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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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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番外四

周親王回宮之後,整個延華宮都處於一種歡快、卻又哀傷的詭異氛圍中,林依蘭看著丈夫孩子都在自己身邊,每天都開心地很,而其他人似乎也被她的心情所傳染,每個人臉上都染上了笑意。

一時間延華宮笑語聲不斷,就連連連下了近十天的暴雨都停了,不知情的都還以為皇後娘娘的鳳體有所好轉,一個個都念了聲佛。

誰知到了六月十三,情況卻急轉直下。

這天早上,慶元帝在陪了皇後用完早膳之後,皇後說要打一會盹。

自皇後病重之後,她的精神已經大不如先了,經常昏睡著,皇上也沒有在意,就扶著娘娘歇下了,自己則在一旁處理政事。

等過了半個時辰去叫皇後,卻發現卻怎麽也叫不醒,就知道不對勁了,連忙去叫太醫。太醫院廢了好大的功夫,才讓皇後娘娘轉醒,但也遺憾地宣布:皇後恐怕就在這幾個時辰。

一時間,整個延華宮哭成一團,猶如天塌下來了一般。

周承謹看著幾乎哭成淚人的三個孩子,淡笑道:“你們先出去吧!父皇想和你們母後單獨處處。”他就這樣抱著他的丫頭,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太醫的宣判一般,很是雲淡風輕。

但這個樣子,反而讓下面的人更擔憂了。

周世曜顫抖著,也不知道此時該要說什麽:“父皇,母後……”

“阿曜,聽你父皇的話,帶你哥和你弟,去吧!”這時,躺在丈夫懷裏的林依蘭虛弱地笑著吩咐道,“以前就算了,都這個時候了,你也該讓我們小兩口單獨處處了吧!再當這個電燈泡,你父皇該生氣了。”

周世曜知道自己的母後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他真的很想在這個時候多陪陪母後,但是他也知道,這時候,母後更想和父皇呆在一起。

站了起來,抹掉眼中的淚水,拉著哭得像兩個孩子般的哥哥弟弟,勉強給了母後一個笑容:“父皇真是越大越愛吃醋,天天霸占著母後,算了,今天就讓給父皇吧!明天我們再來陪母後說話。”

“去吧!”夫妻倆含笑著看著孩子們。

“是。”

看著門被帶上後,屋子裏面只剩下他們倆個人,周承謹舒了一口氣,似是抱怨道:“這幾個礙眼的小鬼總算是走了,有他們在,這幾天,我都沒能好好和你說句話。”

“現在好了,人都走了,你想說什麽都可以盡情地說了。”林依蘭眉眼含笑道。

“唔,說點什麽呢?咱倆都這麽熟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周承謹摸著下巴,似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有些苦惱,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般,一拍手道:“對了,咱們就說說來生和轉世怎麽樣!”他不知道他說這話時,眼神裏包含了多少的希冀和期望。

林依蘭溫柔地看著這個已經看了半輩子、已經不再年輕的男人,心中卻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她如何看不出來他的渴望。但這個時候,她也順從地點點頭道:“好,咱們就來聊聊來生和轉世。”

聽她同意了,周承謹像孩子一樣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但隨即卻有些擔心地問道:“丫頭,我聽說,人若轉世的話,一定要在奈何橋前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才能投胎轉世。那丫頭,你前世是怎麽保留住記憶的呢?我不想轉世後忘記你。”

丫頭的來歷,她從來沒有主動告訴過他,但也沒有刻意隱瞞過他,他知道丫頭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原來的那個世界。

他不管丫頭以前是人是仙,是妖還是魔,但是現在,她就只是他的丫頭而已。

“可能我是偷渡來的吧!”林依蘭輕笑道:“如果我前世是正常死亡的話,也許我真的要去奈何橋喝一碗孟婆湯了,但是當年是一道閃電之間把我劈到了這個世界,我的魂魄就進入了這個身體裏面,所以就沒喝那碗湯了。”她早已經不避忌和他說她的前世了,只是她沒想到,直到她快死了,他才問了她前世之事。

在他們在一起後,周承謹早晚會找機會問她的,她一直在給自己做心裏建設,也一直在等這一天的到來。她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從開始的焦慮,到後來的平靜,再到最後的無所謂。她知道,他是尊重她,所以才不問她。

“那一定很疼吧!”周承謹聞言,立刻心疼地問道,隨即立刻摸了摸她,似乎在確認她的存在。

“你摸我幹嘛,這又不是我前世的身體。”林依蘭好笑道:“說到疼,當時應該的確是很疼的,不過時間太久了,我都已經忘記當時的感覺了。”

看著對方若有所思的眼神,林依蘭立馬警告道:“你也沒打什麽歪主意,若真被雷劈的話,還不知道被劈到哪個時空呢,咱們若是轉世遇不到怎麽辦、況且,我只聽過有人被劈到魂飛魄散的,若是你連魂魄都被劈沒了,那還怎麽轉世啊!”她也一本正經地開始討論轉世一事,好像他們真的有來生一樣。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又不傻。”他決不能承認,他剛才真的有那麽一瞬間的心動。

“只是我們若是轉世了,都忘記了彼此,那還怎麽才能找到對方啊!”周承謹有些苦惱。

“不喝那碗湯不就行了嗎?”林依蘭隨口說道,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不禁奇道:“你還真打算不喝喝啊!孟婆可是陰間的,就算你是陽間的皇帝,人家也未必不能買你的賬吧!”也不是一個系統的啊!

“你傻啊!”周承謹習慣地懟了回去,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你就不能先喝下去,等別人不註意的時候,再吐出來不就得了嗎?”有時候這丫頭就是不聰明。

林依蘭:“……”這孟婆湯也能吐出來嗎?

周承謹勾了勾手指:“來來來,還是我教你怎麽做吧!”說著兩人開始探討了一系列投胎轉世的細節問題。

“你呀,如果真的有陰間的話,估計這陰間也給你鬧個天翻地覆了。”林依蘭笑著回道。她只覺得自己的氣力越發微弱了,一句話要喘好幾口氣才能說完。

周承謹看著氣若游絲的女人,不由地收緊了自己的雙壁,斬釘截鐵地說道:“會有的,一定會有的。”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林依蘭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感受著他的擁抱,半晌她聽到身後悶悶的聲音:“丫頭,你若到了下面,能不能現在奈何橋邊等我一會,就一會,等我幫煦兒穩定好朝政,我就來找你,好不好嗎?你可先別自己投胎去了,你要早投胎了,到時候,你就比我大了,前幾年,我就不能去保護你了。”

林依蘭無聲的笑了,只回了他一個字:“好。”

一個“好”字說出來之後,她感覺自己的後頸濕潤了,然後她聽到了低低地抽泣聲,聲音很小,很壓抑,但是她卻感受到了這裏面無邊的絕望和痛苦。

而這時,已經放晴了天空,又開始下雨了。

慶元二十五年,六月十三日,申時二刻,大周皇後林氏,崩。

嘹亮的喪龍鐘史無前例地敲響了九下,喪龍鐘一響,不管是七八十歲的老人,還是垂髫小兒,不管是王公大臣還是販夫走卒,全部都跪了下來,為這位大周皇後,致哀。

林皇後的葬禮非常盛大,整整置辦了三個月才算完。這三個月期間,朝中五品以上命婦每天進宮哭喪,民間一切嫁娶宴飲停止,慶元帝還把全國各地有名的高僧都請到了宮中,為林皇後祈福超度。

慶元帝本人甚至還放下皇上的身份,每天親自為林皇後上香燒紙,可謂是用情至深。

但奇怪的是,慶元帝並未把林皇後葬入後陵,而是同先皇後一樣,一把大火把她的屍骨付之一炬,現在的後陵埋的,不過只是衣服衣冠冢罷了。

不過由於先皇後也是實行的火葬,人們也只當是慶元帝以前在民間生活留下來的習俗,並沒深究。

乾清宮

坐在書桌前的周承謹,此刻正專心致志地看著面前的一個壇子,眼中全是溫柔和繾綣,好似在看自己的戀人一般,就算有人進來了也恍若未覺,也一個勁地摩挲著手中的壇子。

“皇上,周親王在外面半天了,您……要不要請他進來?”見自己進來半天了,還把自己當空氣的、只顧著捧著皇後娘娘的骨灰壇的皇上,李泉江只覺得害怕。

皇後娘娘去世三個多月了,在這期間,皇上的表現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吃飯、正常喝水,就連朝政,也就在娘娘去世的那幾天罷了幾日朝,之後就恢覆了,還能心平氣和地見大臣。

但越是這樣,李泉江越覺得害怕。

要知道,當年千皇後去世的時候,皇上可是把自己關在乾清宮近一個月沒有搭理別人,更不要說朝政了。而皇上對林皇後的感情只會更深,現在林皇後去了,皇上居然一切正常,這怎麽可能?

這的確不可能。

李泉江不止一次地看著皇上對著骨灰壇說話,如果只把自己的近況說給往生者聽,那也沒什麽,可皇上說的是“再等等”“你先別喝孟婆湯”“千萬別過橋”“過段時間我就來找你”……諸如此類不吉利的話,聽得他是亡魂大冒,生怕皇上一個想不開,就跟著皇後娘娘去了。

他也和太子和周親王說過此事,讓他們勸勸皇上,但是好像收效甚微。現在周親王即將回南州了,以後怕是更沒有什麽人能勸得了皇上了。

“那就請進來吧!”周承謹頭也沒擡地回道。

看皇上還是盯著那個骨灰壇,李泉江無法,只得先去請周親王了。

周世曜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的和李泉江同樣的場景,頓時忍不住,差點落下淚來。

“父皇,你要振作啊,想必母後再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麽頹廢的。”母後已經走了,他現在只希望父皇能好好的。

“你父皇哪頹廢了?”周承謹終於擡起頭,看著要哭不哭的周世曜好笑道:“朕是荒廢朝政了,還是喝酒買醉了,還是對月傷懷了?”

“呃~~都沒有。”周世曜一時詞窮,剛才說的這些,父皇的確都沒有,但是他總覺得父皇的狀態不對勁了。

看著這個孩子,周承謹笑著嘆了一口氣,“放心好了,父皇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朕會不管不顧地跟著你母後去的。”起碼,現在不會。“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囑咐你的。”

“父皇請吩咐。”見父皇的神色說這話的時候,神色真誠,周世耀也稍微放心了點,又聽父皇有話吩咐,連忙躬身請示。

“這個,你帶去吧!”周承謹不舍地看著手中的骨灰壇,最後還是往前推了推。

“父皇?”周世耀大吃一驚。父皇是怎麽了?這些天,母後的骨灰一直由父皇收著,就是睡覺也放在床邊,旁人碰都不能碰,今天是怎麽了,居然讓他把母後的骨灰帶走?

周承謹對他的驚訝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淡淡地說道:“你去南洲這一路,幫朕把你母後的骨灰撒進大海裏。”

“撒進……大海?”周世耀似乎是明白了,但似乎又什麽都不明白。

“你的母後,可以說是這一生都困守在了這四方天地,這輩子都不得自由。雖然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但是朕知道,你母後一直向往著外面的那一方世界的。阿耀,你知道嗎?你去了南州,你母後其實是極為羨慕你的,她羨慕你可以不顧一切做自己喜歡的事,羨慕你能盡情的去看這世界。這個願望,她生前是實現不了了,死後,她就讓她能在這個世界盡情飛揚吧!”

他曾答應過她,等煦兒繼承皇位後,就帶她去游山玩水、周游世界。可惜,還沒等煦兒長大,她就……

想到這裏,他的眼睛閃過淡淡地哀傷,但隨即又振奮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道:“你母後生前就想能看遍這天下,現在你無論如何也要幫你母後實現這個願望。”

周世耀:“……兒臣知道了,兒臣一定不負父皇的囑托。”一定會讓母後實現生前想要的自由。

“去吧!”把骨灰壇遞到他的手中,周承謹最後一次撫摸了愛人。

去吧!盡情地去玩吧,不過要記得準時回來,我們約好了的,要在下輩子再次相遇。

慶元三十年五月上旬,慶元帝在朝堂上突然宣布,傳位於年僅二十歲的太子,周世煦。一時間,上至內閣,下至普通大臣都吃驚不已,就連太子本人也嚇得不輕,想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消息。

一時間,所有人都跪了下來,請求皇上收回成命。畢竟當今聖上雖已經年過六旬,但因為常年習武的關系,身強體健,看起來就是說四十也有人信。皇上頭腦清明,處理政事來依然游刃有餘。

且一朝天子一朝臣,雖然慶元帝為人精明、行事也頗為果決,但他們為官這麽多年也已經適應了,這些大臣自然希望在這個位子上的依然是他。若換了一任天子,必然會提拔他自己的心腹,他們這些老臣說不定地位就不保了。

周世煦也在拼命請辭:“父皇,兒臣還年輕,才疏學淺,很多地方經驗還不足,實在難當大任。朝政上的事,還需要父皇來決斷才行,兒臣實在是不敢首此重任,請父皇收回成命。”說完,就重重地跪了下來,額頭貼地,長久都沒有起身。

這些年來,父皇突然加快了訓練他的力度他不是不知道,不僅任何國家大事都不避著他,還時常帶他去各個部門巡查,耐心地幫他指出各部分的癥結所在。甚至從一年前起,父皇就開始讓他幫他批閱奏折,一些大事,父皇也都是用的他的建議。

他當時就隱隱察覺到,父皇可能是想要傳位於他了。但是他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他一直以為起碼還得過個三五年的。

“你不必謙虛,你的本事,朕是一清二楚。”周承看著他和丫頭生下來的這個孩子,眼中露出了慈愛之色。

一晃眼,他們的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煦兒學步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現在都已經長成這般高大了。而且他也清楚知道,這孩子完全繼承了他母親的才智,雖然年輕,但極為聰慧,任何事情都一點即通,很多朝政上的決策,甚至比他這個浸淫朝堂幾十載的父親想到的還要絕。更難的是,這孩子雖然聰慧,卻不驕矜,更懂得隱藏自己,扮豬吃老虎,是個天生的政治家。

他原本以為,起碼再過三年,他才能放手,現在看來,他很快就能見到他的丫頭了。

一想到,本來已經的死寂的心又火熱起來,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好了,你們不用再勸了,朕意已決,退朝。”說這事不管還在挽留地朝臣們,就心情愉悅地回到了他和丫頭的家——延華宮。

接下來幾天,太子和朝臣依然拼命請求慶元帝收回成命,但是慶元帝像是鐵了心一般,對他們的請求一概不理。同時,他還吩咐內務府開始準備一應新皇登基時要用的東西,還把乾清宮清了出來,徹徹底底搬去了後面的延華宮,雖然除了處理政事,慶元帝也並不歇在這裏,所以他的東西也不多。

這下所有人都看出慶元帝的決心了,絕不是說說玩的,只得死心了,都在商議著,要不要去走一走太子的門路。

六月初一,風和麗日,艷陽高照是,隆重地登基大典準時舉行。新皇從慶元帝手中接過傳國玉璽,一步步地走到了那至高的位置坐上了,代表著大周新一任的帝王——延元帝,誕生了。

這一天,老皇帝慶元帝似乎非常高興,喝了好多好多的酒,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他們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但他們也只當是老皇帝高興,在說胡話,也沒有在意,也就隨他了。唯有新皇周世煦,總覺得父皇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對勁,擔憂不已,恰逢母後忌日又快到了,他心中那不安的預感越來越重了。

六月十三這天,他的不安成真了。

當看到大太監李泉江跌跌沖沖地跑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皇、皇上,太上皇,他,他自絕啦!”

聽到此,周世煦臉色一下白了,瞬間跌坐在龍椅上,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父皇,終於是走到了這一步!

延元元年,六月十三,太上皇慶元帝周承謹,在先皇後林氏的生前寢宮,震斷了自己的心脈,自絕於此。

而這一天,也是先皇後離世的那一天。

消息一經傳出就震驚天下,慶元帝的癡情讓世人極為吃驚,一時間,關於慶元帝和林皇後的愛情,為天下人所知,經久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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