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壽宴上出了這種事，自然瞞不住，老太太最重名聲，知道的時候氣的心肝疼。晚間賓客散盡，老太太使人請了李氏並沈文姝過去訓話。

“……今日出了這麽大的醜事，我這張老臉算是丟盡了！李氏！這個家你還能不能管了？不能管就直說，老婆子舍了這張臉替兒子管管家宅！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出這種事，我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道你怎麽糊弄我！”

李氏連忙跪下請罪，“老太太明鑒，這事是兒媳的疏忽，沒能安置妥當，讓壽宴上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過往的經驗告訴李氏，不管是不是她的責任，先認錯總歸沒錯。果然，老太太看她請罪，臉色緩和了些，李氏這才猶豫著又道，“只是……”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有話就說。”

“是，老太太。”李氏福了一福，站起身來，“兒媳已經查清，我那不爭氣的侄兒也是著了人的道，喝了一杯饞了料的茶水，這才……”是有這麽一杯饞了料的茶水，只不過是被沈文卿喝了，李斌中藥是因為聞卿餵他的藥丸子。聞卿跟李氏說了後，李氏為了護著女兒，就改變說辭，把李斌的發春歸為那杯茶水。

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連沈文姝都以為真的是計劃有變，被李斌誤喝了那杯有問題的茶水。不過她也不慌，她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絕不會被查到下藥的人跟她有關系。

“今日人多眼雜，並沒有查出是誰下的手。許是我那侄兒跟外邊的人結了口舌，有人故意整治他也未可知。”李氏又道。

聞言，沈文姝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難道李氏不應該趁這個機會死命往她頭上潑臟水嗎？就算沒有證據也要讓她惹上一身騷，怎麽可能主動為她開脫？！

事實上李氏也不想幫她開脫，但她怕繼續查下去會牽扯出她的女兒，況且聞卿反覆叮囑她暫時不要與沈文姝為惡，她只好先放沈文姝一馬。

老太太擡起眼皮看了李氏一眼，“跟府上無關那就再好不過，不過畢竟是在咱們府上出的事，你跟親家那邊送些禮陪個罪，別讓人家怪罪才好。”

“是，兒媳記下了。”

又說了幾句，老太太把話頭轉向了沈文姝，“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帶著一群夫人小姐往客房去做什麽？府裏都在忙你不替你母親分擔也就罷了，跟著添什麽亂？要不是你咱們府上也不至於丟這麽大人！”

可不是嗎，李斌他關上門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別人又看不見，要不是沈文姝巴巴的帶人過去，能丟這麽大臉嗎？

沈文姝早已習慣祖母的不公正，從小到大祖母都不喜歡她，親母早亡沒得到她一星半點憐惜，上輩子任由李氏把她往火坑裏逼也一句話沒說。年幼的時候她還期盼著祖母的關愛，會為了祖母偏心沈文卿而傷心，可重來一次，她早就看透了一切，不會再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祖母教訓的是，姝兒也是想替母親分憂，幫忙招待客人，沒想到弄巧成拙了。”她現在羽翼未豐，還要在沈府討生活，只能低頭。

她這麽乖順，讓老太太也沒法罵她，有些意興闌珊，“行了，你過了年就十四了罷？也該相看人家了，跟著你母親好好學，別嫁出去丟了沈府的臉面。”

她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追究了，今日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謂法不責眾，若是一個閨閣小姐撞見了這事，那肯定虧了名節，唯有嫁給李斌這一條路可走。但一群人撞見了，那總不能這麽多人全嫁給他吧？不過總歸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那些夫人小姐比沈府更擔心傳出去壞了名聲，因此只會捂在肚子裏，把這事壓下去。

老太太也是明白這點，才沒有大張旗鼓的懲罰誰，這巴掌高高揚起，輕輕放下，就打算揭過這篇了。

李氏跟沈文姝暗地裏鬥歸鬥，但都沒準備撕破臉皮，明明恨不得弄死對方，臉上還是一派和氣的模樣，言笑晏晏的攜手出門，仿佛親母女似的。

回去之後李氏還跟聞卿抱怨，“這次真是便宜那小賤人了！這麽好的機會竟然白白放過她！”

聞卿雖然沒有陰陽眼，但她輪回那麽多世，精神力極高，能隱約感覺到屋子裏藏著幾只阿飄，這些都是女主的眼線。她不動聲色道，“娘，你以後別管她了，不過一個女兒，到年紀了給她一份嫁妝打發出去不就行了？有那時間還不如再給我添個弟弟！我昨兒還夢見你給我生了一對雙胞胎弟弟呢！”

李氏嗔怪的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個促狹鬼，敢打趣娘親了！娘都一把年紀了還生什麽弟弟，有你跟金玉就夠娘操心了！”

金玉是聞卿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小名叫金玉，大名叫沈瑾瑜，今年十一歲。

李氏說她一把年紀，其實也不過才二十八歲而已，她十六歲嫁給沈恪做繼室，同年就生了沈文卿，第二年又生了沈瑾瑜，後來這些年就再沒開懷，她就覺得已經不能生了。

但是聞卿有宮鬥系統啊，裏面有孕子丹這種完全不科學的東西，別說二十八了，老蚌生珠都可以！反正聞卿自己是不打算用，給她娘用了再添個弟弟，也算幫她娘固寵了。古人講究多子多福，媳婦能生就是大功一件。沈家又是三代單傳，看在李氏幾個兒子的面子上，沈家也不能再休了她。

聞卿心裏打算的挺好，李氏卻不信她，只以為她在開玩笑，玩笑了幾句，又跟她說起正事，“娘可跟你說，這可不是一份嫁妝的事，娘私下裏聽到消息說，聖上要為幾位適齡的皇子選皇妃，這可是一步登天的富貴，我兒運氣好，趕上了這好事，以後做了皇子妃那可就是人上人了！可要是有一個嫡長女在前頭擋著，誰還能看到你這個嫡次女？所以娘才急著趕緊把她嫁出去，不能讓她擋了你的路！”

聞卿聽了，假意抱怨，“娘也不問問我的意見，我又不願意去當什麽皇子妃！皇妃雖好，但皇家規矩也大，我被娘寵壞了，受不得那個罪！”

李氏驚訝，“我兒不願當人上人？”

聞卿膩歪在李氏身上，悄聲說道，“除了聖上哪有什麽人上人？當了皇子妃上頭還有別人壓著，還不是都一樣？宮裏規矩又大，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一不小心還要連累全家，娘怎麽舍得讓我去過這種日子？”後宅也好，宮裏也罷，還不是一樣的勾心鬥角？整日裏鬥來鬥去的有什麽意思？她可不想一輩子就被拘在這一方後院裏。況且，委托人的願望也不是這個。

李氏被聞卿一番話說的楞了半天，最後才面色覆雜道，“娘多活了幾十年竟還沒我兒想的通透。”

李氏並不是那種拿女兒換富貴的人，她只是想給女兒找最好的，在古代，哪有比皇家還要好的親事？

聞卿又勸她，“娘以後給我找個家世低的，好拿捏的，他要是敢欺負我我就回來告狀，有咱們沈家壓著，他們鐵定得把我當菩薩供著，這樣多好！”

李氏被她逗笑了，“你啊，嫁人又不是找奴才，還找個好拿捏的。”雖是這麽說，她也不得不承認女兒的話有道理，娘家勢大才能給女兒撐腰，要真嫁到皇家，受了氣你能上門討說法嗎？小門小戶也有小門小戶的好，最起碼閨女不用受氣。這樣一想，李氏心裏的念頭漸漸松動了。

“行，那就依你。”

“那娘也別找姐姐的麻煩，她嫁得好也是咱們沈家的榮耀，咱們也跟著沾光不是？”

李氏有些猶豫，“那萬一她日後成了貴人，報覆咱們怎麽辦？”

“娘以前雖然不待見她，但也沒短她吃喝用度，又不是親生的難道還能像待我一樣待她？這次的事你害她也沒成，她還反將了你一軍，算是扯平了，以後相安無事，各過各的，她不想回報沈府也隨她，怎麽還會報覆我們？”

聞卿這就是睜著眼說瞎話了，李氏不知道，她自己還能不知道麽？沈文姝可是跟李氏母女有一輩子的仇恨的！

不過，她就是故意說給沈文姝聽的，提醒她上輩子的事還沒發生，沒發生的事你要怎麽報覆？總不能說我知道她要害我所以我提前報覆回去吧？這麽說別人也得信吶。

這邊，幾只阿飄把聞卿與李氏的對話原原本本的傳達給了沈文姝，沈文姝聽完沈默了一下，“她真這麽說？”這個她指的是聞卿。

“是啊，沒想到二小姐比那個李氏明事理多了！”

“難怪李氏要出昏招對付大小姐，原來是怕擋了她女兒的路！也是夠惡毒的，為了給自己女兒尋一個好姻緣，就賠上我們大小姐的一生！”

“就是就是，那個李斌家裏有三十多房小妾，連庶子都有好幾個了，還喜歡在床上折磨人，這就是一個火坑啊！”

“還好讓我們提前發現了，沒讓她奸計得逞！”

……

一群阿飄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沈文姝心裏卻不是滋味，她重生的事誰也沒說過，連這些鬼都不知道，這是她最大的秘密，這輩子都會爛在心底，誰也不準備說。所以它們不知道上輩子她真的進了火坑，真的受了那些磋磨，那些是刻在她骨子裏的記憶，永遠無法忘記。

可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這輩子這些事情都不再發生，那她該怎麽做？報覆回去，落在別人眼裏那些人何其無辜？可不報覆回去她自己又憋的難受，一時之間，沈文姝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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