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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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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朝堂上,文武百官在卯時站定,一個比一個麻木。

說是上朝,但朝堂上百官們只負責稟事,皇帝拍板做主從不聽取朝臣意見。

反正皇帝怎麽安排,為人臣子的就得怎麽做,要是忤逆被發現了,那就去死吧。但若是事情沒辦好,有損皇帝顏面,那也去死吧。

文武百官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倍感辛酸。

自從三年前當今皇帝登基,朝臣之間連政鬥都越來越少了,鬥不起來啊!

“傳陛下口諭——!”

大太監九思的聲音自殿外響起,本就安靜的大殿之中更加寂靜。

百官們有些困惑——馬上就要早朝了,陛下這個時候傳什麽口諭?

緊接著看到大太監走進來,見他一臉血都沒擦,百官們頓時驚駭——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九思步入殿中,來到群臣前面,高昂地再度開口:“傳陛下口諭——朕要補眠,不樂意早起,往後早朝就不上了,有事大臣們自己商量吧。”

文武百官頓時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一直都想議政——不讓朝臣議政,這是哪來的道理——但是,獨斷專行、說一不二的皇帝突然說以後都不上朝了、你們自己商量做主吧,誰敢真信啊!

窸窣片刻後,文臣一列為首的丞相謝照古審慎詢問:“九思公公,敢問陛下可還有其他話?這般聖意,從何而起啊?”

九思回禮道:“丞相大人折煞奴才了,方才那便是陛下所有口諭,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奴才可不敢錯漏。如今陛下口諭已至,還請大人們接旨,好讓奴才能回稟陛下。”

這口諭旨意,誰敢接啊。

謝照古:“這……不知可否請九思公公回稟通傳,請陛下見一見我們?”

沒人想見“殺伐果決”的皇帝,但現在不面聖問問清楚,實在是心裏打鼓。

九思行了一禮:“丞相大人,並非奴才推脫,實在是陛下下了口諭便再度休息了,奴才哪敢攪擾陛下啊。這般可好,奴才在此,大人們若是有話也不方便說,奴才便先退到殿外去,待大人們定奪好了,再給奴才個話,好讓奴才回了陛下身邊後有個交代。”

九思畢竟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又被派來傳達這樣的口諭,他在這裏,朝臣們的確不好說太多。

九思出去後,朝臣們多少更膽大敢說了點。

“陛下這般聖意……”

“昨日早朝,陛下尚龍體康健……”

“剛才那大太監的臉,諸位也都看到了,傷成那樣,帶血而來,若非陛下的命令,他一小小宮人,豈敢儀容不整冒犯朝堂……”

“若是陛下的命令,這……”

“會否……會否,陛下是想試探?”

試探什麽呢?

當然是試探他們這些朝臣夠不夠老實,是不是還沒有放棄“妄議朝政”,這在當今陛下眼裏那就是想跟他奪權啊!

此番未盡之言一出,得到了朝臣們不約而同地一致認可——陛下應當就是這個意思,也只可能是這個意思。

如果他們敢把“陛下不上早朝、有事朝臣們自己商量”當真,那只怕今日宮中稍後就要血流成河,腦袋一茬一茬地砍過去。

看到那大太監腦門的傷和一臉的血沒?這就是警示!

至於砍的腦袋太多影響朝局——他們陛下就不像是會擔心這個的!人家都敢“幫”禦史死諫了!

文武百官心裏苦,尋思著陛下您當暴君還不過癮,還要我們陪著您耍戲、去求著您回來當暴君!

大夏要亡啊!

九思頂著清晨的冷風和一臉將將凝固的血,在殿外等來了丞相謝照古的話:“還望九思公公回稟陛下,臣等不知陛下為何有此聖意,陛下龍體乃國之根本,自當以龍體為重,但大夏是陛下的大夏,朝中之事臣等不敢擅專,只能勞累陛下躬親。”

“但若是傷及龍體,臣等萬死,故不敢攪擾陛下休息,只盼陛下為社稷考慮,垂憐百姓之計,保重龍體。今日早朝政事,臣等亦不敢自作主張,只敢在此恭候陛下,還望陛下歇息起身後,再來做主。”

九思得了回話,便離開朝堂,往皇帝寢殿回去。

文武百官們不敢走,都老老實實站在朝堂之上,等著皇帝過來上朝。

久等沒等到人,腿都站麻了,有人便動了心思。

“陛下……會否當真是並無深意?”

不管到底有沒有深意,陛下是真的不想上朝了、還是有意為之考驗朝臣心思,總之他們在這裏候著不言不動,萬一回頭陛下說這是朝臣無用、集體逼迫他拖著病體處理政事,然後還是借題發作,砍人腦袋,怎麽辦?

“閉嘴!莫要妄揣聖意!”

若是陛下怎麽著都要借題發作,那左右是跑不掉的,還是繼續老實候著吧!

“……”

朝臣們眼觀鼻鼻觀心地等著。

從卯時等到了午時,三個時辰都過去了,殿中還是安安靜靜的,外面也沒有聖駕降臨的意思,年紀大的朝臣身形早就搖搖欲墜起來,但一想到當今皇帝的作派,楞是不敢倒。

等了這麽久,皇帝也沒來,也沒有新旨意,反倒讓朝臣們更堅信了——今日陛下叫人傳來的口諭,的確就是沖著修理人來的,幸好他們沒當真。

至於陛下為何要修理人……用得著理由嗎?陛下“高興”就行!

就是不知道陛下今日打算“高興”到什麽地步,何時才能通傳放他們離開。

被朝臣們心心念念著的陛下蘭微霜,此時正在享用午膳,壓根不知道朝堂上還烏壓壓站著人。

蘭微霜一覺睡到了巳時初,也就是九點過,然後起身洗漱,用早膳的時候,大太監九思小心翼翼稟報了朝堂上的情況。

但蘭微霜從前獨處慣了,反倒養出了不容易註意到別人的習慣,尤其是他在想事情或是做什麽事的時候,很難一心二用。

九思稟報的時候,蘭微霜專心致志吃著早膳,心想穿成一個皇帝還是有點好處的,至少餐食規格很高——壓根沒有聽進九思的話。

但在九思眼裏,就是他膽戰心驚地稟報完了,陛下仿若未聞、依舊悠然自得地吃著東西,不過問不關心,但氣定神閑、心中自有成竹。

於是九思不敢再開口,只心裏想著陛下今日不早朝果然是別有深意,朝臣們的反應全然在陛下意料之內。

蘭微霜其實只是忘了。

早膳過後,他繼續琢磨著主線任務的事,直到午膳過後,才想起來過問:“今日朝堂上,大臣們的反應怎麽樣?”

九思想也不想地跪下:“丞相大人說,望陛下保重龍體,他們不敢擅專朝政,也不敢有礙陛下休息,所以就在朝堂上等著陛下休息好了,再去做主政事。如今大人們仍在朝堂上恭候陛下。”

蘭微霜楞了下。

這時代講究天地君親師,暴君又積威頗深,文武百官不敢因為一旨口諭就真把皇帝丟在一邊、自己商量處理政事,倒也不奇怪,不過蘭微霜沒想到朝臣們現在還在朝堂上,也沒人提醒他。

或許是提醒過了,只是他沒聽到。

但看著九思和殿中宮人們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陣仗,蘭微霜沒問九思到底有沒有提醒過他,只道:“起來吧。正好出去走走,去紫宸殿看看。”

紫宸殿,就是大夏君臣上朝的宮殿。

九思松了口氣,連忙起身喊擺駕。

雖然朝臣們的動向,陛下早膳時他已經說過了,但陛下現在用不知道的語氣問,那他就老老實實再答一遍!

陛下都沒有降罪於他,自然是因為陛下只是想順勢說去紫宸殿罷了!

九思心想,他好歹在宮中伺候這麽多年,還是有一些揣摩聖意的本事的,也有活命的運氣!

紫宸殿中——

站了半天的文武百官基本都已經是頭暈眼花了,早朝前也沒吃太多東西,如今午膳時間都過了,早都是饑腸轆轆。

終於聽到了“陛下駕到”,百官們個頂個的高興,算是頭一回這麽迫不及待想見陛下。

雖然大臣們不敢直視聖顏,行禮的時候頭埋得很實在,但蘭微霜從兩邊大臣中間走過,無端感覺到現場氣氛似乎還挺激動……不是說暴君嗎,怎麽大家還這麽期待他來?

哦,也對,站了這麽久,眼看著能有個解脫了,高興也正常。

蘭微霜坐上龍椅,平聲道:“眾卿平身。”

大夏講究跪禮,先前站了許久的文武百官們跪下見了陛下,現在要站起來,一時間都有些僵硬,看上去儀容頗有些顛倒狼狽。

九思站在龍椅側下面,心想這就是帝王之術吧!

陛下如今折騰人的招數更加高明了,以前是直接喊打喊殺,現在都不動聲色了——看似什麽都沒做,但已經把朝廷重臣們磨得不成人樣。

年過半百的老丞相謝照古滄桑著聲音,走出隊列,啟奏道:“見陛下龍體康健,老臣就如釋重負了。至於陛下今晨口諭所說,還望陛下收回成命,大夏朝堂是陛下的朝堂,臣等惶恐!”

按著暴君獨斷專行的行事風格,自然不可能如此放權——而且皇帝不上早朝,還讓百官們自己商量議事,這不叫放權,叫怠政了——但蘭微霜懶得管人設,太麻煩。

反正他的主線任務是要被殺的,這麽嚴謹管人設幹什麽,支線任務打卡的時候折騰一下就行了。

看著底下頭發花白的老丞相,蘭微霜懶洋洋地啟唇:“朕登基三年有餘,勵精圖治一千多天,如今不想再早朝,眾卿還想刁難朕不成?”

聽到這話,出列的老丞相和沒出列的百官們熟稔地跪下了。

百官們心想,果然,不管怎麽做都逃不過陛下的借題發作,就是不知道陛下這回打算發作到什麽程度……丞相可是兩朝元老,還曾做過先帝伴讀,陛下總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把丞相都直接拉出去砍腦袋吧?

蘭微霜看著底下齊刷刷的腦袋,有點頭疼。

他又不是真皇帝,不覺得被人跪是什麽很有趣味的事情,反倒越看越折壽。

“都起來。”蘭微霜不悅道,“丞相,朕在問你,你作為百官之首,是想要忤逆朕的旨意、逼朕上朝嗎?”

剛站起來一點,丞相又跪下了,胡子跟著他的聲音一起顫抖:“陛下,臣惶恐!陛下……”

“行了,不要再讓朕浪費口舌。自明日起,朕不再早朝,凡事百官自行商議,奏折……都遞到丞相案前吧,無事別來擾朕清靜。”蘭微霜用拍板的語氣,不由分說地宣布道。

且不說他懶,就算他真想勤於朝政,那也處理不來,皇帝也不是那麽隨便就能當的,蘭微霜的任務也不是當個好皇帝。

他目光一轉,根據系統的說明,看向了文臣隊伍裏其中一個相貌頗為溫潤俊朗的青年,喚道:“謝緣君。”

青年一楞,手持玉笏出列:“臣在。”

蘭微霜站起來,道:“你隨朕來。”

然後他從高臺下來,不再多言地離開了紫宸殿,被點到名的謝緣君倉促看了一眼父親謝照古,然後跟上了蘭微霜的步伐。

留下的丞相謝照古,已經是滿頭大汗——謝緣君是他的嫡長子!

陛下剛才放權、甚至可以說是將朝政全權交予了丞相謝照古,緊跟著又毫無緣由地叫走了謝照古最為珍愛的嫡長子……君心難測,陛下今日看似更為平和,但行事更加叫人摸不透了!

思及陛下過往作風,謝照古搖搖欲墜,懷疑剛才那倉促一眼就是他和嫡長子的訣別了,再見只怕是只能見到謝緣君的遺容了……

“謝丞相,不若放寬心?”旁邊的同僚見狀不忍道,“陛下……陛下今日格外寬和,雖不知緣由,但方才旨意下來,連奏折都允丞相大人全權處置,想來陛下是格外信任丞相您的,招令郎去禦前,當也是好事……”

雖然他們從清晨站到午後才迎來陛下,但陛下今天都沒有發脾氣殺人,可不格外寬和嗎!

而且,雖然仍舊驚駭、不明所以,但似乎陛下是真的允許朝臣們議政了……好事啊!

皇帝雖然重要,但整個朝堂不許百官發言、只靠皇帝是真的運轉艱難,而且他們這當今皇帝行事暴烈……

如今陛下放手、不再獨斷專行,也算是給了大夏國運喘息之機了!

禮部尚書甚至禁不住喜極而泣,擡袖拭淚:“若是陛下旨意至年尾都不變,那今年我禮部總算能規規矩矩辦一場祭禮了!”

前面幾年禮樂崩壞,禮部尚書格外擡不起頭。

謝照古還是滿臉蒼白,不知嫡長子謝緣君究竟命運如何。

陛下這不溫不火的,怎麽卻更叫人膽戰心驚了!

回寢殿的路上,蘭微霜在和系統交流情況。

他問系統:【你確定這就是主角?這麽文弱,怎麽弒君篡位?】

系統:【宿主請放心哦,這種基礎信息當然很確定啊,真的就是他哦~】

謝緣君,原書劇情裏的主角。

按著書中設定,謝緣君其實並非謝丞相的親生孩子,而是謝丞相舊友的遺孤,謝緣君的親生父母因皇室獲罪而死,那時謝緣君已經十歲、有清晰的記憶了。

謝丞相好一番運作,把謝緣君改頭換面接回了府上,成為了謝家嫡長子。而謝緣君心裏一直記恨皇室,想要報仇。

在原書劇情中,謝緣君最後弒君篡位、大仇得報,還成為了一代明君。

但是現在劇情出了點問題,就是謝緣君不知怎麽的摔了一跤,給摔失憶了,忘記了以前報仇的念頭,真的以為自己只是謝家嫡長子了。

蘭微霜的主線任務就是要讓謝緣君按著書中劇情殺了他、篡位登基。

蘭微霜上午想過了,既然謝緣君忘了舊恨,那就添點新仇吧,給人恢覆記憶這事兒不好操作,但招人恨還不容易嗎。

回到寢殿,蘭微霜在殿門前停下來,然後轉身看向一路安靜跟著他的謝緣君。

謝緣君俯身作揖,聆聽聖諭。

然後就聽到皇帝語氣平和地問他:“你瞧這院子如何?”

謝緣君不明其意,只能看了看庭院,然後恭慎地回答:“既有奇花異草,亦有亭臺樓閣,美輪美奐,巧奪天工。”

蘭微霜點點頭:“挺好,跪著去吧。”

謝緣君一怔,然後俯首應是。

他步入庭院,在地磚上腰背挺直地跪下了。

周圍的宮人仿若未見。

蘭微霜站在廊下,看著院中被陽光直曬的謝緣君,又道:“自今日起,你也不用上早朝了,往後點卯不去翰林院,入宮來此處即可。每日卯時至戌時,朕要在這院子裏看到你,每跪一個時辰,允你站一個時辰稍作歇息。聽清楚了?”

謝緣君面色不變,叩首回道:“臣聽清楚了,陛下。”

蘭微霜滿意地回了寢殿內,心裏問系統:【怎麽樣,這次的暴君行為打卡成功了嗎?】

系統:【成功了呢宿主!沒有理由地剝奪臣子官職,還叫人天天來罰跪罰站,宿主就是最棒的暴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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