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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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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誠信和周玉忠師兄弟倆,下工就來幹活兒,不吃飯不要錢,有問題和周明愈溝通,就是不理睬周誠仁。

最後周誠仁只好當沒看見,有問題都讓周明愈去說,張翠花也知道叫他們家去喝酒吃飯人家是不可能來的,不去碰那個沒臉,就把買酒肉的錢都攢著等完工讓周明愈和工錢一起給他們。

一切等完工再說,他們就不去兩人面前找不自在,願意幹就幹吧。

就這樣,趁著相書記和宋鄉長帶幹部下鄉宣傳新政策的時候,周誠志白天領著二隊們抓緊耕地起壟秧地瓜,下了工老周家的男人們就幫周明愈蓋房子。

他們花了三天的時候按照周培基畫的施工圖,把三間正房的木架支好,固定住,把檁子排好固定上,只留著頂端的大梁不放,要等待幾日再祭神、上梁。

同時,這幾天材料也準備齊全。

麻繩除了莫茹等人自己準備的,村裏其他人家有存的也都送過來,還有秫稭,二隊的存貨給他頂工分,一隊的借給他,秋天再還,村裏其他人家留著編席的也都先送過來,秋天再還。這一下子秫稭和麻繩都夠了,村裏一隊和二隊的女人們得空就幫忙綁笆子。鄉下蓋房子就是這樣,男人女人齊上陣,今日你幫我明日我幫你,都是互相幫襯。

人多力量大,四個下工後的晚上,秫稭笆子和麥稭草都準備好了,足足兩座小山一樣高。

晚上張翠花挖了一勺臘月存的豬油燉了一鍋茄子和瓠子,還拍了一個蒜泥黃瓜,煮了一個番茄蛋湯,讓周明愈去叫大爺叔叔們來吃飯。周玉忠和周誠信是肯定不來的,然後周誠義、周誠志幾個還有周明國、周誠禮來的。每次來張翠花家聚餐,大家都帶點東西,也算習慣,畢竟誰也沒多少好吃的,你帶幾個花生米,我帶個鹹雞蛋的。

周誠志帶著酒來的,他好這一口,不吃飯也得喝兩盅。他也不買貴的,五分錢就夠喝一頓的,每次打一壺,能夠喝十天半個月的。

酒過三巡,他們就開始說些生產隊以及鎮上新政策的事兒。

這時候鎮上的新命令也正式下達,規定了每個生產隊的秋糧玉米的最低任務,在此基礎上讓技術員蹲點各村進行數據分析。

除了種玉米還傳達了要求共產共食的精神,要求自留地交還集體,周誠志嘴上答應著,還是讓各家自己管著自留地,等秋收的時候各家收了再集中耕地種小麥。

再就是各大隊辦大食堂的問題,周誠志以大隊裏還沒拿出可行辦法為由,能拖就拖。所有人一起吃飯,有點腦子都知道不好辦,更何況他這種帶著大家一起幹活兒都嫌麻煩更不用說一起吃飯,那簡直是要命。

“反正這個事兒我不管,整天上工下地就煩死個人,還管吃喝拉撒,真是要命。”

周誠仁道:“你要是不管,那……誰管?”

周誠禮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周誠義道:“張根發那大耳賊還能消停?肯定是他張羅這事兒。”

莫茹在堂屋聽見他們聊天內容,心裏著急,趕緊去找周明愈。

周明愈吃了飯就去後面歸置那些土坯,曬幹的收起來,還不是很幹的就翻個面再曬曬。

她找了周明愈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小五哥,咱們不能不管大食堂的事兒,隊長大爺要是撂挑子那張根發樂不得呢。到時候要是張根發張羅,那可就完蛋了。”

雖然她知道無力改變大局,甚至有些不願意去正面碰觸這些東西,可真要是來臨了逃避不是辦法。與其逃避,不如仔細想應對之道,不能解決,但是可以規避,如何以最小的傷害迎接這場風雨的洗禮。

周明愈這些天也一直在考慮這個事兒呢,聽了她說的,就道:“走,咱們家去跟大爺們說說賈家溝的事兒。”

她放水給周明愈沖洗了手腳,兩人回家去,老頭兒們還在院子裏喝小酒抽煙帶聊天呢。

周明愈拿了個小板凳過去坐下,喝了口水,“隊長大爺,我有個情況要跟你們匯報。”

周誠志瞧著他,笑道:“行啊,什麽事兒,你匯報來聽聽。”

他們都以為周明愈說孩子氣的話呢,沒當真。

周明愈:“我和妮兒去拉瓦的路上經過好多村子,有個叫賈家溝的,已經在辦大食堂。”然後他就把所見所聞告訴大家。

當他說搜糧隊家家戶戶搜糧食,還把膽敢藏糧食的打得遍體鱗傷,甚至有人嚇得把藏的糧食扔在溝裏……這些都說來的時候,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周誠禮道:“明愈你是不是看差了,不可能這樣,這都什麽社會了,不是打土豪的時候。”

這些手段,分明就是打土豪的時候對付地主的,怎麽現在還用來對付自己人?

留下來的都是貧下中農啊,又不是地主土豪。

周誠義道:“我聽著倒不像是假的,賈家溝我以前也聽過,他們大隊那個大隊書記和大隊長比張根發可能耐。”

周誠志也聽鎮上幹部說過賈家溝這一次糧食衛星放的可很大,一下子成為雙溝鄉最先進大隊,只可惜比望仙鎮晚了幾天。

周明愈道:“咱們村可要把握好分寸,千萬不能變成這樣。這個公共食堂,一定要咱們自己人掌管,不能落在張根發那種野狗手裏。”

一旦落入他的手裏,就是第二個賈溝村。

眾人點點頭。

周誠禮道:“不能吧,他每次見了都笑呵呵的,不會那麽壞。”

周明國道:“四達達,這壞人表面上都笑呵呵的,典型的笑面虎啊。”

眾人就議論紛紛,商量怎麽辦才好,有的人說要麽就直接不辦,還是各家吃各家的。

周明愈道:“不辦也不行,要是上頭有文件下來,公共食堂就必須辦不能搞特殊,否則容易被當典型處理掉。”這也有前車之鑒,大家都是過來人,在村裏見多識廣,心裏也有數。

就說那時候讓走高級社,有些人家不想入社,還搞特殊,後來是鎮上點名的,直接把牲口沒收土地入社。之前入社的牲口都是隊裏用差不多的價格買去的,後來強制入社的牲口是沒有錢的,因為他們是處罰不是自願合作。

所以辦食堂這件事也沒有辦法硬抗,因為這不是張根發自己心血來潮搞事兒,而是一個普遍的政策。

但是怎麽辦一定要他們自己說了算,絕不能把主動權交給張根發那樣的混蛋。

“張根發在咱們二隊沒有根基和威信,他說話不好使。到時候先想辦法把他震住,讓他按照我們的辦法來。”周明愈指出關鍵處。

周誠志點點頭,紅鯉子有見識,讓他非常意外。

周明光道:“小五,咱們是啥辦法?”

眾人都看向周明愈。

周明愈侃侃而談,“辦食堂可以,但是要定量吃飯,交多少吃多少,不能誰都隨便吃。寅吃卯糧,來年那不是要餓死?”

按照上頭共產的意思,是糧食集中起來辦食堂,大家都一起吃飯,隨便吃不限量。因為糧食大豐收,畝產幾萬斤、十幾萬斤,有這樣的大豐收何必省吃儉用?當然要敞開肚皮大吃特吃才能顯示共產主義的富有和發達。

據說三隊四隊有些人聽了這個消息以後,現在就開始敞開肚皮大吃特吃,要把家裏的存糧都吃光到時候去食堂吃集體的。

這種人一是相信糧食高產,二是占便宜,把自己家的吃光去吃別人的。

他們二隊絕對不能有這樣的想法,糧食畝產多少一個個都看在眼裏,所謂的高產是怎麽來的,大家也都看到張根發的伎倆,所以誰信誰就是混蛋,自尋死路。

“隊長大爺,咱們要雙管齊下,一邊安撫二隊一邊給張根發壓力,讓他交出二隊的食堂管理權,不能搞一刀切。”他們的目的要以生產隊為單位辦食堂,而不是以大隊,同時還得以各家的每日口糧數為標準,絕對不能超支隨便吃。各家可以每天把口糧拿過來有人給做,也可以都收起來記好什麽糧食多少斤,然後統計好,在每家的糧本上記好總數,五天一小結,吃掉多少就減掉多少,如果超額吃總數不夠那就不能再來食堂吃飯。

周誠義笑道:“紅鯉子現在說話真有水平,這是擱哪兒學的?我聽著可比張根發更像個幹部嘞。”

大家都笑起來,紛紛說是。

周明愈笑了笑,“估計是聽大隊長擺活多了,我自己就學會了。”

他又說了一通公共食堂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放松警惕,以為有很多糧食胡吃海塞起來。一定要讓隊員們謹記自己有多少糧食,有多少就吃多少,不要想著集體吃食堂就能隨便多吃。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能夠不辦就不辦,盡量各家自己在家吃,不要出來折騰。”

只是這個辦法只能應付前期的檢查,等大煉鋼鐵開始,只怕就沒得應付,因為那時候所有鐵器就都收走煉鋼鐵去,家家戶戶也沒有辦法開夥,只能集體吃食堂。

幾個老頭兒聽完以後竟然覺得周明愈看問題想辦法比自己更準,他們一聽說吃食堂想的就是不能讓人家吃自己家糧食,要麽就是吃食堂是不是就能隨便吃等等,根本沒想到周明愈說的那些,更不知道要怎麽辦。

周誠志點著頭,他是得多想想,想透了他才好跟張根發鬥智鬥勇,也才能應付上頭的檢查和詢問。

周明愈看他們已經聽進去,就道:“我還聽到一個更重要的消息,但是不保證準確,是在窯廠那裏聽來的。”

大家問什麽事兒。

周明愈就道:“我聽說過陣子可能要大煉鋼鐵,工農業都要趕英超美,今年煉鐵量要比去年翻番。”

他說這個,其他人都不懂,紛紛問這是啥,煉鋼跟他們有啥關系?

周明愈也不指望他們明白,更沒有辦法和他們仔細說,他笑道:“大爺,達達,我就是聽人家在那裏說,我也不懂,能學舌就不錯了。”

大煉鋼鐵是免不了的,他不想說太多,免得惹人懷疑。他先打個預防針,也就是想大家心裏有個數,“我就聽說要把家裏的鐵家什兒還有能燒火的煤炭木頭啥的交上去?好像是這麽個意思。”

他這麽一說,幾個人就炸了鍋似的,“鐵家什兒,木頭?咱們也沒有什麽大家什兒啊,家裏也就是鋤頭鏟子的,有什麽用?”

周誠禮道:“我看沒什麽事兒,估計就是有人瞎說造謠吧,煉鋼鐵也用不著咱們,人家有挖礦的,還有煤炭,咱們這裏沒有煤礦沒有鐵礦的,不可能讓咱們煉。”

大家說也是。

周明愈知道說大食堂的事兒還行,這件事沒用,因為距離太大。雖然時間已經逼近,可畢竟農民信息閉塞滯後,以前也沒有先例,現在說起來也不可信。

他笑道:“我就是聽人家這麽一說,還尋思我可是賺了,到時候真砍樹去煉鋼鐵,咱們家的都被我砍了。哈哈。”

他這麽一說別人也笑起來,周誠禮臉色一變有點尷尬,尋思他是不是不樂意自己沒給他砍樹特意編排自己呢?

在坐的就他沒有砍樹給周明愈使,別人或多或少都給了。

周明愈卻根本沒這樣想,他不過是提個醒,誰能往心裏去當回事誰就有準備,沒準備的也沒辦法,畢竟這事兒真的沒有辦法避開。

喝完酒散了聚會以後,周誠義和周誠志一起走,嘀咕道:“這事兒真假?”

他們不會懷疑周明愈造謠,相信是他聽來的,就是不知道窯廠說話那個人說的真假。

周誠義嘆了口氣,道:“這麽多年看過來……我就覺得吧,什麽也有可能。”日本人說來就來了,原來以為暗無天日,天可憐見的,八路軍來了成立敵後抗日根據地……新中國成立,打土豪分田地,大家又有飯吃……吃著吃著又開始整這個那個,地又收回去了。

所以,砍樹收鍋煉鋼鐵,還真不一定不會發生。

他道:“菜園裏長成了的樹,這會兒殺了也不白瞎,留著打個家什兒。”

周明國也少不得家去把會議內容跟周誠信通報一下。

周誠信道:“咱們家裏和菜園這幾棵也都成材,砍了給明軍預備著打家什兒挺好。”

周明國也說是,又道:“俺四達達家好幾棵樹呢。”

周誠信冷笑,“他有關咱們什麽事兒?你看他什麽時候舍得給咱們家使?”

周誠禮卻還覺得委屈呢,回去和老婆子說。

趙連英道:“你不知道那個小五真是長大了,現在可有心眼兒呢,上一次就忽悠著我把樹殺了我沒聽他的,今天又找借口忽悠你呢。還煉鋼鐵,他還真當自己是塊材料,這麽大個國家,還用的著咱們來煉鋼鐵?”

周明愈這麽一說,有人往心裏去自然也有人不當回事。

當回事的,尋思著分了地還以為有地了,結果還不是說收就收回來?現在自留地都收回去,更何況幾棵樹?

第二天就有人抓緊開始殺樹,殺了留著修理自己家的家什兒或者留著蓋房子。外人都以為他們是砍樹給周明愈蓋房子,自然不會多想。

周明愈自然也和周培基透露了一下,還是用窯廠聽說那一套。

周培基就回去跟他爹講。

晚上周玉忠就召集了親兄弟和堂兄弟們開家庭會議。他們也都覺得風向有點不大對,前面張根發除四害、糧食造衛星他們就覺得瞎折騰,現在又開始要把自留地收回去,還要辦大隊食堂,全大隊的人一起吃飯。而且還要把家家戶戶的口糧收上去,以後的口糧也不發下來,他們就覺得這事兒不對勁。

現在聽周明愈這麽說,周玉忠道:“我瞅著這孩子現在有點不一樣。”

周培基用力點頭,“我也看出來了,還有他那個媳婦,一點都不傻。”

他把自己懷疑莫茹能請大仙的事兒給說出來,“要不是能請大仙,他們怎麽眼瞅著就把房子蓋起來?去拉石頭,那麽多人也沒有一晚上能拉三趟兒的。還有去拉瓦,就咱家去,你去一趟也拉不回那一大車瓦來。”

本來大家都沒往深裏想,看到房子要蓋起來,也都是說一聲老周家兒子真能幹,羨慕嫉妒一下,從沒這麽想過。

現在被他說一說,再結合蛛絲馬跡,真覺得不一般。

周玉忠道:“這個事兒就咱們自己說,出去誰也不要嘀咕,都給我記住了哈。”

眾人道:“知道的,不敢亂說。”要是後頭知道他們出去亂說,誰知道周明愈那二楞子會不會發瘋打人,可不能亂說。

他們又商量了一下後面怎麽辦,讓各家把糧食都好好歸攏著,各自想辦法能藏就藏一些,不能傻乎乎都拿出來,誰知道到時候會怎麽樣?

他對大兒子周培霖道:“我和你娘的壽墳也得打起來了,這兩天去休整休整。”

幾個老頭兒都說自己的壽墳也得修修預備著。

把糧食藏在壽墳裏,這是他們家的秘密,全村沒有第二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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