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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小畫家不得自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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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小畫家不得自責死了

天邊響起悶悶雷聲,細細密密落著今年的第一場春雨。

青磚街上,來往眾人紛紛小跑離開,或是回家,或是找個寬敞屋檐躲雨。

溫南岸緩慢地眨了眨眼,感受到落在臉上的細密雨絲,好似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下雨了。

臉上的傷口還沒好全,被雨絲一落,泛著刺疼。

手腕和膝蓋全部被打斷,讓她只能像卑賤螻蟻,扭曲著往旁邊挪動。

每一下,都帶著鈍鈍疼痛,嬌生慣養的肌膚在粗糙地面上蹭過,立刻摩擦出紅腫傷口。

又將會在日覆一日之下,磨礪成繭。

原本精心嗬護的發絲,如今淩亂打結,蓬頭垢面,她想要忍著痛往街邊掙動,卻驚到了正在屋檐邊躲雨的游客。

女生的眼眸中盡是驚恐和厭惡,飛快地往旁邊走了兩步。

她撒嬌般的和男朋友說著自己的驚嚇,讓那個男生意氣風發,耀武揚威地上前兩步,狠狠踢了她一腳。

將剛爬出沒多少距離的溫南岸,又重新踢回了原來位置。

雨更大了,簌簌打在本就單薄的衣衫上,溫南岸嗬嗬喘著氣,盯著屋檐下的一方幹燥之地,一時沒有動作。

她曾以為自己早慧聰穎,算無遺漏,就連簡封發現後的所有反應都會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從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而後悔。

可現在,她好像確實後悔了。

悔意如海似潮,日日夜夜啃噬著她的內心。

但不是後悔不該這樣做事,而是,不該揣度人心、疏忽後手,讓自己淪落到如此境地。

溫南岸猜到,警方的問訊錄像一定會送到簡封面前。

才大方坦誠,甚至不餘遺力的詳細描述。

她想要讓簡封憤怒、最好失去理智,親自來見她、來殺了她。

但當被蒙上漆黑頭套推搡上車時,被用利刃一點點在臉龐上劃過時,被硬生生打斷手腳時。

溫南岸恍惚中想到的,是郁昭昭。

郁昭昭逃了幾次,就被抓回來幾次,被打了幾次。

只那雙眼眸,永遠燦若朝星,盈著滿腔不屈與倔強。

和郁昭昭對視著,明明對方是傷痕累累躺在底下的那個,溫南岸總忍不住覺得,自己才是落了下風的。

雨太大了,連綿成線,將天幕籠罩。

躲雨的人久久等不到陣勢小去,紛紛動身離開,街上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靜默地趴伏在地,似是一塊被隨手丟棄的臟汙抹布。

無人理睬、無人問津。

而等到夜幕降落,自有腳步矯健的人,將她隨意的提溜起,帶到了森冷墓園。

壓著她斷裂的腿骨,擺成了端正下跪的姿勢。

淋了大半天的雨,她好像有些發燒了,擡頭往層層疊疊的墓園上方看去,天色晦暗陰沈,濕透了的眼睫籠住氤氳霧色。

郁昭昭的墓在前方,但看守她的人不會讓她跪在墓前。

——郁昭昭找到她的那一天,也是下著銀白雨絲。

少女眼眸半彎,明媚又朝氣,“你長得好小呀!”

“很抱歉哦,簡封被我提前預定了,不出意外的話,往後餘生都讓不出去了。”

“聽說你是跳級上來的,小妹妹,還是要好好學習呀,別浪費了你的天分。”

明明自己也沒多大年紀,還裝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

溫南岸想嘲諷勾唇,幹澀唇角卻動彈不得。

渾身都是細細綿綿的疼痛,像是蟲蟻啃噬,也讓她又想起了再見到郁昭昭的那一天。

少女身形狼狽,看到她時,明顯十分意外。

那雙惡狠狠的眼眸也黯了黯,“是你啊。”

好似老友相見的客套寒暄。

神色卻帶著苦意,兀自小聲嘟囔。

“這可怎麼辦啊,小畫家不得自責死了。”

“哎——就知道他有成為藍顔禍水的潛質。”

溫南岸想,就算沒有簡封,她也是會討厭郁昭昭的。

她陰暗又卑劣,似是地底窸窣爬行煢煢孑立的生物。

而郁昭昭明媚又燦爛,簡單日常也被她過出了十二分的滋味。

即便赴死,也無比坦然。

暗沈天幕傳來了響雷聲,將溫南岸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的身體已經沒什麼知覺了,臉上的傷口又開始出血,唇角嚐到了一點兒的血腥味。

而夜晚,不過剛剛開始罷了。

/

溫燕山去見了溫聽雪。

女人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擺放著一本精裝硬皮書,好似看得十分認真。

眼眸卻是虛無放空的。

註意到溫燕山進門的動靜,溫聽雪驟然擡頭,有些按捺不住,“家主,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被沒收了所有的電子設備後,溫聽雪只覺得自己在坐一場沒有刑期的牢。

溫燕山神色沈沈,他平常給人的感覺通常是和氣好說話的,責任感重,時常顯得過於操心。

但從沒有如此表情難看的時刻。

“溫南岸是不是來見過你?”

溫聽雪眸光倏然一閃,下意識想否決。

就聽面前男人語調平平,“她已經因為故意殺人罪被逮捕了,證據確鑿,口供清晰。”

厚重的精裝書籍驟然掉落在地,發出沈悶聲響。

溫聽雪臉色蒼白,藏不住自己的驚慌,“怎麼可能,不就是幾張照片?”

溫燕山長嘆了口氣,“霍家主和我說,那些照片一定是你提供時,我還有些不相信。”

眼見著溫聽雪還要說什麼,溫燕山並沒有再聽的打算。

“今天收拾一下行李吧,明天的飛機送你出國,往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棠歲晚,她是霍家主的夫人,亦是簡家如珠似寶的孩子,甚至就在昨天,阮洄也給我致電。”

“別說是你,就連我也惹不起她。”

“我是溫家家主,理應為溫家考慮。”

/

此事落幕,簡封結結實實病了一場,人瘦了整整一圈。

發熱時,意識有些迷糊,嘴裏仍斷斷續續念著郁昭昭的名字。

簡老爺子施針後,棠歲晚端著溫熱的中藥液進了房間。

簡封醒著,目光凝在半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註意到棠歲晚的進來,他眉眼倏然緩和,笑意淺淺,“麻煩晚晚了。”

“只要姥爺身體能好起來,我給您端碗也心甘情願。”棠歲晚飛快掃了一眼他短短兩三天就完全花白的頭發,抿著唇笑,語氣竭力輕松活潑。

簡封也笑,接過瓷碗,一口氣喝完了其中苦澀藥液。

面不改色。

放下瓷碗時,簡封無意識摩挲著掌中小小相片,對棠歲晚道,“過段時間,就要去寫生了是嗎?”

棠歲晚點點頭。

簡封:“你的畫作我都看了,基礎功很紮實,靈氣也充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筆觸,還是顯得有些滯澀僵硬了……去寫生前,多來練習一下筆觸吧。”

看著小姑娘驟然凝重的眉眼,簡封也意識到了自己失言,失笑道,“想什麼呢,只是想趁著腿腳還靈活,多帶昭昭出去走動走動罷了。”

胸口處的玉瓶被染上灼灼暖意,和體溫趨於一致。

半夢半醒間,簡封指尖搭在那垂落胸口的玉瓶之上,總有種恍惚錯覺,仿佛其中也藏著一顆小小鼓動的心臟,和他胸腔的心跳齊平。

“之前是為了尋找,現在,就是想帶昭昭看看。”

“答應了她,要一起游歷山水的。”

“——失約太久,希望現在撿起來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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