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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一章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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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詭計

三年後

戊時起,京城就開始下大雨,雨越來越大,仿若要淹沒京城的架勢。

眼看到亥時,雨勢才漸漸小一些。只是雨還是沒有停,天空不時響起一道驚雷,嚇的宮裏的宮女太監們,紛紛縮著腦袋,不敢多說一句話。

一輛馬車,從昭陽門長驅直入,進了皇宮。過一會兒,車上下來一人,也不要下人的轎子,踏著馬狂奔向勤政殿。

等人匆忙趕到,門外已經站了一群禦醫,還有幾位皇子。顯然他是最後到達的,可他一到來,所有的人都紛紛行禮。

“拜見儲君!”

“眾卿平身!”太子匆忙趕來,身上的衣服有些淋濕,有眼色的太監即刻送來幹凈的帕子,伺候他擦拭幹凈,以免著了風寒。

太子滿不在乎揮揮手,正要入內卻被人擋了下來,他神情不悅,冷冷質問”怎麽,本宮也不能進去?”

門口看守的侍衛立刻恭敬回稟,“儲君恕罪,陛下有令,所有人的都先在此等候,不可擅闖。”

太子神色不明,向內探看一眼,只是那裏面隔著重重紗帳也看不清什麽。門口又有侍衛擋著,不知裏面是個什麽情形。

又看看殿外等候傳召的禦醫,不過是太醫院一些常備留守的醫士,基本上只要院首在,就沒有他們做事的機會。看來這些人,並不會知道父皇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想了想,又回頭掃了一眼自己的那些弟弟,只見他們神情各異,雖然面上緊張恭敬,但太子知道,這幫弟弟並不是省心的。

只是細細掃了一圈,卻發現少了一個人,頓時高聲問話“老六呢,他怎麽不在?”

聽到這段話,眾人的神情就有些各自精彩。

醫士還有太監宮女,紛紛低垂腦袋,不參與這些皇子們的紛爭。

倒是皇子裏,有那膽子大的,語帶深意笑道,“兄長來得遲了,老六可比你我都要勤快,咱們人還沒到,他就已經進去了,這不,父皇讓我們都在外面等候,只留他一人在裏面照看,父皇對老六還,真是寵愛有加!”

一番話說的不輕不重,卻偏偏有幾分夾槍帶棍的意思,太子身為皇帝的皇長子,皇後唯一的嫡子,越國未來的儲君,都被擋在門外。

而一個養在深山,多年不在宮裏的兒子,三年前才回宮,就得了父皇的喜歡,並且幾乎是日日陪伴。

到如今,父皇幾乎離不得這兒子。若是個公主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兒子,皇帝越是寵愛,就越會引人猜測,對儲君的地位,也就越是威脅。

太子聽了這番話,臉色果然陰沈下來。門外伺候的太監知道不好,這恐怕是要出事兒,小心翼翼對身旁的徒弟說了兩句,那人立刻明白,趁人不註意,便消失不見。

“老三看來來的也挺早,不然怎麽,知道我們都是在老六後邊來的?”太子也不是愚鈍之輩,如何能不清楚這弟弟挑撥離間的小心思。

他心中雖然惱恨父皇偏愛老六,可也不會隨便被別人當槍使,“本宮有要事在身,所以來遲了。父皇龍體欠安,我們這些當兒子的,在外面守著也不算什麽。老二,你說呢?”

一句話輕輕地彈回去,還將二皇子軒壑拉下水。

一直保持沈默,留心觀察的二皇子,似乎早就預料會被拉扯進來,倒也不慌不忙,輕輕道“大哥所言即是,父皇龍體抱恙,我們這些做兒子的,在門外伺候,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敢有怨言!”

老三剛要反駁,卻因為這句話,硬生生改了口風。太子果然是太子,看似平淡淺薄的一句話,竟然挖坑給他。

太子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自己剛才抱怨埋怨父皇身體不好,要讓他們在門外伺候,這要傳到皇帝耳朵中,豈不是成了他大不敬之罪?

當即也不敢再反駁,眾人紛紛隨著老二一起點頭,恭敬等候消息。

太子今夜本來奉命受理一樁案件,正在大理寺查看卷宗,卻忽然得到消息,說皇帝夢魘了。

三年前皇帝大病,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恢覆健康,但這精神氣卻早已大不如前。

如今夢魘,緊張到傳喚國師和所有禦醫,後面可見這一次的情況,十分之嚴重。

嚴重到皇帝都害怕,也不知是何夢!太子覺得不安,顧不得其他,急匆匆從大理寺往回趕。

可天公實在不好,一路下大雨,車夫縱然在奮力駕馬車,也不敢過度催促,以免馬前失蹄翻了車,摔壞太子殿下,那可不好。

當太子終於趕到這裏,卻被擋在門外,而那個三年前忽然冒出來的野種,居然能進前伺候,這個情況可就十分微妙了。

皇後去了皇家寺院禮佛,要為過些時日的太後壽宴做準備,此時不在宮中。宮裏暫代掌事的賢妃娘娘,一臉擔憂守在皇帝床邊,等待禦醫的診斷。

屋子裏伺候的太監宮女,都十分謹慎小心,總管大太監駱漁,忙裏忙外都不敢停歇。唯有一旁的六皇子,神情鎮定自若,有條不絮的吩咐宮人們做事,樁樁件件自有章程,不見一絲慌亂。

寢殿外,是帶著弟子正在作法,驅逐邪魔的國師,廣虛真人。

國師念念有詞,仙風道骨,吩咐弟子在屋內作法,要將那些汙穢祛除幹凈,莫再要驚擾陛下,可是軒曜知道,皇帝的病沒那麽好治。

他一直在殿前伺候皇帝,病發的時候,就在側殿為皇帝抄寫經書,他十分清楚,皇帝這是心病,他又夢到許多年前死去的父皇,還有那些因為爭奪皇位,而被傾軋的兄弟們。

旁人不清楚,皇帝的夢囈軒曜卻聽得仔仔細細,皇帝嘴裏分明叫喊的是,莫要殺朕,朕是皇帝,你們敗了就是敗了,為何還不去輪回,要來糾纏於朕。

軒曜安靜立在一旁,等待禦醫們的會診結果,如果所料不差,這幫禦醫只會開一些安神寧心的藥物,讓皇帝睡得稍稍安穩一些。真正能讓皇帝安心的,還是國師開的除妖咒!

三年前,不,應該說,從他幼年開始,就領教過父皇對這些神仙鬼道的敬畏迷信。

不過若非這些東西,他也不可能順利回到皇宮,保全自己的性命。

三年前,連蓋奉皇命將軒曜從南疆帶回,但是回來的路上卻遭遇劫殺,他險些喪命,好在連蓋拼了命將他救回。

兩人喬裝入城,又聽聞皇帝大病,昏迷不醒,他通過師父,假扮成道童進宮,實則早已弄清病情。

當著禦醫的面,用自己的心頭血,為皇帝入藥,這才救了皇帝一命,從此之後皇帝對他十分之信任。

只是這些信任,更像是相信一個懂得法術的道士,而不是對一個兒子的信任。

軒曜從小到大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皇帝突然來的關心,多多少少讓他感覺一些父子親情。

要說完全沒有感動,那是作假的,只是在宮裏待的久了,軒曜便明白,皇帝的真情要斟酌著看,不能全信也不能全部否認。

對於帝王來說,無論任何人,只要是有價值的,都可以被善待。至於那些沒有價值或者是有威脅的,就算是親生父子,也能狠心奪取他的性命。

所以在宮裏這三年,雖得到皇帝的寵愛,但他從不參與朝政,也不爭權奪利,只是像個道士一樣,為皇帝抄抄經書,盡盡為人子的孝道。

當日他以心頭血入藥,讓皇帝從病中醒來,皇帝十分感動,當即就封他為王,除了太子,他是十個兒子裏面唯一封王的。

只是,安王府,他甚少居住。更多時候,依然在皇帝設置的觀月閣,與國師談經論道研制丹藥,為皇帝抄寫道家經文。

三年的時間,讓當初那些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漸漸沈下來,他們知道不是時候動手,也知道皇帝對他看重,所以這三年,他過得還算安穩。

只是今夜,軒曜有種直覺,這份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

砰的一聲巨響,震驚了勤政殿內外的所有人。人人都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偏殿裏,國師十分驚恐,看著碎掉鏡子半餉不說話。賢妃也甚是不安,抓緊了婢女的手,生怕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皇帝也被這聲音震醒,虛弱的起身。太監總管駱漁趕緊上前,將人扶起。卻見皇帝匆匆忙忙下床,走到國師眼前,“這是怎麽了?”

平常都是國師上前稟報,此時居然讓皇帝硬撐著龍體,下床去看。

眾人心中紛紛驚異,可誰也不敢在此時說話。軒曜安靜跟過去,扶著皇帝的手,幾乎被皇帝抓疼!

縱然如此,軒曜也是眉頭都不眨一下,跟皇帝一起,等待國師的回稟。

“陛下恕罪,臣…。臣…臣…”國師吞吞吐吐,擡眼卻不敢說。

皇帝焦急咳嗽,恨恨道“有什麽不能說的?”

“陛下饒命,不是微臣不敢說,而是這件事,實在是太嚴重,恐怕需要屏退左右。”

國師的一番話,禦醫們自然自覺,皇帝才擡起手,他們便紛紛告辭。賢妃似乎想要留下,但皇帝沒有留人的意思,她也不敢多說,立刻行禮退了出去。

倒是想要走的軒曜,卻被留下來,參與只有兩個人的對話!

“好了,沒有閑雜人等,說說吧,你看到了什麽!”軒曜搬來椅子,攙扶著皇帝坐下,連太監總管都被趕出去,此處當然只能由他來伺候。

“陛下容稟,微臣剛才以觀星術勘測一番,發現紫微星星光漸弱,恐有東西妨礙!”

“何物妨礙?”皇帝焦急,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種消息,任何妨礙紫微星的,都是影響皇帝命格的。

軒曜從小在道觀中長大,對於這樣的事情倒是比旁人了解的多一些,皇帝若發現有誰妨礙了他的帝王星象,是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當年,自己不就是因為一句孤寡命格,才被趕到南華山修道嗎?

也是三年前,國師算到皇帝的身體,恐會出現變故。皇子裏有一位,是拯救皇帝的一道藥引,這才讓皇帝急匆匆將他找回來。

後來果然發生大事,皇帝似乎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用他的心頭血做藥引,才將命救下。

只是軒曜至今也沒弄清楚,皇帝有十個兒子,為何只有他一個人獻上心頭血,其他的兒子,仿佛不知這消息一般!

國師擡眼看看軒曜,意味深長道“老臣冒昧,敢問安王殿下,三年前在南疆,可否聽說過梵凈山?”

軒曜聞言,先是想了想,隨後在皇帝奇異的眼神下點點頭,“父皇容稟,兒臣確實聽說過梵凈山,只是兒臣愚笨,實在不知凡凈山在何處,不知國師為何要提起此地?兒臣聽聞,此地乃是不祥之地。”

軒曜隱約是記得這座山的,雖然不記得是誰跟他說過,但是那個人告訴他,梵凈山上不幹凈,曾有妖怪出沒。

苗人根本不敢上去,只有外面那些不怕死的,非要去探個究竟,最後凡是上山的,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國師聞言,卻立刻跪下給軒曜扣頭。“還請安王殿下救救陛下,陛下龍體安危,國之根本,此事全系在安王一人身上!”

軒曜震驚,但臉上還是努力維持平靜,什麽叫做讓他救救皇帝,這裏面看來早有門道。

“國師言重,事關父皇安危,莫說讓我去梵凈山,便是讓我舍了這條命,軒曜也是義不容辭,還請國師說明,這梵凈山有何重要之處?”

這種時刻怎敢有分毫的大意,皇帝看著他,若有一點點猶豫,那他這條命恐怕就懸了。

皇帝很滿意他的態度,這才轉頭問國師“國師先起來,給朕把話說清楚,無端端為什麽要提及南疆,梵凈山又是個什麽地方?”

國師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也不猶豫,恭敬站起來,小心翼翼稟報“陛下,請聽微臣細言。微臣用命盤做了一番推演,發現近期,恐有破軍星與紫微星對立,妨礙陛下龍體,這才讓您日夜不能安睡,這其實是一份征兆。”

“什麽征兆?”皇帝神情冷硬,甚是危險。

軒曜直覺想到他夢中說的那些話,所謂的破軍對立,便是有下臣與君主對抗。只是這臣,到底是朝中的大臣,還是他們這些當兒臣的?

“陛下可還記得前朝的平宗皇帝?”

一句話,便讓這勤政殿裏安靜不已,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楚。

前朝時,平宗正值壯年,忽有一日,開始夢魘。夢中不知見了何物,從那以後日夜不安,身體每況愈下,最後竟漸漸纏綿病榻,難以起身!

恰在此時,京城裏出現了個苗醫,此人原本是進宮,為皇帝的後妃看病。誰知走到泰和宮門口,卻忽然尖叫,逃竄而去。

如此冒犯,自然是要被抓回來的。在天牢之中受人審問,那人先是不肯說,後來才不安說,這宮中有妖邪作祟,威害皇帝性命。妖物甚是恐怖,自己不敢面對,所以才逃跑的!

這番話很快傳到太後耳朵裏,太後一直擔憂皇帝的病情,自然不敢耽擱,立刻命人在宮中大肆搜查,最後竟然發現,有一宮女在皇帝的床下,埋了巫蠱。

太後震怒,立刻命高僧作法,除掉這些汙穢。可是皇帝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無奈之下,太後命苗醫入宮,讓他一定要將皇帝的病治好,否則踏平苗疆。

苗醫跪地求饒,說這下蠱之人,必然是跟皇帝關系極為親近的,很得皇帝信任。若要破除這蠱,唯有尋來梵凈山上,千年神樹煉制的茶油,以此入藥,才能將這蠱蟲,從皇帝的身體裏驅逐出來。

否則,皇帝只怕是時日不多!

三人都不約而同想到這裏,皇帝最近親近的,似乎就只有軒曜。他又是從苗疆回來,莫非,他就是妨害皇帝的命格之人?

軒曜立刻跪下“父皇明鑒,兒臣絕不敢有此異心,還請父皇相信兒臣!”

即便軒曜姿態擺得十分低,恭恭敬敬不敢有一絲冒犯。皇帝也沒有立刻就讓他起身,反而看向國師,眼神充滿詢問。

國師倒是站出來,“陛下寬心,妨礙陛下的這顆破軍星,並非安王殿下,而是另有其人。只是眼下,陛下急需這神樹茶油,煉制丹藥,為您去除病癥。微臣掐指一算,發現唯有安王殿下親自前往,才能順利取回神樹茶油,所以,還請陛下下旨,命安王殿下辛苦一趟。”

皇帝微微點頭,這才叫起軒曜,眼神很是幽深,令人猜測不出他的心思。

“曜兒,可願為父皇走這一趟?”

軒曜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國師這番話,說的先硬後軟,分明是堵了他的後路,他不去,那就是對皇帝不敬!

他是一個沒有母族的皇子,若非皇帝的寵愛,根本無法在皇宮立足。一旦皇帝厭棄,他的那些兄弟,就會如狼似虎將他撕成碎片,想要謀害他的人,就更能正大光明的除掉他!

等軒曜領命恭敬出去,皇帝才挨個召見了他的兒子們。

軒曜在太監的引領下,急匆匆出了宮門,在那裏,有一輛馬車已等候許久。一上了馬車,車夫就快速的駕車離去,直到無人跟蹤,車夫才小心翼翼回話“殿下,陛下可是命你親去南疆了?”

軒曜輕輕嗯了一聲,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連蓋那邊,安排好了嗎?”

“殿下放心,連大人已做好準備,只等您一聲令下,我們就即刻動身前往南疆。”

“那就好,一離開京城,你就把消息放出去,忍了這麽久,有些人早就應該忍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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