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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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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到底還是組織柳秀娥、吳美英、周培基等幾位家屬去縣醫院探望。

因為周明愈去過縣裏自然是他帶隊,趕著兩輛驢車帶上幹糧鋪蓋,下半夜就開始出發。

太陽一竿子的時候到了縣醫院,周明愈先去拜訪傅臻。

傅臻一見他高興得很,“莫茹來了嗎?上次她送我的棉花真是太及時了。”

周明愈道:“傅醫生,我們今兒是來探望病人的,我們大隊有幾個傷員在這裏住院。”

沒見到莫茹傅臻還有點小失望,她道:“跟我來吧。”

她領著周明愈等人去了住院部,找到周玉忠和周明來的病房。

見面以後自然是一番敘舊關切安慰。

原來周玉忠他們住院的時候碰到不少麻煩,鄉下人進城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懂。正好傅臻聽說有第一鋼鐵廠的傷員被送過來,就打聽一下哪個村的,聽說是周家村先鋒大隊,她尋思和莫茹周明愈是一個村的就去看看。說起莫茹和周明愈,見周玉忠等人和他們關系不錯,她給幫不少忙,有她指點他們也不至於像傻子一樣不知道幹什麽。

經過診斷周玉忠是手腕骨裂,已經打了石膏沒有大礙。

周明來雖然當時傷的重,但是急救到位,送到醫院以後立刻進行接骨手術,在腿部打了鋼釘也沒有生命危險。

現在周玉忠被建議出院。

周明來也可以回家修養,過些天到醫院覆查,等到日子再到醫院拆鋼釘做覆健即可。

雖然他們是傷員,畢竟縣醫院床位有限,各鋼鐵廠都不時有傷員送來,傷勢比他們還要嚴重,是不可能讓他們一直住在這裏的。

傅臻幫忙找主治醫生商量一下,讓周明來多住幾天,確定沒有大礙就再接出院。

吳美英等人當然樂意,反正主院是公社出錢,不需要自己花錢的,當然多住幾天更安全。

幫他們處理完,傅臻就帶周明愈去辦公室,給他開一些之前買的常備藥。

大煉鋼鐵以來傷員增多醫院缺大夫,有資歷的護士也參加培訓當醫生用。傅臻就是這種情況被選出來培訓當醫生的,所以有資格開藥。

止疼藥、止瀉藥、紫藥水,還有王月娥的藥。

“莫茹在家幹嘛呢,怎麽不來縣裏玩兒?”傅臻問。

周明愈笑道:“幫人家畫畫,帶孩子,上工,在鄉下一天也閑不著。”

傅臻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有空帶她來玩兒。”

這時候有人喊她,“小傅,快來急診室幫忙!”

傅臻匆忙和周明愈道別就跑出去。

周明愈拿著單子去抓藥,回來卻聽見病房有吵吵聲。

原來是吳美英見自己男人沒有生命危險,又開始心疼後怕痛恨張德發,要找他算賬,罵了幾句混蛋、禍害、缺德鬼之類的,反而被護士斥責說話不文明。

吳美英恨恨道:“這是個壞分子,他破壞大躍進,破壞大煉鋼鐵,把腳手架弄斷,差點把俺們男人摔進土高爐裏去,你說他該不該罵?”

那護士一聽:“壞分子就得拉去批鬥,怎麽還送俺們醫院來霸占著床位?”

吳美英道:“可不是咋的,也不是俺們不懂禮貌到縣醫院來罵人,他要不是那麽缺德,俺們也不能這樣。”

別看張德發當時那麽嚇人,可他也沒有生命危險。

他被一千多度的鐵水燙傷以後,腿部肌肉血管直接碳化,斷口處就好像是被烙鐵烙的一樣,現在主要問題就是防止感染、化膿。

那護士很快就去找醫院主任反映情況,一聽說張德發蓄意破壞大煉鋼鐵,是壞分子,領導立刻下令跟紅旗公社核實,一旦確認立刻停止對他的無償治療!

要他償還所有醫療費用!

要求紅旗公社公開壞分子的罪行,遞交縣委審判,論罪定刑!

吳美英沒想到自己找張德發罵了一頓,竟然惹得縣醫院如此大動幹戈,雖然處置張德發大快人心,也覺得超出自己預期,後面就閉上嘴巴不敢再說什麽。

家裏有孩子,吳美英離不開,就還讓她小叔子留下照顧周明來,她則跟著驢車回去。

周玉忠則辦理出院手續回家休養。

周明愈去找傅臻告辭,結果被告知正在手術中,他只好留了話托人說一聲,然後就帶著一群人家去。

到家少不得已經半夜,各自回家睡覺。

且說張德發因為蓄意破壞大煉鋼鐵被打成壞分子,醫院搶救以後就不肯再給他治療,要求他結清一切費用出院。

而鋼鐵廠不肯給他報銷醫藥費,要求他一切自理。

張德發在醫院裏鬧騰,最後要被民兵帶走,他只得消停讓張成發去火車站找張根發。

雖然張根發和他一起合謀,不過張根發說自己一直在火車站負責運輸,忙得腳不沾地,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張德發也沒有出賣他,加上有宋子傑作保,要求不牽連無辜,所以張根發無事,依然在運輸連指揮運輸。

張根發拿了錢給張德發墊付醫院費用,特意大聲說大隊墊付以後要張德發還,暗中叮囑張成發把張德發好好護送回家。

這樣張德發才能拿藥出院,張成發租了一輛驢車,把他拉回村裏。

原本公社鋼鐵廠要開批鬥大會批鬥張德發,然後將他送去勞改,可他拖著兩條殘腿半死不活,勞改農場也不要,只能剃個陰陽頭拉倒。

最後批鬥的全部火力就對準周古忠,在鋼鐵廠架飛機、掛牌子挨番輪一遍,還得去幹最重最累的活兒。

周古忠的老婆在家裏鬧離婚,嫌他給自己和孩子丟人要劃清界限,最後還是陳愛月做工作,保證周古忠的事兒不會牽連他們在隊裏掙工分吃飯才消停。

……

現在造紙廠開起來,地裏沒有多少活兒,男人們基本就在造紙廠忙活。

周明愈早起來給莫茹熬粥煮雞蛋,做好以後就去食堂打一家三口的飯,他自己吃不完就進了周誠廉的肚子,飯後加上周培基三人去造紙廠。

三人說著話就到了南路口,正好看到闞燕兒站在那裏,她穿得單薄,站在風口裏被寒風吹得瑟瑟縮縮看著可憐兮兮的。

闞燕兒身段苗條,皮膚白皙,模樣也是村花級別的。

李桂花從小就給她灌輸那種“俺們燕兒長得真俊,十裏八鄉數得著,這要是擱過去,不進宮當個娘娘也得嫁給縣太爺八擡大轎娶進門當太太去”的說法,見人就誇自己閨女好看。

闞燕兒不只是長得可以,幹活兒也利索,並不像有些女人那樣仗著有點模樣就撒嬌、好吃懶做不幹活兒。她不但幹活兒利索,手也巧,所以從十五歲開始上門說親的能踏破門檻。

可李桂花一直要給閨女找門好人家,好人家就是吃公糧的,不說給縣城的幹部那也得公社幹部才行,大隊幹部都看不上。

在這種觀念下,闞燕兒自然也好美愛打扮,憧憬著以後嫁進城裏吃供應糧再也不要種地,每天打扮美美的就好。

從十五歲一直不斷拒絕提親的,直到二十依然沒說人家。

其實闞燕兒有心儀的形象,就是那種城市幹部——穿著幹凈的衣裳,胸袋裏插著筆,蹬著皮鞋挎著包,長得儀表堂堂,手指幹幹凈凈,能從兜裏拿飯票和錢這樣的。

一直沒有機會認識縣裏幹部,她只能降低追求,覺得公社幹部也行。什麽公社主任、書記員之類的,哪怕是糧管所、棉站、供銷社的主任也可以。

只可惜大幹部不是老頭就是禿頂,年輕有為又沒結婚的還是少數,所以怎麽也挑不到合適的。

公社糧管所有個小曹,高個子,雖然長得不怎麽俊卻也不算醜,人挺本分老實的,關鍵對她有意思托婦女主任打聽過好幾次。

不過李桂花不大瞧得上,覺得他二十好幾在糧管所也沒混上個幹部當當,還是辦公室的檢驗員,沒有出息,一直沒同意。

小曹父母見兒子心儀的姑娘家裏不同意,趕緊張羅一門給兒子結了婚。

除了小曹,還有棉站一個小王,她是看不上的,一臉疙瘩子,坑坑窪窪,天天對著這樣一張臉能吐出來。

現在闞燕兒想回頭都沒機會,又開始自怨自艾,尤其李桂花要把她說給周明林這個鄉下泥腿子她就覺得落差太大。

那日二隊的老爺們兒回來的時候,她和李桂花躲在一邊瞅了好久,男人們都曬得黑黑的一個個泥蛋子似的,真入不了她的眼。

不過當她看到一個大高個兒青年的時候,倒是頗為意動。

那青年雖然寸長的頭發,可是很幹凈,一雙眼睛又黑又亮,高高的鼻梁,嘴唇顏色紅潤厚薄適中,下嘴唇比上嘴唇略厚,看著很舒服。

雖然沒有城裏幹部那麽白,但是單說臉比她見過的幹部都俊呢!而且他個子高大,身材健美,一看就一身力氣,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她悄悄地問李桂花那個青年是誰。

李桂花道:“那個就是張翠花家的兒子,別看他小,比哥哥們都高呢。”

闞燕兒心頭就是一動,覺得反正不能嫁進城裏去,那就嫁給一個最出色的農村小夥子也行。

之前李桂花說她身子臟了不能嫁到城裏就找個鄉下能幹的小夥子算了,那時候她委屈得很,尋思自己就算臟了身子也總比那些黑壯的女人好看吧,理應嫁得更好才行。

現在看著這個小夥子,她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給他好好打扮一下,比那些幹部更一表人才。

她盼望著他就是周明林,結果卻聽另外一個黑小子叫他“明愈”,還說他閨女媳婦的,闞燕兒一顆心頓時“啪嘰”就摔在地上。

原來這是莫茹那個冷血勞模的男人周明愈!

闞燕兒對莫茹有一種天生的敵意,怨念憑什麽莫茹沒被強奸成功或者說莫茹肯定被強奸撒謊說沒可為什麽大家都信!不過她不承認自己這種想法,總下意識找莫茹的毛病,這個女人不檢點,不本分,偷奸耍滑,撒謊……

更何況原本還是個傻子,她怎麽配得上這麽好的青年?

自從男人們回來以後,她和李桂花躲在李桂雲家想來想去,做好幾個計劃,尋思是不是讓李桂雲去跟周誠仁提提。

但是周明林沒回來,總覺得沒把握,萬一再讓張翠花給攪黃不劃算,所以一直沒提。

闞燕兒其實鬼鬼祟祟地看過周明愈好幾次,每次都裝作偶遇。

可惜周明愈每次都來去匆匆的,不是急著去造紙廠就是急著回家,根本沒註意她。

闞燕兒這才決定一大早就等在路口堵他,就不信他眼瞎看不見!要是看到自己一個弱女子又餓又冷的可憐樣子,她就不信他還能連問也不問問?

莫茹冷血是因為她是女人,男人對好看的女人不可能那麽冷血的。

她一個人站在冷風呼嘯的村路口做望夫石狀。

周明愈立刻就認出她是闞燕兒,不過他沒理睬繼續往前走,就好似沒看到一樣。

周培基也不是個對女人多有同情心和耐心的,雖然闞燕兒在那裏凹造型,楞是沒多看一眼,更沒好氣地問怎麽回事。

他也聽柳秀娥說起過李桂花和闞燕兒的事兒,只覺得這倆女人是不是有病。你要是來找人撐腰討公道,那他們肯定幫忙,可你來賴人家莫茹,這簡直……

只有周誠廉看到闞燕兒在那裏被冷風吹得臉白白的,凍得哆哆嗦嗦的,忍不住問道:“你是誰?怎麽在俺們村口吹風?”

闞燕兒就看周明愈,“明愈弟弟。”

周明愈打了個寒顫,忙道:“你是誰,別亂叫,我不認識你!”

闞燕兒幽怨道:“你三娘娘是俺三姨,俺比你大一點點,叫你弟弟也是應該的。”

周誠廉一拍手,恍然大悟狀:“哎呀,你就是被妮兒打了的那個闞日山禍害的大閨女啊?”

周明愈&周培基:不認識他,趕緊走。

闞燕兒立刻捂著臉嗚嗚地哭,“……我好命苦啊,一輩子都被毀了。”

周誠廉撓撓頭,“哎呀,你別哭了,闞日山那個混蛋已經被俺們妮兒給抓了,聽說要吃槍子呢再也不能禍害人。”

闞燕兒還是哭,從指縫裏看著周明愈,卻見他和周培基跑了。

跑了……

周誠廉見他們跑了趕緊追上去,還不忘回頭對闞燕兒道:“闞日山都吃槍子了,你怎麽還不敢家去啊?你家去吧,不用怕他,他都吃槍子了。”

他以為闞燕兒想家去卻不敢,所以站在這裏吹冷風想家呢,要不好好的一個人誰站在風口裏犯傻?

他不說還好,一說闞燕兒更難過,只覺得周誠廉是裝傻充楞故意揭瘡疤打她的臉。

周誠廉追上周明愈和周培基,“你倆怎麽沒有同情心,也不說勸勸人家,怪可憐的。”

周培基笑道:“你可憐你怎麽不娶她?她在咱們隊又沒有工分和口糧,每天三個人吃一個人的飯呢。”

周誠廉正色道:“我可憐的人多了,也不能都娶吧。再說,她和她娘把三嫂餓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覺得這樣不像厚道人。”

周培基道:“你還知道呢,我還以為你覺得她那麽可憐要分口糧給她吃呢。”

周明愈:“別磨牙了,快來磨草漿子,今日要煮三鍋,任務重著呢。”

他回來那天晚上,莫茹給他講闞日山的事兒就已經把李桂花母女倆作妖兒的經過告訴他,尤其她們哭著喊著賴莫茹抓了闞日山讓她們賠償泡湯,還有後來把李桂雲餓得那可憐樣。

周明愈覺得趕走這倆人不難,關鍵三娘娘自己不硬氣,他就不好插手。

再者李桂花覺得莫茹欠她們的,所以死賴在這裏要賠償,由他出面做惡人有欺負人的嫌疑。

當然,如果李桂雲狠下心來主動讓他幫忙,他自然有很多辦法把母女倆弄走,還不用自己當惡人。

現在麽,他不好多管閑事。

快晌午的時候,周明愈和兩人說一聲,自己先去打飯回家看閨女。

“趕明兒我也生個閨女,天天抱出來饞你們!”周誠廉喊道。

周明愈道:“你先娶了媳婦兒再說吧!”

周培基撇嘴,對周誠廉道:“你真好騙,他明明就是急著回去看媳婦兒。”

周誠廉笑道:“反正媳婦兒還是閨女咱倆都沒有,我也不眼紅他。”

周培基:……老子要說媳婦兒分分鐘搞定,誰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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