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六龍戰於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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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龍戰於野
“華瞻曾說，不知道三十三重天是何人主導，有何玄機。琯朗，不論那裏有什麽，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琯朗臉色一冷，只道：“你想多了！”
他身上水鏡中傳來父親的聲音道：“琯朗，帶影兒速回！”
忙喚靈兒，琯朗卻要獨行，悄對靈兒道：“讓他上來！”靈兒一翅膀把琯朗扇在背上，歡叫一聲，疾飛雲端。
琯朗略狼狽的趴在靈兒背上，旋即一躍端坐。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不等他掙脫便道：
“你看看我的幽靈花怎樣了？”
琯朗凝神片刻，冷冷道：
“很好！”
“靈玄長老說，長出三寸根莖，就能拿出來了！”
琯朗手臂一動，他是擔心這個吧，當初他說我是他的，不許我解封雲影珠冒險，我卻說我的命是北冥的！
“嗯！”
靈兒忽然一聲淒厲的長嘯，望九天之上疾馳，琯朗緊緊握著我的手道：“跟緊我！”
站起身來，夜空中的上下四方，皆是泛著銀光的軍陣，擡眼望去，恰似在浩瀚星空布下了天羅地網！每一隊軍陣前，都有一員大將佇立空中，飛天軍陣密密麻麻緩緩靠攏，將我們包圍在中間！
原本可以在空中噤聲徐飛的軍陣，故意的整齊劃一，走出聲聲步伐，四面八方齊聲同喝，盔甲和刀劍的碰撞，聲聲入耳，肅殺恐怖！
父親讓我們回南冥軍帳，必是有大軍攻打南冥，然而沒料到，圍攻我們才是他們的目的！
夜空下廝殺，倒是很美！
與琯朗並肩而戰，極美！
正前方一將，紅袍金甲，金盔上戴著四支五彩孔雀尾羽，金戈一橫，緩緩上前，在距離我們十丈遠之地停住，月光下面色慘白，聲音卻十分渾厚：
“我王有令，若兩位今日投降我族，過去之事既往不咎，將來我王為帝，許兩位各為一方之王！若兩位潛心仙道，仙界尊神，以兩位為首！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請兩位考慮！”
他們既然有備而來，當有必勝把握！
琯朗曾說，毓奇和丘虞，他可一敵二，如今有六位大將，六支軍陣，以我們二人敵六，未必能勝，何況這六支軍陣必非尋常軍隊！
我們兩人需要虺族如此大的陣仗，也是榮幸之至！
情急之下，將腰間方勝絳環幻成一只鯤鵬疾飛，靈兒變作一只小小的黑背石，落紙雲煙掌柔韌宛轉，暗暗將它拍至鯤鵬腹下，但願它能飛出包圍圈，去南冥給父親報信！
琯朗並不答話，只緊緊抓住我的手迅疾往東南方向的兩支軍陣之間沖去，玉神劍出，冷月光華，泠泠照人，劍鋒所向，殺氣四射！
軍陣都是死士，琯朗強大的法力噴薄而出，道道藍色光暈在眼前擴散，漸行漸遠，間或有軍士掉落，軍陣絲毫不亂，替補換位十分迅疾，不上一刻已有仙法戰陣連接。而身後其餘四支軍陣正在縮小包圍圈。
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六支軍隊都結成仙法戰陣！
“千裏冰封”的掌風和“扭轉乾坤”的劍意已然練得純熟，只化作四道劍氣攻擊軍陣中間，瞬間的冰霜能讓仙陣的連接中斷！
我與琯朗背靠相對，琯朗的護身仙法籠罩在我們二人身上，雖暫且無傷，但見軍陣收縮，陣型變換連接緊密，無論我們怎麽攻擊，他們都能迅疾變化連接成片！不過小半個時辰，便覺他們已然組成強大的仙陣將我們圍困在內！
只聽先前那將聲音遠遠傳來：
“我王欽慕二位已久，欲請兩位上仙共享天下，還請兩位留步相敘！”
他們是要生擒？還是迷惑？
琯朗並不停手，玉神劍下屢有軍士落下雲頭，然六支軍隊以六將為首組成的仙陣步步侵逼，琯朗修為再醇厚也不能長久抵禦這無休無止的仙陣圍困！但見他雙手已然微顫，越來越吃力！而我的仙力也正在快速的消耗！
忽然一團金色的光芒籠罩身旁，側身一看，琯朗額間幻出一條金色飛龍環衛在身，心念一動，默念玉鐲心法，腕上雙鐲金光團團與周身金色光芒融為一體，琯朗劍光向四方一劃，便見圈外敵人轟然掉落！
這一輪攻勢威力巨大，我卻猛地心頭一驚，側身看琯朗，面色已然有些扭曲，嘴角滲出血跡！
俄而萬劍齊至，將我們圍得密不透風，四顧觀望，一無生機！不由得腳底發涼，渾身冰冷！
那將的聲音穿透劍氣傳來：“兩位上仙，我王等待兩位歸順，投降吧！”
不，不能！
父親說過，萬不得已時，握玉竹簪撚上清訣！數次臨敵，我都渾然忘卻，以至於炎珝兩次受傷幾乎快死！琯朗一念道：“抱緊我！”我一手死死環住琯朗的腰，右手拔簪，上清訣一念至心，環繞周身的金光忽然大盛，照耀得整個夜空一片明亮，琯朗揮劍劃出一波劍光，口中鮮血噴濺而出，周圍軍士翻身向後，我們也掉在了父親的軍帳！
琯朗手中劍意未盡，軍帳瞬間只剩了頂子！
幸而我們已然倒地，劍光只向高處劃破了軍帳！
原來上清絕境是變換空間！
一時數劍飛向我二人！立即又紛紛收劍！
琯朗看著四周，猛然拉住我道：“有沒有受傷？”
“一點也沒有，你呢？”
琯朗神色放松下來，嘴角一動，聲音十分微弱：“沒有！”
哪裏沒有，臉色慘白，額上印記雖淺，卻變得青白，口中鮮血噴濺在我身上，頸下鎖骨部位鮮血浸透衣衫，胸前一片血紅……
眾將圍攏過來，父親忙查看琯朗傷情，又問道：“情況如何？”
“六將率領六支軍陣，約有近兩千人，善結仙陣，大約死傷過半！”
“好，天罡元帥和禦風天將已隨靈兒率軍前去，影兒帶琯朗先療傷！”
父親當即與眾將商議，覆又在水鏡中呼喚二將。
我扶著琯朗，竟有些腿軟，這才發現仙力幾乎耗盡！
琯朗盡力的撐著身軀，腳下卻越來越虛！
到隔壁帳中剛讓琯朗臥在榻上，青玄聖君已至，同來的還有天庭醫聖岐伯！
琯朗靠在榻上，虛弱已極，仍向他們兩人拱手道：“多謝兩位，我自己療傷便可！”
聖君捋著稀疏的胡須道：“岐伯，他瞧不上咱們！”
我忙道：“不是……”
“唔，我看也是！大約嫌棄我二人老醜，病人不喜歡醫生，倒不利於病！”
“那似乎看著美人效力更佳？”
“聖君、醫聖……”
“也不能啊，公主在這裏呢，若她一生氣，仙君也不能療傷啊？”
“兩位仙長……”
“那就只能勞動那一位了！”
“嗯嗯！”
兩人竟揚長而去！
“哎，怎麽走了？！”
須臾元靈元老進帳，臉色一凜，徑直走向琯朗，手上一道清氣環住琯朗手腕，一團紫霧圍裹他身，半刻才撤了道：“不能再戰了，去玉天池療傷！”
我忙問道：“很嚴重嗎？”
元靈元老點頭，心頭一酸，琯朗輕輕道：“不嚴重，我還好！”
元靈元老眼睛一瞪，胡子一翹道：“要死了才算嚴重？”
擡手將一粒丸藥送進琯朗嘴裏，又道：“我這一粒大還丹可助你一成之力！”
“九轉大還丹？”
元老瞪我一眼道：“現在他若是吃了九轉大還丹，立刻就死了！我這大還丹，效力不如帝君的九轉大還丹，卻正好適用！”
我忙閉了嘴！
原以為五方五老和東王公西王母，都是和父親一樣溫文爾雅的，誰知竟都不是，還各有脾性！他們不在意禮節，卻都我行我素，霸道任性！閉嘴任由他們隨意施展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元靈元老忽然一掌拍向琯朗，我驚叫一聲，琯朗微微擡手一搖，元老瞪著我十分不滿道：
“喊什麽？！”又板著臉對琯朗道：“不許再戰！”
昂首出帳！
我嘟著嘴道：“好大的脾氣！他幹嘛打你？”
雖如此問，卻也不信他是真打！
琯朗輕聲道：“他這一掌，起碼給了我千年的修為！”
“啊？這麽奇怪？”
“收掌之時隱然有回手之力，原本他要傳的更多，一掌之間，我卻有點接受不了，因此……”
“好好傳不行嗎？非要一掌！”
驀然想起，人家要給，琯朗就能要嗎？所以一掌猝不及防，倒是極佳！
然後其餘四老以及混元道君漸次進帳，各自吹胡子瞪眼一人一掌拍向琯朗！
都商量好的嗎？
琯朗面色似有不適，我忙道：“怎麽了怎麽了？”
忽聽一個清潤的聲音道：“這幾個老兒，也太魯莽了！”
回首一看竟是王母娘娘，雲鬟霧鬢，雙目如幻，只見她飄至榻旁，輕道：“無須多禮！”手掌一擡，但覺虛清之氣在空中緩緩流淌，淡淡綠煙環繞，琯朗的面色漸漸舒緩，額間青白的印跡也和潤了許多！
小半個時辰，王母娘娘才收回掌來，薄霧消散，王母娘娘點頭道：“再涵養真元，七日便可出關！”
琯朗要下榻拜謝，王母攔住他，對我道：“你來！”
娘娘手上托著一個手掌長短拇指大小的卷軸給我道：
“這清虛經，能助你融合至剛至柔之力，我再傳你一道心法，你與琯朗一同閉關，切記，戒虛戒妄，固守元神！”
一念至，凝神細記，但見娘娘形影已虛，不知何時已去！
心中一嘆：就差東王公沒來了！
眼前一道金輝，帝君閃身入帳！
齊了！
帝君卻對我道：“有藥怎麽不拿出來？”
愕然道：“什麽藥？”
“玉蕊風露丸！”
心下一喜，幸而此藥有餘，一直隨身，忙拿出來道：“這個有用嗎？”
帝君點頭，倒出三粒，化作一縷清氣，絲縷不剩，皆飛入琯朗鼻中！又遞給我道：“夠了，收好！”
琯朗的臉色又和緩了幾分！
帝君搖頭道：“你何必這麽拼命？一開始就該走！”
琯朗淡然道：“走不了，便試試自己的極限！”
帝君嘆道：“怎麽回來的？”
琯朗搖頭看我，我忙道：“父親曾給我一根簪子，說是母親留給我的，他說撚上清訣可至上清絕境，今日第一次用！”
帝君點頭道：“你母親可有傳你此術？”
我搖搖頭：“沒有，雲影珠解封完之後，父親才給了我簪子，我也才第一次聽說母親會，但父親並未告訴我上清絕境是變換空間，可能連他也不知道！”
帝君向我伸手，我忙將玉竹簪遞在他手裏，帝君似乎神思萬裏，忽道：
“你母親的上清絕境尚未臻化境，你今天用它瞬間穿行萬裏，法力已失！”
帝君卻收了簪子並不還我！
“帝君，這……是我母親的遺物，我……”
帝君似乎臉上有些不自然，似乎想笑卻又憋住，忽然悅目一笑：
“你母親聰明絕頂，怎麽生了你這個傻女兒？”
啊？
滿面羞慚，帝君收了自然有其用意，我怎麽沒反應過來？！
“是……多謝帝君！”
帝君滿頭銀發一絲不茍在腦後一束，淺金繡同色衣衫，渾身上下一無修飾，此刻一笑卻金輝燦爛，滿室生光，面目和悅，清明俊雅，與王母娘娘真真一對兒！
不過帝君怎麽也會上清絕境？不對，他說我母親的功力未臻化境，他自然更擅長，從帝君語氣來看，不僅認識母親，還很了解母親，難道我母親是方丈山的傳人？怪不得那日帝君一見我，聽說我是始影，眼神便十分親切，還叮囑我不要冒然行事！
然這樣一來，我冒然闖方丈山指名要見東王公，豈不是更失禮？真是羞愧難當！
斂衣欲以晚輩之禮拜見，帝君一念已至：“不可說，不可拜！”
難道那天王母娘娘說“北冥王一家不是外人”，是這個意思？
帝君又對琯朗道：“你已不能臨戰，聽我等一言，去玉天池療傷！”
琯朗搖頭道：“若這幾日虺族挑釁，又當如何？”
帝君凝眉道：“那也是我仙界劫數，有我等在，也未必能一敗塗地！”
琯朗道：“有帝君和幾位仙長在，本也不會敗。帝君在諸位仙長中，仙道法道皆修，琯朗能否將破敵之術傳與帝君？”
琯朗你要做什麽？
帝君搖頭：“仙門各有別，不得窺旁門之妙。”
琯朗笑道：“帝君方才不容分說，也傳了我方丈山之術。”
帝君一笑：“我方丈山之術在我一身，你不一樣。”
琯朗正色道：“帝君容稟：方才我已瀕臨絕境，九死之後方知，有沒有將來，不過是一瞬之間。我留得一命，焉知不是上天要我將此術傳與帝君以作禮尚往來之意？何況救人一命，尚且能得道，此術可救萬人性命，焉知非我之福？”
兩人對視片刻，帝君鎖眉，竟起身對琯朗一揖道：
“容我調息片刻，制一境歸於一脈，將此功法藏於此間，待此役一過，便可將它散去，如此一來，便不算傳法。”
琯朗起身斂衣，也向帝君一禮。
帝君溫潤清朗，琯朗冷淡悠然，此刻兩人如此默契，四目相對，惺惺相惜之意盡在眼底……
帝君焉能不知，出口便是傳，不論他記不記住，都是傳……可他要散去此功，便要自斷一脈，然而斷的又豈止一脈……且他這麽做，對琯朗而言，也不過聊勝於無，如此而已……即便如此他依舊要自毀一脈……
怔怔的看著琯朗，他真的要將此術傳給東王公？他伯父傳給他都如此隱晦，他現在這麽做，就更要打定主意離開我了……
琯朗看著我，一如初見時的淺淺一笑，直令天地無光。
你只想一別生寬，我便安好，我又為何不能讓你安心？
莞爾一笑！願能澄凈如光，直透你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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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瞻曾說，不知道三十三重天是何人主導，有何玄機。琯朗，不論那裏有什麽，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琯朗臉色一冷，只道：“你想多了！”
他身上水鏡中傳來父親的聲音道：“琯朗，帶影兒速回！”
忙喚靈兒，琯朗卻要獨行，悄對靈兒道：“讓他上來！”靈兒一翅膀把琯朗扇在背上，歡叫一聲，疾飛雲端。
琯朗略狼狽的趴在靈兒背上，旋即一躍端坐。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不等他掙脫便道：
“你看看我的幽靈花怎樣了？”
琯朗凝神片刻，冷冷道：
“很好！”
“靈玄長老說，長出三寸根莖，就能拿出來了！”
琯朗手臂一動，他是擔心這個吧，當初他說我是他的，不許我解封雲影珠冒險，我卻說我的命是北冥的！
“嗯！”
靈兒忽然一聲淒厲的長嘯，望九天之上疾馳，琯朗緊緊握著我的手道：“跟緊我！”
站起身來，夜空中的上下四方，皆是泛著銀光的軍陣，擡眼望去，恰似在浩瀚星空布下了天羅地網！每一隊軍陣前，都有一員大將佇立空中，飛天軍陣密密麻麻緩緩靠攏，將我們包圍在中間！
原本可以在空中噤聲徐飛的軍陣，故意的整齊劃一，走出聲聲步伐，四面八方齊聲同喝，盔甲和刀劍的碰撞，聲聲入耳，肅殺恐怖！
父親讓我們回南冥軍帳，必是有大軍攻打南冥，然而沒料到，圍攻我們才是他們的目的！
夜空下廝殺，倒是很美！
與琯朗並肩而戰，極美！
正前方一將，紅袍金甲，金盔上戴著四支五彩孔雀尾羽，金戈一橫，緩緩上前，在距離我們十丈遠之地停住，月光下面色慘白，聲音卻十分渾厚：
“我王有令，若兩位今日投降我族，過去之事既往不咎，將來我王為帝，許兩位各為一方之王！若兩位潛心仙道，仙界尊神，以兩位為首！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請兩位考慮！”
他們既然有備而來，當有必勝把握！
琯朗曾說，毓奇和丘虞，他可一敵二，如今有六位大將，六支軍陣，以我們二人敵六，未必能勝，何況這六支軍陣必非尋常軍隊！
我們兩人需要虺族如此大的陣仗，也是榮幸之至！
情急之下，將腰間方勝絳環幻成一只鯤鵬疾飛，靈兒變作一只小小的黑背石，落紙雲煙掌柔韌宛轉，暗暗將它拍至鯤鵬腹下，但願它能飛出包圍圈，去南冥給父親報信！
琯朗並不答話，只緊緊抓住我的手迅疾往東南方向的兩支軍陣之間沖去，玉神劍出，冷月光華，泠泠照人，劍鋒所向，殺氣四射！
軍陣都是死士，琯朗強大的法力噴薄而出，道道藍色光暈在眼前擴散，漸行漸遠，間或有軍士掉落，軍陣絲毫不亂，替補換位十分迅疾，不上一刻已有仙法戰陣連接。而身後其餘四支軍陣正在縮小包圍圈。
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六支軍隊都結成仙法戰陣！
“千裏冰封”的掌風和“扭轉乾坤”的劍意已然練得純熟，只化作四道劍氣攻擊軍陣中間，瞬間的冰霜能讓仙陣的連接中斷！
我與琯朗背靠相對，琯朗的護身仙法籠罩在我們二人身上，雖暫且無傷，但見軍陣收縮，陣型變換連接緊密，無論我們怎麽攻擊，他們都能迅疾變化連接成片！不過小半個時辰，便覺他們已然組成強大的仙陣將我們圍困在內！
只聽先前那將聲音遠遠傳來：
“我王欽慕二位已久，欲請兩位上仙共享天下，還請兩位留步相敘！”
他們是要生擒？還是迷惑？
琯朗並不停手，玉神劍下屢有軍士落下雲頭，然六支軍隊以六將為首組成的仙陣步步侵逼，琯朗修為再醇厚也不能長久抵禦這無休無止的仙陣圍困！但見他雙手已然微顫，越來越吃力！而我的仙力也正在快速的消耗！
忽然一團金色的光芒籠罩身旁，側身一看，琯朗額間幻出一條金色飛龍環衛在身，心念一動，默念玉鐲心法，腕上雙鐲金光團團與周身金色光芒融為一體，琯朗劍光向四方一劃，便見圈外敵人轟然掉落！
這一輪攻勢威力巨大，我卻猛地心頭一驚，側身看琯朗，面色已然有些扭曲，嘴角滲出血跡！
俄而萬劍齊至，將我們圍得密不透風，四顧觀望，一無生機！不由得腳底發涼，渾身冰冷！
那將的聲音穿透劍氣傳來：“兩位上仙，我王等待兩位歸順，投降吧！”
不，不能！
父親說過，萬不得已時，握玉竹簪撚上清訣！數次臨敵，我都渾然忘卻，以至於炎珝兩次受傷幾乎快死！琯朗一念道：“抱緊我！”我一手死死環住琯朗的腰，右手拔簪，上清訣一念至心，環繞周身的金光忽然大盛，照耀得整個夜空一片明亮，琯朗揮劍劃出一波劍光，口中鮮血噴濺而出，周圍軍士翻身向後，我們也掉在了父親的軍帳！
琯朗手中劍意未盡，軍帳瞬間只剩了頂子！
幸而我們已然倒地，劍光只向高處劃破了軍帳！
原來上清絕境是變換空間！
一時數劍飛向我二人！立即又紛紛收劍！
琯朗看著四周，猛然拉住我道：“有沒有受傷？”
“一點也沒有，你呢？”
琯朗神色放松下來，嘴角一動，聲音十分微弱：“沒有！”
哪裏沒有，臉色慘白，額上印記雖淺，卻變得青白，口中鮮血噴濺在我身上，頸下鎖骨部位鮮血浸透衣衫，胸前一片血紅……
眾將圍攏過來，父親忙查看琯朗傷情，又問道：“情況如何？”
“六將率領六支軍陣，約有近兩千人，善結仙陣，大約死傷過半！”
“好，天罡元帥和禦風天將已隨靈兒率軍前去，影兒帶琯朗先療傷！”
父親當即與眾將商議，覆又在水鏡中呼喚二將。
我扶著琯朗，竟有些腿軟，這才發現仙力幾乎耗盡！
琯朗盡力的撐著身軀，腳下卻越來越虛！
到隔壁帳中剛讓琯朗臥在榻上，青玄聖君已至，同來的還有天庭醫聖岐伯！
琯朗靠在榻上，虛弱已極，仍向他們兩人拱手道：“多謝兩位，我自己療傷便可！”
聖君捋著稀疏的胡須道：“岐伯，他瞧不上咱們！”
我忙道：“不是……”
“唔，我看也是！大約嫌棄我二人老醜，病人不喜歡醫生，倒不利於病！”
“那似乎看著美人效力更佳？”
“聖君、醫聖……”
“也不能啊，公主在這裏呢，若她一生氣，仙君也不能療傷啊？”
“兩位仙長……”
“那就只能勞動那一位了！”
“嗯嗯！”
兩人竟揚長而去！
“哎，怎麽走了？！”
須臾元靈元老進帳，臉色一凜，徑直走向琯朗，手上一道清氣環住琯朗手腕，一團紫霧圍裹他身，半刻才撤了道：“不能再戰了，去玉天池療傷！”
我忙問道：“很嚴重嗎？”
元靈元老點頭，心頭一酸，琯朗輕輕道：“不嚴重，我還好！”
元靈元老眼睛一瞪，胡子一翹道：“要死了才算嚴重？”
擡手將一粒丸藥送進琯朗嘴裏，又道：“我這一粒大還丹可助你一成之力！”
“九轉大還丹？”
元老瞪我一眼道：“現在他若是吃了九轉大還丹，立刻就死了！我這大還丹，效力不如帝君的九轉大還丹，卻正好適用！”
我忙閉了嘴！
原以為五方五老和東王公西王母，都是和父親一樣溫文爾雅的，誰知竟都不是，還各有脾性！他們不在意禮節，卻都我行我素，霸道任性！閉嘴任由他們隨意施展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元靈元老忽然一掌拍向琯朗，我驚叫一聲，琯朗微微擡手一搖，元老瞪著我十分不滿道：
“喊什麽？！”又板著臉對琯朗道：“不許再戰！”
昂首出帳！
我嘟著嘴道：“好大的脾氣！他幹嘛打你？”
雖如此問，卻也不信他是真打！
琯朗輕聲道：“他這一掌，起碼給了我千年的修為！”
“啊？這麽奇怪？”
“收掌之時隱然有回手之力，原本他要傳的更多，一掌之間，我卻有點接受不了，因此……”
“好好傳不行嗎？非要一掌！”
驀然想起，人家要給，琯朗就能要嗎？所以一掌猝不及防，倒是極佳！
然後其餘四老以及混元道君漸次進帳，各自吹胡子瞪眼一人一掌拍向琯朗！
都商量好的嗎？
琯朗面色似有不適，我忙道：“怎麽了怎麽了？”
忽聽一個清潤的聲音道：“這幾個老兒，也太魯莽了！”
回首一看竟是王母娘娘，雲鬟霧鬢，雙目如幻，只見她飄至榻旁，輕道：“無須多禮！”手掌一擡，但覺虛清之氣在空中緩緩流淌，淡淡綠煙環繞，琯朗的面色漸漸舒緩，額間青白的印跡也和潤了許多！
小半個時辰，王母娘娘才收回掌來，薄霧消散，王母娘娘點頭道：“再涵養真元，七日便可出關！”
琯朗要下榻拜謝，王母攔住他，對我道：“你來！”
娘娘手上托著一個手掌長短拇指大小的卷軸給我道：
“這清虛經，能助你融合至剛至柔之力，我再傳你一道心法，你與琯朗一同閉關，切記，戒虛戒妄，固守元神！”
一念至，凝神細記，但見娘娘形影已虛，不知何時已去！
心中一嘆：就差東王公沒來了！
眼前一道金輝，帝君閃身入帳！
齊了！
帝君卻對我道：“有藥怎麽不拿出來？”
愕然道：“什麽藥？”
“玉蕊風露丸！”
心下一喜，幸而此藥有餘，一直隨身，忙拿出來道：“這個有用嗎？”
帝君點頭，倒出三粒，化作一縷清氣，絲縷不剩，皆飛入琯朗鼻中！又遞給我道：“夠了，收好！”
琯朗的臉色又和緩了幾分！
帝君搖頭道：“你何必這麽拼命？一開始就該走！”
琯朗淡然道：“走不了，便試試自己的極限！”
帝君嘆道：“怎麽回來的？”
琯朗搖頭看我，我忙道：“父親曾給我一根簪子，說是母親留給我的，他說撚上清訣可至上清絕境，今日第一次用！”
帝君點頭道：“你母親可有傳你此術？”
我搖搖頭：“沒有，雲影珠解封完之後，父親才給了我簪子，我也才第一次聽說母親會，但父親並未告訴我上清絕境是變換空間，可能連他也不知道！”
帝君向我伸手，我忙將玉竹簪遞在他手裏，帝君似乎神思萬裏，忽道：
“你母親的上清絕境尚未臻化境，你今天用它瞬間穿行萬裏，法力已失！”
帝君卻收了簪子並不還我！
“帝君，這……是我母親的遺物，我……”
帝君似乎臉上有些不自然，似乎想笑卻又憋住，忽然悅目一笑：
“你母親聰明絕頂，怎麽生了你這個傻女兒？”
啊？
滿面羞慚，帝君收了自然有其用意，我怎麽沒反應過來？！
“是……多謝帝君！”
帝君滿頭銀發一絲不茍在腦後一束，淺金繡同色衣衫，渾身上下一無修飾，此刻一笑卻金輝燦爛，滿室生光，面目和悅，清明俊雅，與王母娘娘真真一對兒！
不過帝君怎麽也會上清絕境？不對，他說我母親的功力未臻化境，他自然更擅長，從帝君語氣來看，不僅認識母親，還很了解母親，難道我母親是方丈山的傳人？怪不得那日帝君一見我，聽說我是始影，眼神便十分親切，還叮囑我不要冒然行事！
然這樣一來，我冒然闖方丈山指名要見東王公，豈不是更失禮？真是羞愧難當！
斂衣欲以晚輩之禮拜見，帝君一念已至：“不可說，不可拜！”
難道那天王母娘娘說“北冥王一家不是外人”，是這個意思？
帝君又對琯朗道：“你已不能臨戰，聽我等一言，去玉天池療傷！”
琯朗搖頭道：“若這幾日虺族挑釁，又當如何？”
帝君凝眉道：“那也是我仙界劫數，有我等在，也未必能一敗塗地！”
琯朗道：“有帝君和幾位仙長在，本也不會敗。帝君在諸位仙長中，仙道法道皆修，琯朗能否將破敵之術傳與帝君？”
琯朗你要做什麽？
帝君搖頭：“仙門各有別，不得窺旁門之妙。”
琯朗笑道：“帝君方才不容分說，也傳了我方丈山之術。”
帝君一笑：“我方丈山之術在我一身，你不一樣。”
琯朗正色道：“帝君容稟：方才我已瀕臨絕境，九死之後方知，有沒有將來，不過是一瞬之間。我留得一命，焉知不是上天要我將此術傳與帝君以作禮尚往來之意？何況救人一命，尚且能得道，此術可救萬人性命，焉知非我之福？”
兩人對視片刻，帝君鎖眉，竟起身對琯朗一揖道：
“容我調息片刻，制一境歸於一脈，將此功法藏於此間，待此役一過，便可將它散去，如此一來，便不算傳法。”
琯朗起身斂衣，也向帝君一禮。
帝君溫潤清朗，琯朗冷淡悠然，此刻兩人如此默契，四目相對，惺惺相惜之意盡在眼底……
帝君焉能不知，出口便是傳，不論他記不記住，都是傳……可他要散去此功，便要自斷一脈，然而斷的又豈止一脈……且他這麽做，對琯朗而言，也不過聊勝於無，如此而已……即便如此他依舊要自毀一脈……
怔怔的看著琯朗，他真的要將此術傳給東王公？他伯父傳給他都如此隱晦，他現在這麽做，就更要打定主意離開我了……
琯朗看著我，一如初見時的淺淺一笑，直令天地無光。
你只想一別生寬，我便安好，我又為何不能讓你安心？
莞爾一笑！願能澄凈如光，直透你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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