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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眼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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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都盯著自己,周老漢兒感覺差不多了,“砰砰”用煙袋鍋敲敲自己的鞋底,瞅著周明愈道:“你這個熊孩子,都要當爹的人了,怎麽行事還跟孩子一樣呢。咱不是說好了拿蚊子是為了響應縣司令部號召,消滅細菌不讓大家挨咬,這是咱們的目的。咱家可不拿這個算工分欺負人,都是鄉裏鄉親的誰好意思?”

雖然是責怪兒子,那語氣卻比得了勞動模範受表彰還驕傲得意呢。

誰好意思,他們不好意思,當然有人好意思,好意思的那些人大家要鄙視!聽他這麽一說,其他人哪裏還有不懂的,人家這是算了,休戰,講和的意思,給了臺階當然趕緊借坡下驢啊!

“周叔真是大氣!”

“二嬸子家真是能幹!”

“咱們村我就服二嬸子家,”吳美英大喊著:“我說你們還撂挑子不收麥子去抓老奸兒不?要拿這玩意兒頂工分,我二嬸子家分分鐘弄死你們。”

周老漢兒卻又道:“當然,咱們家家戶戶都有除四害的任務,就算不多拿工分,也得頂任務,總不能辛辛苦苦掙來的被扣掉吧。”

眾人嚇得趕緊豎起耳朵繼續聽。

周老漢兒道:“大隊長的命令咱們不能不聽,除了頂我們自己幾家的工分,剩下的就平分給隊裏。”他看向周誠志,“隊長,你說兩句。”

周誠志就把話頭接過去,“整天算計你們那點小九九,你們知道什麽啊?你們是比明愈家聰明還是比人家能幹?人家不稀罕和你們一般見識放著除四害輕松不去專門挑累活兒幹,你們還以為人家不如呢。真是不夠你們抖擻的,在家裏養蒼蠅,哪裏來的能耐?給你扣個挖社會主義墻角的罪名都夠夠的。”

張成發頭都擡不起來,撓著頭一個勁地嘿嘿,“隊長,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知道隊長是斷然不會給自己扣帽子的。

大家哄笑一場。

周誠志又道:“要真是必須完成的任務,咱們二隊也不逃避,夏種忙完大家夥兒一起除四害,灌耗子打老奸兒拿蚊子拍蒼蠅,還能落後不成?”

“聽隊長的!”

“就知道隊長早有安排。”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都把張根發那些人給丟一邊去了,氣得張根發吹胡子瞪眼的就是沒用。

那邊周明愈揣摩他爺的意思,二隊是一個大家庭,窩裏鬧鬧可以不能傷和氣,目的是把人心攏起來,這樣才好一起幹活。這就和自己家裏的孩子一樣,目的是為改錯誤不是打壓。而對張根發和三隊四隊卻不需要客氣,要是不給他點厲害瞅瞅,他還沒完沒了,跟屎蒼蠅一樣膈應人呢。

幾個老頭兒把人心攏起來,那些人一邊愧疚一邊保證以後好好幹活然後也不管張根發還唱什麽戲,明兒還得收麥子都悄悄散了。

他們一走,周誠志幾個也不再逗留,明兒還得早起呢,他們也一起離開。

二隊的走了,一隊的自然也沒興趣,紛紛撤退。

周明國大聲道:“大隊長,明愈家這些蚊子蒼蠅算的工分從哪裏出?不是從我們自己隊裏出吧,要是從我們自己隊裏出,你這不是拿我們自己的工分哄我們?根本沒意思嘛。這工分得從別的地方出吧。”

張根發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誰也沒想到他能抓這麽多啊!原本尋思要好好打打二隊的臉,讓他們都老實點,別整天擠兌他這個大隊長拖後腿兒。

一個大隊長在村裏連個生產隊長的威望都沒有,他多掉價!

他雖然說扣工分也不過是嚇唬二隊,要說真扣他可不敢,也沒有那個本事做不了那個主,畢竟各生產隊都是自負盈虧生產自主,他們大隊幹部的工分都還掛在人家裏面呢。

他說獎勵工分,是為了激勵三隊四隊那些懶漢,說完成任務是為了堵二隊和一隊的嘴。

現在可好,反而被周明愈給將了一軍,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了。

周明愈看他啊了半天一個屁也啊不出來,笑了笑,“大隊長不是要耍賴吧。”

張根發很沒面子,給他兒子使眼色,張金煥立刻道:“周明愈你什麽意思,怎麽這麽沒大沒小,我爹他不但是大隊長,還是你長輩呢。”

周明愈做了個你臉皮厚你有理的表情,他笑道:“我估摸著一時半會兒大隊長數不完,徹夜數也不人道,我先拎回去啊,等大隊長什麽時候想數我就拎過來。我們家可是萬分擁戴毛主席和黨,任何事情都不會落後的,以後肯定越抓越多。我們二隊的任務都在這裏,大隊長什麽時候想檢驗戰鬥成果,隨時開會,我立刻給拎過來讓大隊長數啊。”

毛主席號召除四害是為了抵制資本主義的細菌戰入侵,是為了講衛生,可不是為了你邀功的,更不是為了你個什麽也不懂的小醜帶著全村老百姓上躥下跳的。

他當然要拎回去,要是不拎回去還不被張根發給毀屍滅跡?

反正你要是嫌閑得慌再開會就拎過來給你數!比開行,不要叫我們忙著種地的人來。

張根發幾個徹底說不出話來,真要他們數,他們也不敢數啊,不只是數不清累死人,數量太多怎麽辦!全村工分都貼給他?所以,眼睜睜地看著周明愈又把那瓦缸給搬走。

周明愈跟路邊等他的莫茹會合,兩人說說笑笑往家去。

看著他走了,張根發才回過神來,“快攔著他,讓他把戰鬥果實留下。”

張金煥立刻明白他爹的意思,這麽多蚊子蒼蠅,要是拿到鎮上拿到縣裏除四害司令部去,那得掙多大臉啊,他們周家莊大隊一下子就是全縣的先進大隊,除四害先進模範!

這是莫大的光榮,到時候爹就能提拔到鎮上去當幹部,他就可以接替這個大隊長!

張金煥急忙追上去,“明愈兄弟,明愈,你等等。”

等人走差不多了,趙喜東在那裏喊,“我的老奸兒呢,我的老奸兒呢!我的老奸兒不見了。”

有人哈哈笑著,嘲弄他:“趙喜東,你老奸兒不是在你兩腿間長著麽,怎麽還丟了?”

有些不正經的男人把各家的老二說成是老奸兒。

趙喜東氣得哭起來,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丟的兩串老奸兒,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抓的,又趕緊去問張金樂他們是不是已經記了工分。

張金樂卻拿棍子戳他兩腿中間,“丟了嗎?讓我看看。”

趙喜東又氣又急又羞又怒,趕緊躲開。

那邊周培基可不管記不記工分,他抓老奸兒本就是為了吃的,用油炸,噴香!

饞死後街那家人!

他還打算給周明愈送幾十只去,張翠花肯定不舍得油炸,到時候自己家在屋前油炸老奸兒,後屋指定饞得流口水。張翠花那個摳門老婆子,保管忍不住跳腳罵,他娘在家已經模擬過兩次,無非就是“這個癟犢子,送這東西來羞辱咱們,想費咱們家油,咱們偏不吃……”

在他們家,張翠花也是有外號的,就叫“地主黃”。當地有個故事說的是一姓黃的地主,十分摳門節約,哪怕家裏良田千傾也不舍得吃穿,穿的還不如家裏的長工,每天背著糞簍子出去拾糞。他不但自己摳門不吃,還不許家裏人吃,說家裏人也不下地幹活,讓他們吃的連長工都不如!有一次他大兒子忍不住買了五斤黃魚扔他畢竟之路上,地主黃撿了個大便宜,拿回去一家人油煎了吃掉。家裏人一看不錯,二兒子又買了五斤丟路上,這一次地主黃見了不但不撿,上去就用糞叉子給插爛,一邊插一邊罵“日你個猴的,上次害得我們家多吃那麽多油和餅子,今天你又來害我!”

當初張翠花剛嫁來的時候,老周家那可真是窮得叮當響,一窮二白的,張翠花比這個地主黃還要摳上幾分呢。

同齡的老人自然都知道,不過大家都窮誰也別笑話誰,也只有周培基家四處做點小生意和手工活兒,有外快補貼怎麽也比大家略好一些,她才私下裏跟兒子笑話張翠花。

不過周培基家的大人也是會做人的,在外頭向來低調,從不會炫耀或者嘲笑誰,也只有和這個敗家兒子嘀咕嘀咕。周培基又吃過周明愈的虧,當然不會明著說啥,也就是母子倆嘀咕或者腹誹過幹癮而已。

一想起小時候被周明愈摁在地上騎著背啪啪打屁股,一個勁地問他,“你服不服,你還敢不敢了,你錯沒錯……”周培基就覺得老臉碎得稀裏嘩啦的,一定要想辦法把尊嚴縫起來。

於是他就和張金煥一東一西在周明愈家門口碰上,不曾想先走的周明愈夫妻倆居然沒到家。

這時候周明愈和莫茹正一邊走一邊摸知了龜呢。蚊子已經收進空間裏,瓦缸還在周明愈手裏拎著,莫茹見到樹就去摸一摸。這是莫茹的新愛好,晚上散步的時候讓周明愈陪她摸知了龜,營養美味還高產的肉自然不能錯過。

她有空間這個大金手指,就算看不清,手往樹幹上一摸也能感受附近有沒有知了龜。飯後八點來鐘正是知了龜從泥土裏爬出來攀高的時候,爬上高出深夜,等待黎明破曉翅膀變硬就可以飛走。

這個點也是大家抓它們的時候,有一些人一晚上能抓一百來個呢。

莫茹不求那麽多,每晚上摸幾個早上就能打打牙祭補充一下蛋白質,所以她很樂意抓。晚上抓知了龜,早起來就去找還沒硬翅膀的黃知了,沒有那層蟬蛻,又軟又嫩更好吃!

周明愈看她跟孩子一樣那麽開心,心底深處原本的那些傷感也都消退了。雖然穿到這沒吃沒穿的年代,她那麽一個好美的人如今連件不帶補丁的衣服都沒,可她每天樂呵呵的,比前世年終獎多拿五萬塊都開心。

自從穿來周明愈有時候也會想一些有的沒的,只不過他是男人,想想就罷也沒必要說出來,不管是記掛什麽或者擔心什麽,事已至此,說又有什麽用?徒增煩惱罷了,現在他什麽都要,唯一不需要的就是自尋煩惱,因為煩惱於事無補。

就好似他曾經安慰莫茹的,既然老天爺讓他和莫茹穿越,那必然早有安排,冥冥中自有天定非人力所及,那就不必去煩惱。

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心裏更加安定,一手拎著瓦缸,另外一只手就攬住莫茹的肩,柔聲道:“黑燈瞎火的你小心點。”

莫茹嘿嘿一笑,“我又摸了五個哦,之前還有五個,現在寶寶需要營養,我得想辦法給它補充蛋白質。”

剛才那棵大柳樹上,她的手在樹幹上一掃,就感覺到好幾個,為避免累腦子她也沒直接收,而是一個個摸進去的,這樣不累但是成就感更大。

兩人正說說笑笑地就到了家門口,周明愈給她開門,莫茹卻被胡同裏的黑影嚇了一跳。

她因為有空間,五感格外敏銳一些,拉拉周明愈。

周明愈喊道:“誰?”

張金煥趕緊吱聲:“明愈大兄弟是我。”

周明愈不冷不熱道:“你要數蚊子?”

張金煥忙擺手,笑道:“家去說。”

周明愈不客氣道:“有事兒還是改天說,我媳婦兒困了呢。”攬著莫茹進門,提醒她小心門檻兒,路黑。

張金煥氣得鼻子裏冒煙兒,卻也沒辦法,看周明愈不可能跟他多說也只得回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培基,“你有事兒啊?”

周培基搖頭,“沒事,我路過。”原本尋思送後屋幾個麻雀嘗嘗,不過現在想還是算了,自己真是腦子有點發熱,犯糊塗了。

不過,那傻子咋回事,聽起來似乎不傻嘛。

等他走了,張金煥也只好回家跟他爹匯報一番。

張根發表示一定要把那一瓦缸蚊子弄到手,這幾天先忙麥收,回頭再說。

被周明愈和莫茹這麽一出,弄得張根發等人郁悶又被動,除四害大會不能再開,晚上也不敢敲敲打打在村裏子鬧騰。

可被他這麽一刺激,張金樂和趙喜東那些人更打了雞血一樣不消停,非要抓更多的老奸兒來證明他們比周明愈強。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四處“掃蕩”,白天在村裏子往外趕,晚上就舉著火把拿著桿子和網去村外面打。

不過周培基不肯再跟著他們折騰,反而跟著他爹割麥子去。

一隊二隊那些想抓老奸兒算工分的,被周明愈家羞辱得再不敢提這個事兒,第二天天不亮就主動下地幹活兒,不需要吹哨子三催四請的。割麥子慢就捆,再慢了就裝車,要不就回場裏曬麥子打場,反正不能閑著。再也不說誰工分多自己被評得太少,誰拖後腿等等,只管自己埋頭幹就是。

尤其是養蒼蠅的張成發,簡直擡不起頭來,自己養那幾個蒼蠅,夠什麽看的啊。

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雖然他很好奇周明愈哪裏弄來那麽一缸,卻也不敢問,人家張翠花說了,那是老周家的絕活兒,能隨便讓人知道?做夢!

一隊二隊收麥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三隊男人們晚上都去除四害掙工分,反正拿老奸兒灌耗子掙工分比收麥子掙得多,他們分糧食吃飯都是靠工分,既然有捷徑好走,幹嘛還累死累活去下地?

所以晚上男人們折騰到天亮,白天沒精神和力氣收麥子就不去上工,而讓女人們頂著。

可女人們又怎麽會甘心白幹?要麽直接把麥子穗剪下來塞在布袋裏往家帶,要麽就直接從場裏往家偷。

四隊有周培基那一家子人頂著還略好些,卻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大部分人都跟三隊看齊,周培基家也不是為全隊著想,還是為自己打算,總體就和三隊差不多。

在這種氛圍下,同一個莊的四個生產隊,就好似是倆娘養的一樣,勤快和懶惰,涇渭分明。

不過三隊四隊那些人一點都不擔心沒糧食吃,因為不斷傳來各種號外,全是大好消息。哪裏畝產五千多斤,六千多斤……這消息刺激得三隊四隊的人更加狂熱,他們覺得既然有那麽多糧食,那他們的除四害工分是一定會落到實處的,絕對不會被忽悠。

自己地裏的麥子連人家的零頭都不如還收個屁!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縣裏和鎮上又來新指示:鄰省都有高產小麥,咱們當地有沒有啊?

沒有是怎麽回事,不會種地?還是不夠勤勞?還是不夠忠心?

這麽一問,張根發立刻高潮,滿村子嘟嘟地吹哨子:“號外號外!周家莊小麥高產,畝產三千斤!給社會主義獻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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