄妹二人之間一時也無話,謝淮清便辭別準備離開丞相府。

不過不巧,謝淮清正要離開,在府門遇到了剛好回來、正在下馬車的謝照古和謝緣君。

看到謝淮清,謝照古和謝緣君也是一楞。

謝淮清上前頷首:“父親,兄長。”

謝緣君也對他點點頭:“淮清。”

謝照古松了口氣:“你已出宮便好,宮宴之上見你被陛下喚走,還憂心你不知處境如何,陛下可有為難你?”

謝淮清微微搖頭:“未曾。我來府上見見雲閑,畢竟除夕,如今見完了,正要離開。”

謝照古卻道:“緣君,你先回府。淮清,為父陪你走一段。”

這是有話想跟謝淮清說。

謝緣君先行回府,謝照古登上了剛才回程的謝府馬車,謝淮清也跟了上去,同謝淮清一起來的國公府馬車跟在後頭,都緩緩朝國公府去。

馬車內,謝照古又問了一回:“陛下當真沒有為難你?”

謝淮清想了想,說:“讓我在承恩殿院子裏堆個雪人,算為難嗎?”

聞言,謝照古一撫胡子,松了口氣:“若只是如此,那的確並未為難。”

謝淮清笑了下。

謝照古又斟酌開口:“淮清,為父想同你說說雲閑的婚事。”

謝淮清斂了笑。

謝照古:“你和雲閑生母去得早,如今你們嫡母又不問庶務,為父和你這個同胞兄長操心操心女兒家的婚事,也是沒辦法。淮清,方才宮宴之上,你也聽到了,陛下同意禮部年後開啟選秀事宜……”

謝淮清臉色沈了沈。

有蘭微霜提前露了口風,便是謝照古不提讓謝雲閑參加選秀,謝淮清本也打算說服他。但是,他來說服,和他還未開口、做父親的謝照古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一回事。

他說服謝照古安排謝雲閑參加選秀,為的是讓謝雲閑得以施展、有蘭微霜的聖旨做保。但謝照古讓謝雲閑參加選秀,就是真的只是參加選秀、入帝王後宮。

大概是看謝淮清沈了臉色,謝照古停頓了下,才接著說:“淮清,你先不要急,聽為父說完。”

“若是陛下還是從前那般動輒打殺、喜怒無常的脾性,為父自然不會有讓雲閑入宮的想法。但你回國都這些日子也瞧見了,陛下如今並非暴戾濫殺之人,甚有容人、明君之相。”

“雲閑已經這般年紀,錯過了議親最為合適之年,且雲閑性情有些……不馴,你應當看過她寫的那些詩文,詩文雖好,卻少了尋常娶妻要的恭順柔和。”

“雲閑作為謝家女,有為父這個丞相,有你這個定國公、大將軍的同胞兄長,緣君這個長兄如今也是在陛下器重的萬書閣辦差,你們的生母被追封了三品誥命夫人,嫡母出身是先帝太傅之女……雲閑入宮,位份絕不會低,皇後之位並非不可期望。且以陛下如今性情,能容得下雲閑這般張揚些的脾氣。”

“此次是陛下頭回選秀,這一批秀女在陛下眼中多少地位不同、意義特殊些。而雲閑若是此次不入宮,將來只怕再無機會,婚事也更加難,這宮外哪有配得上雲閑的人家?”

“淮清,你莫要置氣,冷靜想想。雲閑也是為父的女兒,還是唯一的女兒,謝家不缺榮耀權勢,難道為父還會坑害自己的女兒嗎?”

謝淮清冷笑了聲:“父親字字句句皆是為雲閑考量,字字句句不提雲閑若是入了後宮對謝家是何等價值。陛下如今脾氣是尚好,但父親就不怕突然某日陛下又變回去了?”

謝照古:“淮清……”

“陛下此前的脾性,連為官數十載、當朝丞相的父親你都戰戰兢兢怕丟了腦袋,便是雲閑入宮坐上了中宮之主的位置,在天下之主的陛下跟前,又算得上什麽?父親,丞相府若是養不起雲閑,我定國公府有她的院子。”

謝淮清說完,撩起馬車的簾子,也不叫車夫停車,徑直落到了地上,朝後面的定國公府的馬車走去。

謝照古扒著馬車門沿,看著他的背影嘆了聲氣。

謝淮清回到自己的馬車上,面上半真半假的慍怒才緩和下來。

如今年還沒過去,選秀之事尚早,謝淮清既是想給謝照古添點堵,也是不想答應得太快讓謝照古生疑、覺得他態度不似平常。

今夜是除夕,宮中其實有守歲的規矩,但蘭微霜困了就要睡覺,沒把這日子特殊對待,連祭禮都能躲懶,更別提什麽守歲。

不過宮人們顯然精氣神都不一樣,蘭微霜也不想妨礙他們過年,躺下之前便發作了一番,把原本應該在承恩殿裏值守、不能參加守歲活動的宮人們都趕了出去。

承恩殿內只剩下些微燭火,幔帳一落,蘭微霜躺在床上就不受那點燭光影響了。

辭舊迎新,一夜安眠。

……

除夕宮宴之後,正月十五過完才開朝。

不過蘭微霜把早朝外包出去了,什麽時候開朝對他的影響都不大。

懶洋洋地賞了數日白雪紛飛後,蘭微霜在正月初十這日,接到了謝緣君的求見。

蘭微霜挑了下眉,沒想到謝緣君還有這麽主動往他跟前湊的時候。

“宣。”蘭微霜道。

九思通傳,宣了謝緣君面聖。

謝緣君進殿之前,調整了下自己的臉色——為了讓陛下高興,他務必要表現得很悲壯、來得並不那麽情願才行。

到了蘭微霜面前,謝緣君作揖道:“陛下,臣有要事稟報。”

蘭微霜:“嗯?”

謝緣君繼續說:“昨日初九,萬書閣年後開門……”

蘭微霜有點意外:“這麽早就開門了?”

謝緣君頓了頓,道:“萬書閣中有一卷典籍,臣年前未來得及看完,便想回萬書閣繼續看,正好有常客打望是否開門,便順勢開了。”

蘭微霜點了點頭——雖然不喜歡萬書閣的差事,但是萬書閣裏的書對這些文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本來想淺淺“以權謀私”回去看個書,結果被發現了,只能無奈開門。

謝緣君:“臣今日特意入宮,要稟報之事,就與這位常客有關。”

萬書閣裏,有專門負責謄抄書籍的小吏。這位常客曾詢問過是否對外聘請能看會寫的書生來幹這份活,因為萬書閣屬於皇家,所以謝緣君當時讓人婉拒了對方想來抄書的打聽。

但那常客倒也不是一般人,被婉拒之後仍然日日前往萬書閣,還大膽地帶上了筆墨——萬書閣不聘外人抄書,但萬書閣裏日漸多起來的其他前來看書的書生,說不定就需要呢?

畢竟萬書閣只供翻閱,不對外售賣。

在那位常客之前,倒也不是沒人想過自己帶筆墨來抄,但都苦於膽子不夠,既不敢詢問萬書閣的人,也不敢自己貿然就幹,直到那位常客大膽打了頭陣。

直到半月前萬書閣因過年而暫時關門時,萬書閣裏已經有了不少自帶筆墨、按著他們能接觸到的謄抄本自行抄書再帶出去的書生了,也有和那位常客一樣,帶著筆墨來幫想要書但自己懶得抄、又有點錢願意請別人幫忙抄的人抄書賺錢。

萬書閣裏有不少桌椅,本是為了方便人看書的,至此倒是便於了抄書。謝緣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加以約束,反正陛下說了,萬書閣供萬民。

靠抄書賺錢的人裏,作為打頭陣的那位常客是“生意”最多的,大抵也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位常客更盼著萬書閣早日開門。

昨日萬書閣開門後,因為還未到原定的年後迎客日子,萬書閣裏只有謝緣君和那個常客,謝緣君走動拿書時,發現了那位常客在抄書上的“妙招”。

謝緣君與那常客一番探討,然後今日便急著入宮來面聖了。

蘭微霜聽謝緣君細說了這“妙招”,越聽越覺得像是比較樸素簡易版的活字印刷。

沒想到弄個萬書閣還有這個收獲,蘭微霜想了想,吩咐謝緣君道:“聽起來挺有趣,既如此,就由謝卿你和那想出此妙招的書生一起,把此印刷之術鉆研更深,繼續以萬書閣為基底,若是此印刷之術成熟,不僅利於萬書閣更快發展至其他城池。”

謝緣君楞了下,似是沒想到陛下還打算把萬書閣推行開來:“……是。”

蘭微霜心想,讓謝緣君主理印刷術的推進,既能給謝緣君將來動弒君篡位的念頭攢些功績底氣,也能讓謝緣君痛苦——看他剛才說起萬書閣就為難的模樣,顯然雖然這會兒對印刷術很有興致,但仍然不滿萬書閣的存在,偏偏皇帝既讓他負責印刷術,為的又是推動萬書閣遍布大夏。

“陛下……”謝緣君又有些遲疑地開口,“還有一事,關於那常客書生的身份……她雖做男子打扮,但並不難分辨其實則是位女子。陛下方才說,讓臣與其共事……”

蘭微霜挑了下眉:“她叫什麽名字,你可問過?”

“稟陛下,問過了,那姑娘名叫石撥筠,其父是戲樓的班主,說來也是巧,臣昨日問過其名後,才知曉其與臣家中也算有親戚關系。石班主曾有一師妹,便是臣家中弟妹的生母。”謝緣君一五一十道。

聽到石撥筠的名字,蘭微霜有點“居然這麽巧”的意外,旋即輕輕揮手:“不妨事,只要她不介意給朕幹活就行。”

謝緣君便帶著聖旨出宮,回萬書閣找石撥筠商量印刷術之事了,蘭微霜還說了,讓他們期間有什麽需求,都找如今負責朝政的丞相謝照古商量,反正這印刷術的鉆研要上心、萬書閣的推衍擴大才能更快。

於是,還沒到開朝的正月十六,朝中不少人都知道了,謝緣君主理的萬書閣有了個新差事,還是和民間的一個姑娘一塊兒辦。

但這差事是印刷之術的革新,官員們雖然有覺得不妥的,卻也不能阻礙這陛下允許了、又顯然於大夏有大益的安排。

“這也是運氣啊,謝緣君若是把印刷之術鉆研推廣出來了,史書之上想來都能留個名,往後陛下必然會重用了……這謝家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呢?!”

有官員私下聚會,感慨起來。

“何止,你們可知這最初想出了新印刷之術、被謝緣君發現後呈至聖前的那個女子是誰?”

“聽說是戲樓出身……”

“人家家裏那戲樓,還與定國公謝將軍有關,你們可知道!謝將軍生母是謝丞相的妾室,如今戲樓那班主就是那妾室的師兄,謝將軍生母自幼就在那戲樓裏長大!”

“怎麽轉來轉去都是謝家相幹的?”

“也是陛下有識人之能、容人之量,不然光是這兜來轉去都與謝家人有關的情況,謝家就得吃一大忌憚。換做陛下從前的脾氣,謝家這會兒都該血流成河了!”

“我倒是聽說……謝丞相打算把他那有馥城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之名的女兒,趁著年後的選秀送入宮。”

“真的假的?謝家這是要扶搖登天啊……”

“噓!你可真是什麽都敢說,陛下壓著呢,他謝家登什麽天!”

“要我說,謝家也該收斂收斂,本來就有個功高震主的大將軍兒子了……文也要,武也要,前朝如此勢大,還把目光放到了陛下的後宮……這大夏,到底是陛下的大夏,姓蘭!”

丞相謝照古這邊,在得知謝緣君的新差事後,其實也對送女兒入宮這件事打了退堂鼓,怕謝家風頭過盛。

但謝淮清又來與他唱反調了,改口說要送謝雲閑參加選秀。

謝照古嘆氣:“淮清,你莫要與為父置氣。雲閑如今入宮,只怕招了陛下忌憚、平白生嫌隙。”

謝淮清從容道:“父親此前四處透露口風,不少人都知道謝家有意送女參加選秀,如今倒是知道怕了,可不覺晚麽?父親覺得,陛下是否已經聽聞了?”

謝照古面帶愁容。

“父親這個丞相,待選秀一事都這麽隨心所欲,此前說要參加,這會兒又說不參加,父親若是站在陛下的位置,會如何看?且父親此前口風不嚴,雲閑便是不參加此次選秀,往後親事也難,倒不如去吧。”謝淮清又道。

謝照古頗覺進退維谷,索性點頭:“也罷,事到如今只有送雲閑上選秀名單了……”

謝淮清帶著諷意笑了下。

謝照古頓了頓,旋即有意緩和氛圍,玩笑道:“待雲閑入了宮、親事有了著落,為父便只為你兄長和你的親事發愁了。好在你們兄弟二人都還算建業有成,親事上只要正經找來,不必發愁……說來也是招笑,此前你兄長被陛下有意針對、長留承恩殿,為父又見陛下對今科狀元探花間的不清不白頗為寬容,還尋思過陛下莫不是有龍陽之好、待你兄長有意……”

謝淮清蹙了蹙眉,打斷道:“父親何時這般長舌了?”

謝照古:“……淮清,你……罷了。”

謝淮清從丞相府出來,想了想,去了戲樓。

石撥筠近日天天往萬書閣跑,家裏的事煩不著她,卻煩得著戲班裏其他人——石撥筠搞出來的小玩意兒被大官看上了,還報到了陛下跟前,讓陛下欽點和大官在萬書閣共事,這麽厲害,一下子引來了不少“不介意”戲樓出身的人家求娶,給石家人煩得不行。

“淮清來了。”石頑筠寒暄道,又問,“這次你那位朋友何公子沒有同行?”

謝淮清微微頷首,接著又回想起了剛才在丞相府聽謝照古說的話。

“陛下莫不是有龍陽之好,待你兄長有意……”

謝照古如今當做玩笑話,私下說來與他聽,但謝淮清聽著頗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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