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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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天際剛剛變白, 森林裏植物氣息濃郁，濕潤帶著陰冷。輕紗似的霧氣漂浮在包圍農場的松樹枝上，小鳥還未開始在樹梢鳴叫, 蜷縮著翅膀在打盹兒。
杭九溪以為自己這個時間起床已經足夠早。
卻看見農田外的平緩坡地上已經空了出來一大半，幾個勤勤懇懇的身影在勞作。
遠處的鍋竈上燃起炊煙, 還能聞到泥煤獨特的味道。
杭爺爺打著哈欠去庫房給廚房裏推泥煤：“他們可真早啊！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應該不會——吧？
杭九溪特意過去營地裏看了眼, 有睡過人的痕跡。
她放下心。
杭爺爺煮了簡單的早飯，玉米紅薯粥。
他特別中意給簡單的白粥裏面增添其他的谷物。
搭配清新的醋汁黃瓜和鹵花生豆, 還有煎豆腐和可以卷蔥絲、黃瓜絲、小炒肉絲的雞蛋灌餅，再煮上幾個茶葉蛋。
這一頓早餐可以說極為豐富。
杭爺爺說：“剛才我看了昨天榨回來的火麻油, 就是比咱們現在吃的這個油聞著更香！溪溪想吃油條嗎？爺爺給你用這個油炸油條。”
自己家能產油，用油的時候他就不再摳摳搜搜, 反正吃完了可以繼續種火麻。
可以自己種=免費！
他就能自己做好多油炸食品——炸土豆條、紅薯條、豬肉丸子、魚肉丸子、油條、麻花、油餅、炸小魚幹、蘿蔔丸子……
其他人被杭爺爺這麽一列舉，都開始流口水了。
杭九溪倒是果斷拒絕：“不行——”
她今天要出門！
炸油條必須是現炸熱乎的才好吃！
別看她沒吃過，但是她懂！
杭九溪說：“明天早上我們再吃炸油條，今天我帶著——”
她的目光落在大家夥身上：“艷艷姐、冬冬和夏夏、蘇安去城裏, 李斯哥哥留下來守家。”
大家應了聲。
杭爺爺也知道她要去看壞人得到審判，不由得有點擔心。但是他又懂得孫女現在的身份, 說她是目前人族最重要的人也不為過，左市長會比他更想要保護好溪溪。
他把擔憂的話語埋在心裏，只沈默著多做了幾個卷餅打包裝好, 害怕中午榕城的飯菜不好吃。
杭爸爸瘸著腿將幾人送至門口，揮手告別。
——
摩托車風馳電掣, 好在這次大家都恢覆了異能，足以抵抗加速時迎面吹來的塵土。
杭九溪也被保護得很好, 身上漂亮的棉布長裙幹幹凈凈。
榕城依舊是那麽的巍峨沈重，只是一進大門就感覺到氣氛有一絲不對勁。
街道裏的人在變多, 竊竊私語無處不在。
他們都往同一方向，市政府大廳。
杭九溪給莊主仍發消息說自己進城了，然後豎起耳朵偷聽——
“真的要審判林淵啊？”
“那還有假，他犯下的可是殘害人族的重罪。”
問話的人摸了摸鼻子——榕城治安最差的時候搶劫、殺人、偷東西無處不在。也沒見誰受到全城審判，怎麽林淵就這麽特殊呢？
“他殘害了誰？”
“去了就是知道，市長在九點要發表公開講話。”
“哦哦哦。”
話題到此結束，兩人繼續往市政府走去。
看來左市長並沒有把林淵迫害她的事情說出去。
又一隊人走過去，私語聲變成劇烈的討論——
“那幫賤民居然敢靜坐示威！他們哪裏來的膽子？”
“唉……林淵是火神教的教主之一，他們自然敢為了他鬧事，尤其後面還有一些躲在貧民窟逃避政府追捕的異能者指揮。”
“今早已經發生三起暴動，有上千人往城門外沖，特別嚇人。”
“據說——”
那人悄悄壓低聲音道：“異能者協會的副會長安迎受傷、管理後勤的張大川被裏面的一個異能者放冷箭射穿了手掌。”
“啊！這要怎麽收場？”
“他們靜坐的人越來越多，都在絕食抗議要求停止審判林淵。”
“就看市長怎麽說了……他要是執意審判林淵，少不得打起來。那傷亡——”
說話的人嘖嘖搖頭，貧民窟的人都悍不畏死，為了達成目的用屍體堆積成山從裏面跑出來都有可能。
如果市長不妥協，就只能用無數的人命嚇阻他們。
最少都得死幾千人。
為一個被林淵殘害的人，搭上這麽多性命，值得嗎？
即使他不喜歡貧民窟的那些人——他們虎視眈眈他的工作、食物、家庭。也不得不說，他們跟他同樣都是人，一下子死去這麽多也怪讓人難受的。
杭九溪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跟著他們來到市政府門前。既然市長說了審判，那就一定可以在不傷及很多人性命的情況下解決這些麻煩。
他不是那種拿普通人生命當兒戲的領導。
市政府是座不起眼的白色小樓，與旁邊金碧輝煌的異能者協會形成對比。
它最鮮明的建築物是小樓前巨大的水泥廣場，中間被圍欄圍起來的地方豎立著高高的旗桿，聯邦政府的紅色旗幟飄揚。
小樓頂端，巨大的電子屏幕上大字顯示著市長講話時間的倒計時。全城幾十個這樣的電子屏幕，統一都是這樣的字樣。
杭九溪走到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安靜等待，遠處林淵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鐵籠裏，四根粗壯的鎖鏈探向虛空。
那裏一定隱藏著很多異能者。
杭九溪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一心想要挑起戰爭的人族同類——即使關押了半個月他仍舊面色紅潤，看來沒餓著。眼神帶著譏諷與不屑，望著下面對他指指點點的眾人，沒有半分悔改。
杭九溪下了結論：無可救藥。
很快，倒計時迎來最後的兩分鐘。
杭九溪身邊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只是他們大都表情嚴肅、步伐透露出規整的意味，時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望向四周。
莊棟夾雜在其中朝她眨眨眼。
杭九溪知道這些就是今天來保護她的異能者們。
她朝莊棟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
貧民窟裏，無數人坐在三個出入口前，表情肅穆。
逃進貧民窟的罪犯、異能者、壽元將近的傷患遠遠看著他們，聽著神火教的人大聲宣揚——
“林大人是神派來拯救你們的好人！他殺的都是好吃好喝貪得無厭的異能者，只有他們死去你們下輩子轉世才會頂替他們的位置！”
“你們想不想吃飽？想不想去看更廣闊的天地？”
“想不想下輩子擁有異能？”
“想不想得到工作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只有神才能做到這些！不能讓他們審判林大人，這是對神的褻瀆！”
“神不會原諒你們的，神會收回它給予的一切！”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靜坐的人群出現了騷動。
他們的表情變得極為恐慌，難道這輩子得不到的東西下輩子也沒有希望了嗎？
他們轉頭看向同樣面黃肌瘦的同伴，目露絕望。
傳教人趁機大喊一聲：“不能殺林大人！大家跟我沖出去拯救林大人，救大人也是救你們！”
救大人也是救我們！
這句話點燃了所有人的夢想，他們渴望獲得拯救！
所有人高喊著：“救大人也是救我們！”
他們奮力沖上門，以□□將大門撞擊得砰砰直響。
大門搖搖欲墜！
看熱鬧的人群嘖嘖笑道：
“真好煽動啊！”
“讓你天天吃不飽你也這樣。”
“那倒也是，現在我就吃不飽。”
“真想沖過去跟他們一起。”
“他們會成功嗎？”
“不好說，左市長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我倒挺樂意看著林淵倒黴，要不是他我也不會異能全廢逃進這鬼地方來。”
說話的人衣衫單薄，雙臂結無，袖子空蕩蕩隨風飄蕩。要不是外面活不下去，他又何苦跑到這鬼地方來領救濟糧。
其他人沈默不語，他們各自都有躲避外界的理由。
城墻大門的撞擊聲越來越響，傳教人的喇叭聲不斷重覆著煽動人心的話語，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起來。
門外，城防軍槍口上膛，嚴陣以待。
安迎是個白胡子飄逸的老者，左肩膀上打著繃帶血跡滲出，他腳下動個不停，嘴裏抱怨著：“搞什麽倒計時就不能直接開講，這些人都跟瘋了似的——快點加固大門。”
土系、金系異能者不斷加固大門。
但裏面的搗亂分子和傳教人也有厲害的異能者，不斷破壞著他們的加固。
大門依舊搖搖欲墜。
張大川整個手心差點被利刃削去，此刻醫生正在幫他療傷，白色的異能落在手上，疼得他直哼唧：“疼疼疼……你就少說點吧，要是被他們沖出去，城裏的低階異能者和普通人都得遭殃，他們吃不飽可不得見著什麽都要搶，尤其還在被人煽動的情況下……”
安迎翻了個白眼，這誰不知道啊！
兩人焦急地望著倒計時——
十、九、八、七……三、二、一！
左子玉儒雅的面容出現在電子屏幕上：“大家好，我是左子玉，現任榕城副市長。今天我在這裏有一些事情要告訴大家——”
貧民窟的騷動停止了片刻，他們記得這個人——他經常在電子屏幕上鼓勵他們，有時還會帶來招聘信息。
去年過年的時候，這個人給貧民窟的每個人送了一副手套。
雖然保暖有限，卻是嶄新的、配額之外的東西。
傳教人仍舊在大聲鼓吹著，但大部分人開始停下聽左子玉講話……這是個好人呢，他們心想。
被關押的林淵端坐在籠子裏，像是坐在皇座上——他沖著屏幕裏的左子玉發出一陣嗤笑，老家夥就知道仗著他有言語蠱惑人心的異能，發出一些老調常談。
但這次他可說服不了那些教眾。
他可是神派去拯救他們的，他死了會觸怒神，這幫垃圾下輩子也會倒黴當垃圾。
林淵忍不住笑出聲，發明神火教的家夥真聰明，他是怎麽想到這麽蠢的教義——
關鍵是他們居然就信這個！
而且還死心塌地。
當然食物和工作在他們心裏是高於神火教的。
但榕城就這麽大、工作崗位就這麽多，提供給三十萬異能者和一部分普通人就已經滿員——貧民窟五十萬人，他安排得過來？
他能讓他們吃得飽？
要是能的話，他早就被左子玉弄死了。
何必等到現在。
而且就算左子玉把他禁錮了，他與蛇族之間的消息不能傳遞。他也知道阿漾正在想法子救他，蛇鼠道到時候往貧民窟一開，他不想打開大門都得打開。
林淵垂下眼眸，等待著這場審判鬧劇以他期待的樣子落下帷幕。
——
左子玉先是回憶了一番榕城的過去，前輩歷經苦難和鮮血在全球大地震之後建立榕城，從只有幾萬人的小城擴張到了如此規模。
他說：“但我們仍舊有五十萬的兄弟姐妹在貧民窟受苦——盡管我們做了無數努力，每月發放救濟糧和日常用品、為懷孕的婦女提供營養餐、將覺醒異能的孩童接出來撫養、偶爾提供有保障的工作、成立救濟協會專款專用保障他們的日常生活……即使如此，每年仍舊有近三萬人在貧民窟死亡，其中一半死於危險的工作。或許你們不相信，但處在外界的普通人死亡率更高，而出生率——”
他說了一個慘淡的數字。
所有人望著電子屏幕上那張悲傷的臉沈默不語。
人族的數量在以並不緩慢的速度減少。
而變異動植物們——繁衍、擴張是它們的本能。
照這樣下去，人族距離被擠壓生存空間也不遠了。
有人小聲提出：“優生優育唄，別管那些普通人。”
有人反駁：“普通人更容易生孩子，只要營養跟上孩子就很容易覺醒異能。但是A級以上的異能者反而生育困難，你說怎麽優生優育？”
普通人和低階異能者才是繁衍主力。
但他們在這個危險又尊崇強者的世界裏，更容易死去。盡管政府對此做了種種努力，但戰鬥力低下和食物不足始終是人族的短板，死亡不可避免。
左子玉說：“普通人戰鬥力低下又人口眾多，只有極少數的工作能讓他們去做，即使這樣也危機重重。政府一直在致力尋找一種能讓所有普通人，甚至是異能者都能接受的活路。我們試圖覆原祖先的足跡，從采集、打獵、種植一一探索——”
他大聲道：“終於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找到了適合普通人種植的農作物。不止普通人，包括異能者只要有一片土地，撒下種子就能長出糧食。不會變異沒有劇毒，是人類可以食用的糧食！”
“人人吃飽的時代將要到來——”
他大聲宣布！
站在貧民窟大門前的人們楞住了，滿眼茫然。
市長在說什麽？
人人吃飽？
他們互相捂住耳朵，然後又放開。
他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卻又看見同伴嘴角綻開笑容。
他們互相微笑、屏住呼吸，然後又放輕松。
他們無措地拽住衣角，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輕聲問：“真的嗎？”
也不知道在問誰。
左子玉說：“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還有一些影像視頻記錄讓大家觀看——”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期待和煽動感。
所有人，就連林淵都詫異望向視頻——他倒想看看這老不死搞什麽鬼，居然說出找到了普通人可以種植的農作物這樣可笑的話來，他騙鬼呦！
視頻一開始是幾個普通人，衣衫整潔但一看就是貧民窟出來的人在種地，他們開墾農田、撒下種子、澆水，小小的種子慢慢長大，在微風中抽出嫩芽——視頻做了加速處理，很快就變為一片片的紫色花田，蜜蜂在花田中飛舞采蜜，回到蜂箱中釀造蜂蜜。
鏡頭轉動來到蜂箱裏，濃厚的蜜液流淌。
人們呼吸加重，這麽多蜂蜜——該多甜啊！
之後農人們穿好防止蜜蜂蜇人的奇怪衣服，開始搖蜜，幹凈的蜂蜜被裝進了玻璃瓶子裏，色澤金黃質地厚重。
農人用筷子將蜂蜜抹在黑麥饅頭上，細細地咀嚼。
還嫌棄不夠甜似的，又從桌子上拿過來一個水杯，融化幾滴蜂蜜，金色的蜂蜜把白水染成了淺黃色。
農人喝了一大口，鏡頭定格在他舒展的眉眼上面。
從頭到尾這些種地人沒說一句話，視頻裏也沒有一句話，只用簡單的場景將大地、紫雲英和蜂蜜串聯起來，造成豐收的景象。
要杭九溪說，這就是不合格的美食紀錄片。
但這讓整個榕城陷入了片刻暫停，鴉雀無聲。
貧民窟裏的人瞪大了眼睛望著視頻——他們這些人也能吃上蜂蜜？那可是甜的！
對哦——他們勞動了，蜂蜜是他們辛苦工作獲得的報酬，不是救濟、不是施舍。
他們也能靠自己的雙手種出來那紫色的花朵，得到蜂蜜。
就算自己舍不得吃，也可以拿去換錢。
有了錢就能吃飽！
吃飽！所有人的願望如此和諧一致！
他們整整齊齊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望著視頻。
貧民窟外，所有人也都仰著頭看視頻。
農人眼裏的喜悅和愉悅使得他們震驚，他們也不由得期待起這件事情的發生——擁有一片地，種點東西，時間到了自然會收獲。
這不比去野外采集、獵殺變異動物、維修鐵路、建造房屋、挖礦強得多？
能種出來多少吃得不重要，至少是安全的！
異能者們也在思索，所有人都能吃飽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不用上繳太多的賦稅去養活貧民窟的人，他們可以得到自己全部的收入因而過得更好。
完全是一舉兩得嘛！
但是，蜂蜜好像也不能讓人吃飽！
如果他們只能種出那種紫色的花養殖蜂蜜，早晚有天蜂蜜市場飽和，他們同樣會失業的！
但左市長不會無的放矢，接下來肯定還有更重要的視頻——
果然，左市長說：“這只是我們發現的其中一種名為紫雲英的農作物，它產出的蜂蜜有強身健體的功效。然後我們還發現了其他更多的農作物，比如小白菜——”
同樣的農人灑下種子、澆水、除蟲、收獲——白綠相間的小白菜種在褐色的農田裏，形成了劇烈對比。他們收割掉葉片嫩綠莖稈白皙的小白菜，留下一些開出菜薹的白菜等待長老，收割下來搖晃出種子，再次種植。
所有人清清楚楚看到，他們用來種植的種子沒有經過異能者梳理能量，種植過程中沒有任何變異，收獲時還有幾只綠色的菜蟲趴在上面啃食菜葉子。
可把他們心疼壞了——那可是珍貴的蔬菜！
農人用粗糙的手指將菜蟲扔掉，把蟲子啃食的菜葉子煮進黑乎乎的黑麥粉湯裏，珍惜地吃了起來。
他朝著鏡頭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盡管牙齒上還沾著菜葉子——他似乎不怎麽會咀嚼這麽有口感的東西。
全城寂靜。
蜂蜜只是生活的點綴，但小白菜是真實可以上餐桌的東西。
人如果長久不吃蔬菜就會發生各種疾病。
如果小白菜可以被普通人種植，被每個人種植。如果他們在家裏的泥地上開墾小小的一塊地，撒上一點點種子，時間到了就會收獲一捆捆的小白菜。
他們可以煮白菜黑麥粥、可以吃鹽漬白菜、可以抱著白菜葉子生吃——視頻裏有個農人就是這麽做的！
不用花錢，只要自己種植就能吃到！
貧民窟的人沸騰了，原來他們不止可以種紫色的花還可以種植綠色的菜，那種可以吃的菜——應該也是甜的吧！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滋味！
他們臉上出現驚人一致的渴望，望著電子屏幕裏重新出現的市長臉龐——
快讓他們去種地！
快讓他們去勞動！
這件事情他們可以做！
哪怕是不眠不休都可以！
只要勞動過後的報酬是他們的，他們想要甜甜的蜂蜜和甜甜的蔬菜！
左子玉從主控室裏望著這一切，滿意點頭。
異能者協會會長肖寶光趁他閉麥的時機誇讚道：“這主意真不錯！這下子那些傳教人說什麽他們也不會信了。還是那句話，下輩子哪有這輩子吃飽更重要，人活著還是要享受當下啊！”
左子玉做著表情管理，內心得意洋洋——那些白菜他用了上百異能者催熟才拍出那樣的畫面，只有紫雲英的種植過程是真實的。
多虧杭九溪掛在嘴邊的美食視頻啟發了他，末世之前人類有那麽多的美食視頻，照著拍一個不就行了！
緊接著，左子玉開麥拋出今天最為重要的議題：“除了小白菜種子，我們陸續還研發了黃豆、花生、土豆、紅薯、水稻種子——用不了五年，這些糧食就能出現在大家的餐桌上。所有人類都能吃飽喝足營養富餘，就連老者都有機會覺醒異能。”
左子玉用詳細又充滿煽動性的話語列了好幾個五年計劃，最後一個五年計劃是建造一個充滿生機沒有生命威脅、沒有饑餓的世界。
榕城百萬人因為他的計劃而沸騰！
他們熱血澎湃仿佛看到了那個理想國度。
為了顯示計劃的可行性，左子玉說：“十天後我們將建造一個巨型農場，名為——有家農舍。並且在貧民窟和普通人中間挑選合適的人前去種植白菜和紫雲英培育種子，歡迎大家到時候踴躍報名。”
眾人歡呼不已！
貧民窟裏的人手拉著手，肩抵著肩笑容明亮.
“我想去！”
“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種地！”
傳教人手持喇叭面色陰冷，對準話筒咳咳兩聲，準備說起另外一套煽動人性的話語。
這時，左子玉又開講了：“現在就要說道此次審判相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這些種子來自我們科研人員的辛苦研發、種植……他們為了研究出來這樣的種子嘔心瀝血夜以繼日，而眼前這個人——”
左子玉指向關在籠子裏的林淵：“因為一己私利殘害我們研究種子的科研人員，使得研究項目一度暫停，拖慢全人族吃飽的進程，差點兒害得你們見不到白菜種子面世……你們就說他該不該得到審判，該不該以謀害人族罪論處死刑——”
“該！”
劇烈的呼喊聲響徹天地！
廣場的人們虎視眈眈瞪著籠子裏的林淵，發出仇恨的目光。
林淵瞠目結舌！
不是！他沒有！別亂說！
貧民窟裏剛舉起喇叭傳教人見到這狼群一樣的駭人眼神，緩慢後退。
然而還是被憤怒的人群團團圍住。
杭九溪倚著欄桿嘖嘖輕笑——
這些慣於玩弄人心的政治家，心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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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剛剛變白, 森林裏植物氣息濃郁，濕潤帶著陰冷。輕紗似的霧氣漂浮在包圍農場的松樹枝上，小鳥還未開始在樹梢鳴叫, 蜷縮著翅膀在打盹兒。
杭九溪以為自己這個時間起床已經足夠早。
卻看見農田外的平緩坡地上已經空了出來一大半，幾個勤勤懇懇的身影在勞作。
遠處的鍋竈上燃起炊煙, 還能聞到泥煤獨特的味道。
杭爺爺打著哈欠去庫房給廚房裏推泥煤：“他們可真早啊！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應該不會——吧？
杭九溪特意過去營地裏看了眼, 有睡過人的痕跡。
她放下心。
杭爺爺煮了簡單的早飯，玉米紅薯粥。
他特別中意給簡單的白粥裏面增添其他的谷物。
搭配清新的醋汁黃瓜和鹵花生豆, 還有煎豆腐和可以卷蔥絲、黃瓜絲、小炒肉絲的雞蛋灌餅，再煮上幾個茶葉蛋。
這一頓早餐可以說極為豐富。
杭爺爺說：“剛才我看了昨天榨回來的火麻油, 就是比咱們現在吃的這個油聞著更香！溪溪想吃油條嗎？爺爺給你用這個油炸油條。”
自己家能產油，用油的時候他就不再摳摳搜搜, 反正吃完了可以繼續種火麻。
可以自己種=免費！
他就能自己做好多油炸食品——炸土豆條、紅薯條、豬肉丸子、魚肉丸子、油條、麻花、油餅、炸小魚幹、蘿蔔丸子……
其他人被杭爺爺這麽一列舉，都開始流口水了。
杭九溪倒是果斷拒絕：“不行——”
她今天要出門！
炸油條必須是現炸熱乎的才好吃！
別看她沒吃過，但是她懂！
杭九溪說：“明天早上我們再吃炸油條，今天我帶著——”
她的目光落在大家夥身上：“艷艷姐、冬冬和夏夏、蘇安去城裏, 李斯哥哥留下來守家。”
大家應了聲。
杭爺爺也知道她要去看壞人得到審判，不由得有點擔心。但是他又懂得孫女現在的身份, 說她是目前人族最重要的人也不為過，左市長會比他更想要保護好溪溪。
他把擔憂的話語埋在心裏，只沈默著多做了幾個卷餅打包裝好, 害怕中午榕城的飯菜不好吃。
杭爸爸瘸著腿將幾人送至門口，揮手告別。
——
摩托車風馳電掣, 好在這次大家都恢覆了異能，足以抵抗加速時迎面吹來的塵土。
杭九溪也被保護得很好, 身上漂亮的棉布長裙幹幹凈凈。
榕城依舊是那麽的巍峨沈重，只是一進大門就感覺到氣氛有一絲不對勁。
街道裏的人在變多, 竊竊私語無處不在。
他們都往同一方向，市政府大廳。
杭九溪給莊主仍發消息說自己進城了，然後豎起耳朵偷聽——
“真的要審判林淵啊？”
“那還有假，他犯下的可是殘害人族的重罪。”
問話的人摸了摸鼻子——榕城治安最差的時候搶劫、殺人、偷東西無處不在。也沒見誰受到全城審判，怎麽林淵就這麽特殊呢？
“他殘害了誰？”
“去了就是知道，市長在九點要發表公開講話。”
“哦哦哦。”
話題到此結束，兩人繼續往市政府走去。
看來左市長並沒有把林淵迫害她的事情說出去。
又一隊人走過去，私語聲變成劇烈的討論——
“那幫賤民居然敢靜坐示威！他們哪裏來的膽子？”
“唉……林淵是火神教的教主之一，他們自然敢為了他鬧事，尤其後面還有一些躲在貧民窟逃避政府追捕的異能者指揮。”
“今早已經發生三起暴動，有上千人往城門外沖，特別嚇人。”
“據說——”
那人悄悄壓低聲音道：“異能者協會的副會長安迎受傷、管理後勤的張大川被裏面的一個異能者放冷箭射穿了手掌。”
“啊！這要怎麽收場？”
“他們靜坐的人越來越多，都在絕食抗議要求停止審判林淵。”
“就看市長怎麽說了……他要是執意審判林淵，少不得打起來。那傷亡——”
說話的人嘖嘖搖頭，貧民窟的人都悍不畏死，為了達成目的用屍體堆積成山從裏面跑出來都有可能。
如果市長不妥協，就只能用無數的人命嚇阻他們。
最少都得死幾千人。
為一個被林淵殘害的人，搭上這麽多性命，值得嗎？
即使他不喜歡貧民窟的那些人——他們虎視眈眈他的工作、食物、家庭。也不得不說，他們跟他同樣都是人，一下子死去這麽多也怪讓人難受的。
杭九溪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跟著他們來到市政府門前。既然市長說了審判，那就一定可以在不傷及很多人性命的情況下解決這些麻煩。
他不是那種拿普通人生命當兒戲的領導。
市政府是座不起眼的白色小樓，與旁邊金碧輝煌的異能者協會形成對比。
它最鮮明的建築物是小樓前巨大的水泥廣場，中間被圍欄圍起來的地方豎立著高高的旗桿，聯邦政府的紅色旗幟飄揚。
小樓頂端，巨大的電子屏幕上大字顯示著市長講話時間的倒計時。全城幾十個這樣的電子屏幕，統一都是這樣的字樣。
杭九溪走到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安靜等待，遠處林淵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鐵籠裏，四根粗壯的鎖鏈探向虛空。
那裏一定隱藏著很多異能者。
杭九溪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一心想要挑起戰爭的人族同類——即使關押了半個月他仍舊面色紅潤，看來沒餓著。眼神帶著譏諷與不屑，望著下面對他指指點點的眾人，沒有半分悔改。
杭九溪下了結論：無可救藥。
很快，倒計時迎來最後的兩分鐘。
杭九溪身邊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只是他們大都表情嚴肅、步伐透露出規整的意味，時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望向四周。
莊棟夾雜在其中朝她眨眨眼。
杭九溪知道這些就是今天來保護她的異能者們。
她朝莊棟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
貧民窟裏，無數人坐在三個出入口前，表情肅穆。
逃進貧民窟的罪犯、異能者、壽元將近的傷患遠遠看著他們，聽著神火教的人大聲宣揚——
“林大人是神派來拯救你們的好人！他殺的都是好吃好喝貪得無厭的異能者，只有他們死去你們下輩子轉世才會頂替他們的位置！”
“你們想不想吃飽？想不想去看更廣闊的天地？”
“想不想下輩子擁有異能？”
“想不想得到工作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只有神才能做到這些！不能讓他們審判林大人，這是對神的褻瀆！”
“神不會原諒你們的，神會收回它給予的一切！”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靜坐的人群出現了騷動。
他們的表情變得極為恐慌，難道這輩子得不到的東西下輩子也沒有希望了嗎？
他們轉頭看向同樣面黃肌瘦的同伴，目露絕望。
傳教人趁機大喊一聲：“不能殺林大人！大家跟我沖出去拯救林大人，救大人也是救你們！”
救大人也是救我們！
這句話點燃了所有人的夢想，他們渴望獲得拯救！
所有人高喊著：“救大人也是救我們！”
他們奮力沖上門，以□□將大門撞擊得砰砰直響。
大門搖搖欲墜！
看熱鬧的人群嘖嘖笑道：
“真好煽動啊！”
“讓你天天吃不飽你也這樣。”
“那倒也是，現在我就吃不飽。”
“真想沖過去跟他們一起。”
“他們會成功嗎？”
“不好說，左市長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我倒挺樂意看著林淵倒黴，要不是他我也不會異能全廢逃進這鬼地方來。”
說話的人衣衫單薄，雙臂結無，袖子空蕩蕩隨風飄蕩。要不是外面活不下去，他又何苦跑到這鬼地方來領救濟糧。
其他人沈默不語，他們各自都有躲避外界的理由。
城墻大門的撞擊聲越來越響，傳教人的喇叭聲不斷重覆著煽動人心的話語，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起來。
門外，城防軍槍口上膛，嚴陣以待。
安迎是個白胡子飄逸的老者，左肩膀上打著繃帶血跡滲出，他腳下動個不停，嘴裏抱怨著：“搞什麽倒計時就不能直接開講，這些人都跟瘋了似的——快點加固大門。”
土系、金系異能者不斷加固大門。
但裏面的搗亂分子和傳教人也有厲害的異能者，不斷破壞著他們的加固。
大門依舊搖搖欲墜。
張大川整個手心差點被利刃削去，此刻醫生正在幫他療傷，白色的異能落在手上，疼得他直哼唧：“疼疼疼……你就少說點吧，要是被他們沖出去，城裏的低階異能者和普通人都得遭殃，他們吃不飽可不得見著什麽都要搶，尤其還在被人煽動的情況下……”
安迎翻了個白眼，這誰不知道啊！
兩人焦急地望著倒計時——
十、九、八、七……三、二、一！
左子玉儒雅的面容出現在電子屏幕上：“大家好，我是左子玉，現任榕城副市長。今天我在這裏有一些事情要告訴大家——”
貧民窟的騷動停止了片刻，他們記得這個人——他經常在電子屏幕上鼓勵他們，有時還會帶來招聘信息。
去年過年的時候，這個人給貧民窟的每個人送了一副手套。
雖然保暖有限，卻是嶄新的、配額之外的東西。
傳教人仍舊在大聲鼓吹著，但大部分人開始停下聽左子玉講話……這是個好人呢，他們心想。
被關押的林淵端坐在籠子裏，像是坐在皇座上——他沖著屏幕裏的左子玉發出一陣嗤笑，老家夥就知道仗著他有言語蠱惑人心的異能，發出一些老調常談。
但這次他可說服不了那些教眾。
他可是神派去拯救他們的，他死了會觸怒神，這幫垃圾下輩子也會倒黴當垃圾。
林淵忍不住笑出聲，發明神火教的家夥真聰明，他是怎麽想到這麽蠢的教義——
關鍵是他們居然就信這個！
而且還死心塌地。
當然食物和工作在他們心裏是高於神火教的。
但榕城就這麽大、工作崗位就這麽多，提供給三十萬異能者和一部分普通人就已經滿員——貧民窟五十萬人，他安排得過來？
他能讓他們吃得飽？
要是能的話，他早就被左子玉弄死了。
何必等到現在。
而且就算左子玉把他禁錮了，他與蛇族之間的消息不能傳遞。他也知道阿漾正在想法子救他，蛇鼠道到時候往貧民窟一開，他不想打開大門都得打開。
林淵垂下眼眸，等待著這場審判鬧劇以他期待的樣子落下帷幕。
——
左子玉先是回憶了一番榕城的過去，前輩歷經苦難和鮮血在全球大地震之後建立榕城，從只有幾萬人的小城擴張到了如此規模。
他說：“但我們仍舊有五十萬的兄弟姐妹在貧民窟受苦——盡管我們做了無數努力，每月發放救濟糧和日常用品、為懷孕的婦女提供營養餐、將覺醒異能的孩童接出來撫養、偶爾提供有保障的工作、成立救濟協會專款專用保障他們的日常生活……即使如此，每年仍舊有近三萬人在貧民窟死亡，其中一半死於危險的工作。或許你們不相信，但處在外界的普通人死亡率更高，而出生率——”
他說了一個慘淡的數字。
所有人望著電子屏幕上那張悲傷的臉沈默不語。
人族的數量在以並不緩慢的速度減少。
而變異動植物們——繁衍、擴張是它們的本能。
照這樣下去，人族距離被擠壓生存空間也不遠了。
有人小聲提出：“優生優育唄，別管那些普通人。”
有人反駁：“普通人更容易生孩子，只要營養跟上孩子就很容易覺醒異能。但是A級以上的異能者反而生育困難，你說怎麽優生優育？”
普通人和低階異能者才是繁衍主力。
但他們在這個危險又尊崇強者的世界裏，更容易死去。盡管政府對此做了種種努力，但戰鬥力低下和食物不足始終是人族的短板，死亡不可避免。
左子玉說：“普通人戰鬥力低下又人口眾多，只有極少數的工作能讓他們去做，即使這樣也危機重重。政府一直在致力尋找一種能讓所有普通人，甚至是異能者都能接受的活路。我們試圖覆原祖先的足跡，從采集、打獵、種植一一探索——”
他大聲道：“終於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找到了適合普通人種植的農作物。不止普通人，包括異能者只要有一片土地，撒下種子就能長出糧食。不會變異沒有劇毒，是人類可以食用的糧食！”
“人人吃飽的時代將要到來——”
他大聲宣布！
站在貧民窟大門前的人們楞住了，滿眼茫然。
市長在說什麽？
人人吃飽？
他們互相捂住耳朵，然後又放開。
他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卻又看見同伴嘴角綻開笑容。
他們互相微笑、屏住呼吸，然後又放輕松。
他們無措地拽住衣角，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輕聲問：“真的嗎？”
也不知道在問誰。
左子玉說：“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還有一些影像視頻記錄讓大家觀看——”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期待和煽動感。
所有人，就連林淵都詫異望向視頻——他倒想看看這老不死搞什麽鬼，居然說出找到了普通人可以種植的農作物這樣可笑的話來，他騙鬼呦！
視頻一開始是幾個普通人，衣衫整潔但一看就是貧民窟出來的人在種地，他們開墾農田、撒下種子、澆水，小小的種子慢慢長大，在微風中抽出嫩芽——視頻做了加速處理，很快就變為一片片的紫色花田，蜜蜂在花田中飛舞采蜜，回到蜂箱中釀造蜂蜜。
鏡頭轉動來到蜂箱裏，濃厚的蜜液流淌。
人們呼吸加重，這麽多蜂蜜——該多甜啊！
之後農人們穿好防止蜜蜂蜇人的奇怪衣服，開始搖蜜，幹凈的蜂蜜被裝進了玻璃瓶子裏，色澤金黃質地厚重。
農人用筷子將蜂蜜抹在黑麥饅頭上，細細地咀嚼。
還嫌棄不夠甜似的，又從桌子上拿過來一個水杯，融化幾滴蜂蜜，金色的蜂蜜把白水染成了淺黃色。
農人喝了一大口，鏡頭定格在他舒展的眉眼上面。
從頭到尾這些種地人沒說一句話，視頻裏也沒有一句話，只用簡單的場景將大地、紫雲英和蜂蜜串聯起來，造成豐收的景象。
要杭九溪說，這就是不合格的美食紀錄片。
但這讓整個榕城陷入了片刻暫停，鴉雀無聲。
貧民窟裏的人瞪大了眼睛望著視頻——他們這些人也能吃上蜂蜜？那可是甜的！
對哦——他們勞動了，蜂蜜是他們辛苦工作獲得的報酬，不是救濟、不是施舍。
他們也能靠自己的雙手種出來那紫色的花朵，得到蜂蜜。
就算自己舍不得吃，也可以拿去換錢。
有了錢就能吃飽！
吃飽！所有人的願望如此和諧一致！
他們整整齊齊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望著視頻。
貧民窟外，所有人也都仰著頭看視頻。
農人眼裏的喜悅和愉悅使得他們震驚，他們也不由得期待起這件事情的發生——擁有一片地，種點東西，時間到了自然會收獲。
這不比去野外采集、獵殺變異動物、維修鐵路、建造房屋、挖礦強得多？
能種出來多少吃得不重要，至少是安全的！
異能者們也在思索，所有人都能吃飽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不用上繳太多的賦稅去養活貧民窟的人，他們可以得到自己全部的收入因而過得更好。
完全是一舉兩得嘛！
但是，蜂蜜好像也不能讓人吃飽！
如果他們只能種出那種紫色的花養殖蜂蜜，早晚有天蜂蜜市場飽和，他們同樣會失業的！
但左市長不會無的放矢，接下來肯定還有更重要的視頻——
果然，左市長說：“這只是我們發現的其中一種名為紫雲英的農作物，它產出的蜂蜜有強身健體的功效。然後我們還發現了其他更多的農作物，比如小白菜——”
同樣的農人灑下種子、澆水、除蟲、收獲——白綠相間的小白菜種在褐色的農田裏，形成了劇烈對比。他們收割掉葉片嫩綠莖稈白皙的小白菜，留下一些開出菜薹的白菜等待長老，收割下來搖晃出種子，再次種植。
所有人清清楚楚看到，他們用來種植的種子沒有經過異能者梳理能量，種植過程中沒有任何變異，收獲時還有幾只綠色的菜蟲趴在上面啃食菜葉子。
可把他們心疼壞了——那可是珍貴的蔬菜！
農人用粗糙的手指將菜蟲扔掉，把蟲子啃食的菜葉子煮進黑乎乎的黑麥粉湯裏，珍惜地吃了起來。
他朝著鏡頭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盡管牙齒上還沾著菜葉子——他似乎不怎麽會咀嚼這麽有口感的東西。
全城寂靜。
蜂蜜只是生活的點綴，但小白菜是真實可以上餐桌的東西。
人如果長久不吃蔬菜就會發生各種疾病。
如果小白菜可以被普通人種植，被每個人種植。如果他們在家裏的泥地上開墾小小的一塊地，撒上一點點種子，時間到了就會收獲一捆捆的小白菜。
他們可以煮白菜黑麥粥、可以吃鹽漬白菜、可以抱著白菜葉子生吃——視頻裏有個農人就是這麽做的！
不用花錢，只要自己種植就能吃到！
貧民窟的人沸騰了，原來他們不止可以種紫色的花還可以種植綠色的菜，那種可以吃的菜——應該也是甜的吧！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滋味！
他們臉上出現驚人一致的渴望，望著電子屏幕裏重新出現的市長臉龐——
快讓他們去種地！
快讓他們去勞動！
這件事情他們可以做！
哪怕是不眠不休都可以！
只要勞動過後的報酬是他們的，他們想要甜甜的蜂蜜和甜甜的蔬菜！
左子玉從主控室裏望著這一切，滿意點頭。
異能者協會會長肖寶光趁他閉麥的時機誇讚道：“這主意真不錯！這下子那些傳教人說什麽他們也不會信了。還是那句話，下輩子哪有這輩子吃飽更重要，人活著還是要享受當下啊！”
左子玉做著表情管理，內心得意洋洋——那些白菜他用了上百異能者催熟才拍出那樣的畫面，只有紫雲英的種植過程是真實的。
多虧杭九溪掛在嘴邊的美食視頻啟發了他，末世之前人類有那麽多的美食視頻，照著拍一個不就行了！
緊接著，左子玉開麥拋出今天最為重要的議題：“除了小白菜種子，我們陸續還研發了黃豆、花生、土豆、紅薯、水稻種子——用不了五年，這些糧食就能出現在大家的餐桌上。所有人類都能吃飽喝足營養富餘，就連老者都有機會覺醒異能。”
左子玉用詳細又充滿煽動性的話語列了好幾個五年計劃，最後一個五年計劃是建造一個充滿生機沒有生命威脅、沒有饑餓的世界。
榕城百萬人因為他的計劃而沸騰！
他們熱血澎湃仿佛看到了那個理想國度。
為了顯示計劃的可行性，左子玉說：“十天後我們將建造一個巨型農場，名為——有家農舍。並且在貧民窟和普通人中間挑選合適的人前去種植白菜和紫雲英培育種子，歡迎大家到時候踴躍報名。”
眾人歡呼不已！
貧民窟裏的人手拉著手，肩抵著肩笑容明亮.
“我想去！”
“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種地！”
傳教人手持喇叭面色陰冷，對準話筒咳咳兩聲，準備說起另外一套煽動人性的話語。
這時，左子玉又開講了：“現在就要說道此次審判相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這些種子來自我們科研人員的辛苦研發、種植……他們為了研究出來這樣的種子嘔心瀝血夜以繼日，而眼前這個人——”
左子玉指向關在籠子裏的林淵：“因為一己私利殘害我們研究種子的科研人員，使得研究項目一度暫停，拖慢全人族吃飽的進程，差點兒害得你們見不到白菜種子面世……你們就說他該不該得到審判，該不該以謀害人族罪論處死刑——”
“該！”
劇烈的呼喊聲響徹天地！
廣場的人們虎視眈眈瞪著籠子裏的林淵，發出仇恨的目光。
林淵瞠目結舌！
不是！他沒有！別亂說！
貧民窟裏剛舉起喇叭傳教人見到這狼群一樣的駭人眼神，緩慢後退。
然而還是被憤怒的人群團團圍住。
杭九溪倚著欄桿嘖嘖輕笑——
這些慣於玩弄人心的政治家，心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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