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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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見英
竹村時雨最近有一個很在意的人。
對方是隔壁班的男生，個頭高高瘦瘦，看起來總是一副沒幹勁的模樣，卻是學校排球部的正選主攻手。在兼顧社團活動的同時，學習成績也很優秀。他平時不太說話，一到課間就會趴在桌子上睡覺，每個月曜日光臨一次八雲屋購買海鹽焦糖太妃糖，名字叫做——
“國見！”
個子長長的韭菜頭君……哦不，是金田一君，氣喘籲籲跑過來。
“抱歉抱歉，鶴田老師實在太啰嗦了……”
“又被留堂了？”
“今天的課堂小測沒過……”
竹村躲在貨架後，悄悄目送兩人並肩走遠。
玻璃墻映出少女亂糟糟的天然卷，額前劉海擋住了眼睛，距離童話故事裏的陰暗小女巫只差一頂黑色鬥篷。
竹村對著自己的倒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時雨？你窩在那裏幹什麽？”
“沒、沒什麽！”
身後響起姐姐的聲音，竹村像只受了驚的兔子跳起來，低著頭蹭蹭蹭跑上樓。
“哎你慢點——八雲屋都要被你踩塌了！”
竹村家的八雲屋在這條街上經營了好多年，街坊鄰舍誰見了姐姐都會誇一句：“竹村家的長女和媽媽一樣是個美人啊。”輪到她就變成：“妹妹也很可愛。”而就在今天早上，隔壁花店氣質又漂亮的長澤阿姨笑吟吟說出了預料中的第二套臺詞：“小時雨真是個溫柔的好孩子呢。”
通常情況下，每當大人們找不到該誇什麽的時候，就會說“這孩子真可愛”；等到對方長大，就會變成“這孩子真溫柔”。
虛偽的大人世界，萬惡的亞撒西。
如果她也能像姐姐那樣漂亮又開朗就好了，最起碼，她就有勇氣光明正大在自家店裏和國見搭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在貨架後當膽小鬼。
竹村一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跳上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開始生自己的氣。
憧憬中的高中生活，與國中相比，沒什麽太大的不同。
不過是每天的兩點一線換了個坐標點，依舊是聽到想睡覺的講課，沒完沒了的試卷和作業，午休時間三五成群湊在一起吃便當交流八卦。像竹村這樣一沒人脈二沒口才的邊緣人物，每次只要安靜吃瓜，偶爾跟著點頭附和就好。
女生們之間最近的熱門話題，是八卦排球部的池面主將及川前輩究竟被女朋友甩了多少次。
竹村沒見過及川前輩，但每天都能聽到及川前輩的花邊新聞。一開始她還會豎起耳朵認真參與，期盼著聊天內容裏漏出一星半點兒排球部其他人的消息——比如某些一年級就當選豪強高校正選的同級主攻手。後來她才意識到，根本不會有。單憑及川前輩一個人的八卦就足夠聊一整個午休，放學後還能再續一段。等到第二天又會有新的傳聞，人氣簡直燙得嚇人。
時間久了，竹村逐漸對午休時的這項娛樂定番失去興趣。但合群的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具體表現為，她人在這裏坐著湊數，心思早就飛到了某個並不存在的時空。
在那個時空裏，她，竹村家的次女，擁有著一頭柔順黑長直的元氣美少女，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與國見產生交集——比如經典的叼著面包拐角相撞——同一天放學後又在八雲屋相遇，於是互相一見鐘情，順理成章開始交往。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單獨和國見一起吃便當，去沒人的音樂教室，或是教學樓後面的露天樓梯，度過一個沒有及川前輩的悠閑午休……
“竹村覺得呢？”
竹村回過神：“……誒？”
“小竹村這樣的性格，肯定是會等對方先告白的類型啦。”
原來是在談論會不會主動告白的話題。
竹村猶猶豫豫點點頭：“是、是吧……”
得到預料中的答覆，女孩子們很快放過了她，嘰嘰喳喳繼續聊了下去。
等對方先告白麽……
她想象不出國見向別人告白的樣子。即使告白對象是自己——另一個時空中的那個自己——也想象不出來。畢竟，月亮就該清清冷冷掛在天上，遠遠地被人仰望。也許會有星星伴月而行，但月亮永遠不會為誰落下來。
真是一場淋漓盡致的苦澀單戀啊，竹村想。
“話說回來，你們聽說了嗎，要是準備告白的話，有個很靈驗的咒語哦！”
“什麽什麽？”
“只要在對方面前說出這段咒語，接下來的一周時間，對方就會全心全意喜歡上你，這時候告白就萬無一失了！”
“騙人的吧？”
“當然是真的！二年級的新島前輩就是這樣向及川前輩告白成功的。”
“但他們不是分手了嗎？”
“所以說時效只有一個星期啦……”
女孩子們拖長音調表示失望，咬著筷子默默旁聽的竹村，心臟卻抑制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那，咒語是什麽呢？”
“這個啊，咒語是……”
同班的金田一請了病假沒來學校，這就意味著，今天的午休，國見會是一個人。
青葉城西今年建成了新的綜合教學樓，以前的音樂教室空了下來，成了堆放雜物的地方。指導老師以前用的鋼琴也留在了教室裏，除了偶爾過來彈奏的學生，很少會有人到這裏來。
今天是個例外。
靠窗的桌子上趴著一個黑發少年，睡著姿勢看起來很乖，雙臂交疊，規規矩矩擺在桌子上，整張臉都埋在臂彎裏，只露出圓圓的後腦勺。
是落單的國見。
竹村躡手躡腳靠在門邊，進行今天第十二次深呼吸。
運動社團的男生一貫身強體壯，不知道是什麽病毒竟然能夠打敗金田一，給竹村留下這樣一次可乘之機。她已經在教室外蹲守了有一會兒，國見似乎真的睡著了，從剛開始到現在一直沒動，是竹村最期待的安全狀態。
午休時間已經過半，再拖下去就危險了。竹村暗自做足了心理準備，臨到行動前，又膽怯起來。
萬一他醒了怎麽辦？萬一咒語不起效怎麽辦？萬一……
竹村踟躕不前。
夏夜裏平凡又渺小的螢火蟲，這輩子也飛不到月亮身邊，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事實。但現在，伸手觸及月亮的機會就擺在眼前。這種機會不是人人都能遇到，也許一生只有一次，也許金田一明天就會回來上課——
也就是說，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竹村再次深吸一口氣。
下定決心，她在心裏默默給自己打了氣，小心翼翼推開教室門，然後立刻躲回墻後。
反覆確認裏面的人沒被驚醒後，竹村鼓起勇氣，走進教室。
屋內的溫度比外面陰涼了一些，厚重的窗簾從縫隙間撒出細碎的光，光斑映在散落的樂譜上，空氣中有朦朧的漂浮物。
輕手輕腳走到熟睡的少年桌前，竹村攏群蹲下，扶著桌沿研究了一會兒對方頭頂的發旋。
國見的頭發又直又順，黑亮亮的像緞子，是竹村最渴望的那種發質。她幾乎要控制不住伸手去摸，好在及時忍住收了手。
少年的呼吸平緩沈穩，竹村靜靜地註視著他。
“だるまさんが転んだ。”*
她輕聲念出咒語。
“請……喜歡上我吧。”
哪怕只有一周也好。
走廊裏傳來幾個人說笑著走近的聲音，施下魔咒的小女巫心中一驚，趕在被人發現前匆匆逃走。
午休時做出了那樣大膽的舉動，下午的兩節課，竹村都處在一種蔫了吧唧的脫力狀態。
放學鈴聲準時打響，她磨磨蹭蹭收拾好書包，慢慢騰騰往閱覽室的方向走。
竹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一來是沒什麽特別感興趣的事情，二來是真的很不擅長社交。前後輩等級制什麽的，聽起來就要呼吸不上來了。
在這方面，姐姐就和她完全相反。國中時參加了吹奏部，高中突發奇想跑去棒球部做了經理，同時和幾十個性格各異的隊員打交道也能做到游刃有餘，三年級時更是帶領隊員打進了甲子園。
姐姐是陽光下的梅花鹿，她是陰影裏的小兔子，還是卷毛的那種。
為了回家時少聽姐姐嘮叨，竹村每隔幾天就會在閱覽室做完作業再回去，裝出有在為社團活動揮灑青春的模樣。
離開教室的時候，竹村看到國見站在走廊裏。
排球部在月曜日休息一天，以往國見都是最早回家的那批，竹村磨磨蹭蹭也是為了等他從窗外經過。今天國見倒是不怎麽著急，氣定神閑地靠在窗邊，另一個男生正在和他說著什麽。
似乎是註意到她的目光，國見突然看了過來，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了竹村身上。
不久前剛做過壞事的卷毛小兔子心臟一跳，迅速低頭假裝路過。
她逃也似的一口氣躲進閱覽室，找到平時常去的墻角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掏出文具，打開作業，深呼吸。
兩秒鐘後，竹村趴在桌上用課本蓋住腦袋。
對視了對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卷毛小兔子在內心瘋狂尖叫，不經意碰到了旁邊的文具。圓珠筆咕嚕嚕滾向桌沿，掉到半空被一只手撈住。
白皙修長的、骨節分明的、少年的手。
竹村擡起一點課本，從露出的縫隙怯生生看過去，順著手臂往上瞄。
對上一雙平靜的黑色眼睛。
“剛剛，為什麽裝作沒看到我？”
竹村啪地一下把課本蓋回去。
——怎、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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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村時雨最近有一個很在意的人。
對方是隔壁班的男生，個頭高高瘦瘦，看起來總是一副沒幹勁的模樣，卻是學校排球部的正選主攻手。在兼顧社團活動的同時，學習成績也很優秀。他平時不太說話，一到課間就會趴在桌子上睡覺，每個月曜日光臨一次八雲屋購買海鹽焦糖太妃糖，名字叫做——
“國見！”
個子長長的韭菜頭君……哦不，是金田一君，氣喘籲籲跑過來。
“抱歉抱歉，鶴田老師實在太啰嗦了……”
“又被留堂了？”
“今天的課堂小測沒過……”
竹村躲在貨架後，悄悄目送兩人並肩走遠。
玻璃墻映出少女亂糟糟的天然卷，額前劉海擋住了眼睛，距離童話故事裏的陰暗小女巫只差一頂黑色鬥篷。
竹村對著自己的倒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時雨？你窩在那裏幹什麽？”
“沒、沒什麽！”
身後響起姐姐的聲音，竹村像只受了驚的兔子跳起來，低著頭蹭蹭蹭跑上樓。
“哎你慢點——八雲屋都要被你踩塌了！”
竹村家的八雲屋在這條街上經營了好多年，街坊鄰舍誰見了姐姐都會誇一句：“竹村家的長女和媽媽一樣是個美人啊。”輪到她就變成：“妹妹也很可愛。”而就在今天早上，隔壁花店氣質又漂亮的長澤阿姨笑吟吟說出了預料中的第二套臺詞：“小時雨真是個溫柔的好孩子呢。”
通常情況下，每當大人們找不到該誇什麽的時候，就會說“這孩子真可愛”；等到對方長大，就會變成“這孩子真溫柔”。
虛偽的大人世界，萬惡的亞撒西。
如果她也能像姐姐那樣漂亮又開朗就好了，最起碼，她就有勇氣光明正大在自家店裏和國見搭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在貨架後當膽小鬼。
竹村一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跳上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開始生自己的氣。
憧憬中的高中生活，與國中相比，沒什麽太大的不同。
不過是每天的兩點一線換了個坐標點，依舊是聽到想睡覺的講課，沒完沒了的試卷和作業，午休時間三五成群湊在一起吃便當交流八卦。像竹村這樣一沒人脈二沒口才的邊緣人物，每次只要安靜吃瓜，偶爾跟著點頭附和就好。
女生們之間最近的熱門話題，是八卦排球部的池面主將及川前輩究竟被女朋友甩了多少次。
竹村沒見過及川前輩，但每天都能聽到及川前輩的花邊新聞。一開始她還會豎起耳朵認真參與，期盼著聊天內容裏漏出一星半點兒排球部其他人的消息——比如某些一年級就當選豪強高校正選的同級主攻手。後來她才意識到，根本不會有。單憑及川前輩一個人的八卦就足夠聊一整個午休，放學後還能再續一段。等到第二天又會有新的傳聞，人氣簡直燙得嚇人。
時間久了，竹村逐漸對午休時的這項娛樂定番失去興趣。但合群的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具體表現為，她人在這裏坐著湊數，心思早就飛到了某個並不存在的時空。
在那個時空裏，她，竹村家的次女，擁有著一頭柔順黑長直的元氣美少女，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與國見產生交集——比如經典的叼著面包拐角相撞——同一天放學後又在八雲屋相遇，於是互相一見鐘情，順理成章開始交往。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單獨和國見一起吃便當，去沒人的音樂教室，或是教學樓後面的露天樓梯，度過一個沒有及川前輩的悠閑午休……
“竹村覺得呢？”
竹村回過神：“……誒？”
“小竹村這樣的性格，肯定是會等對方先告白的類型啦。”
原來是在談論會不會主動告白的話題。
竹村猶猶豫豫點點頭：“是、是吧……”
得到預料中的答覆，女孩子們很快放過了她，嘰嘰喳喳繼續聊了下去。
等對方先告白麽……
她想象不出國見向別人告白的樣子。即使告白對象是自己——另一個時空中的那個自己——也想象不出來。畢竟，月亮就該清清冷冷掛在天上，遠遠地被人仰望。也許會有星星伴月而行，但月亮永遠不會為誰落下來。
真是一場淋漓盡致的苦澀單戀啊，竹村想。
“話說回來，你們聽說了嗎，要是準備告白的話，有個很靈驗的咒語哦！”
“什麽什麽？”
“只要在對方面前說出這段咒語，接下來的一周時間，對方就會全心全意喜歡上你，這時候告白就萬無一失了！”
“騙人的吧？”
“當然是真的！二年級的新島前輩就是這樣向及川前輩告白成功的。”
“但他們不是分手了嗎？”
“所以說時效只有一個星期啦……”
女孩子們拖長音調表示失望，咬著筷子默默旁聽的竹村，心臟卻抑制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那，咒語是什麽呢？”
“這個啊，咒語是……”
同班的金田一請了病假沒來學校，這就意味著，今天的午休，國見會是一個人。
青葉城西今年建成了新的綜合教學樓，以前的音樂教室空了下來，成了堆放雜物的地方。指導老師以前用的鋼琴也留在了教室裏，除了偶爾過來彈奏的學生，很少會有人到這裏來。
今天是個例外。
靠窗的桌子上趴著一個黑發少年，睡著姿勢看起來很乖，雙臂交疊，規規矩矩擺在桌子上，整張臉都埋在臂彎裏，只露出圓圓的後腦勺。
是落單的國見。
竹村躡手躡腳靠在門邊，進行今天第十二次深呼吸。
運動社團的男生一貫身強體壯，不知道是什麽病毒竟然能夠打敗金田一，給竹村留下這樣一次可乘之機。她已經在教室外蹲守了有一會兒，國見似乎真的睡著了，從剛開始到現在一直沒動，是竹村最期待的安全狀態。
午休時間已經過半，再拖下去就危險了。竹村暗自做足了心理準備，臨到行動前，又膽怯起來。
萬一他醒了怎麽辦？萬一咒語不起效怎麽辦？萬一……
竹村踟躕不前。
夏夜裏平凡又渺小的螢火蟲，這輩子也飛不到月亮身邊，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事實。但現在，伸手觸及月亮的機會就擺在眼前。這種機會不是人人都能遇到，也許一生只有一次，也許金田一明天就會回來上課——
也就是說，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竹村再次深吸一口氣。
下定決心，她在心裏默默給自己打了氣，小心翼翼推開教室門，然後立刻躲回墻後。
反覆確認裏面的人沒被驚醒後，竹村鼓起勇氣，走進教室。
屋內的溫度比外面陰涼了一些，厚重的窗簾從縫隙間撒出細碎的光，光斑映在散落的樂譜上，空氣中有朦朧的漂浮物。
輕手輕腳走到熟睡的少年桌前，竹村攏群蹲下，扶著桌沿研究了一會兒對方頭頂的發旋。
國見的頭發又直又順，黑亮亮的像緞子，是竹村最渴望的那種發質。她幾乎要控制不住伸手去摸，好在及時忍住收了手。
少年的呼吸平緩沈穩，竹村靜靜地註視著他。
“だるまさんが転んだ。”*
她輕聲念出咒語。
“請……喜歡上我吧。”
哪怕只有一周也好。
走廊裏傳來幾個人說笑著走近的聲音，施下魔咒的小女巫心中一驚，趕在被人發現前匆匆逃走。
午休時做出了那樣大膽的舉動，下午的兩節課，竹村都處在一種蔫了吧唧的脫力狀態。
放學鈴聲準時打響，她磨磨蹭蹭收拾好書包，慢慢騰騰往閱覽室的方向走。
竹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一來是沒什麽特別感興趣的事情，二來是真的很不擅長社交。前後輩等級制什麽的，聽起來就要呼吸不上來了。
在這方面，姐姐就和她完全相反。國中時參加了吹奏部，高中突發奇想跑去棒球部做了經理，同時和幾十個性格各異的隊員打交道也能做到游刃有餘，三年級時更是帶領隊員打進了甲子園。
姐姐是陽光下的梅花鹿，她是陰影裏的小兔子，還是卷毛的那種。
為了回家時少聽姐姐嘮叨，竹村每隔幾天就會在閱覽室做完作業再回去，裝出有在為社團活動揮灑青春的模樣。
離開教室的時候，竹村看到國見站在走廊裏。
排球部在月曜日休息一天，以往國見都是最早回家的那批，竹村磨磨蹭蹭也是為了等他從窗外經過。今天國見倒是不怎麽著急，氣定神閑地靠在窗邊，另一個男生正在和他說著什麽。
似乎是註意到她的目光，國見突然看了過來，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了竹村身上。
不久前剛做過壞事的卷毛小兔子心臟一跳，迅速低頭假裝路過。
她逃也似的一口氣躲進閱覽室，找到平時常去的墻角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掏出文具，打開作業，深呼吸。
兩秒鐘後，竹村趴在桌上用課本蓋住腦袋。
對視了對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卷毛小兔子在內心瘋狂尖叫，不經意碰到了旁邊的文具。圓珠筆咕嚕嚕滾向桌沿，掉到半空被一只手撈住。
白皙修長的、骨節分明的、少年的手。
竹村擡起一點課本，從露出的縫隙怯生生看過去，順著手臂往上瞄。
對上一雙平靜的黑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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