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28.第128章

關燈
第128章

紙條上說那個“殺人者”是趙家的人,但實際上他很可能並不是。最大的可能是,他其實就是給我們下套的人,甚至可能就是丟紙條的那人。他在醫館內一直背對著我們,“殺人”時也只露出了側臉。

所以說起來,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他長什麽模樣,自然也無處找起。所以在此事上,我們連自辯的餘地都沒有。我越想越是心驚,直想得滿頭大汗。季明媚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竅,臉色頓時也蒼白起來。

因為當時跳入院中偷窺是她的主意,所以她臉上還有一抹自責的神情,歉然地看著我。我朝她微微搖頭,示意此事與她並無多大關聯。鎮長不待我們多說什麽,便讓鄉勇押著我們一路回到了鎮公所。

店主人見我們被押走,也是驚得合不攏嘴,一路追著我們出了住店,就跟要劫囚似的。我告訴他我們與鎮公所有些誤會,說清楚了就好,請他幫我們將房間留住,順便照看一下留在店內的行李。

店主人倒是熱心腸,雖然有些疑慮,卻還是答應了我們。我說得輕松,卻知道此次一去必將深陷困境,不由心情沈重。到了鎮公所後,鎮長便厲聲呵斥我們,讓我們將同夥供出來。只是他天生一張滑稽臉,雖然話說得聲色俱厲,看上去倒像是在逗我們發笑。

季明媚雖然也是驚憂交加,看了他這張臉卻忍不住有些發笑。鎮長見狀越發惱怒,語氣越發嚴厲,看起來也越發可笑。季明媚抱歉地對他道:“實在對不住鎮長,我……我看著你這張臉便想笑,請你不要見怪。”

鎮長正要發怒,她忙又委屈地道:“我自小又沒怎麽出過門,哪知道還有人發起火來會像你這樣——人家見了棍棒會害怕,你見過誰害怕四喜丸子的?”

這話聽起來居然也很有道理,四喜丸子也知道自己起不了恫嚇的作用,竟然找不到詞來反駁她,只得頓頓腳走了。臨走前讓我們好好反思一下,等他去料理完了吳周氏的事後再來找我們。

等四喜丸子走了,我們兩個頓時又大眼瞪小眼,我知道她剛才裝傻賣乖,其實是想先將鎮長糊弄過去,不然我們可沒有什麽能交代的。眼下鎮長走了,季明媚便皺眉道:“我們被人下套了,現下該怎麽辦?”

“如今看來,當年吳漢祥之死背後還隱藏了更大的秘密,現下的一切事都是因此生發的。所以我們最該做的,就是要查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我說著嘆了口氣,“可是如今我們身陷囹圄,又能去哪裏查呢?”

“既然知道了要做什麽,那就出去查啊。”季明媚躍躍欲試道,“那個四喜丸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們關了起來,那我們就逃出去!”

“如果我們就此逃走,豈不是坐實了罪名?”我搖頭道,“況且窗戶都已經關死了,外面肯定也有人看守,我們如何逃得出去?”

不料我話還沒說完,就聽窗戶咯吱一聲,竟然自己打開了一條縫,就像在反駁我一樣。我心想這可真是新鮮,我活了這麽多年,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扇窗駁倒。季明媚見狀大喜,忙道:“看,窗戶都在幫我們越獄,還不快走!”

我回過頭看著她,季明媚也不看我,只是拉著我的衣袖想和我一塊過去。我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季明媚站住腳看著我,我也回看著她。眼下的事情如此古怪,我就是再遲鈍了也看出了一絲不尋常。

她剛剛說要越獄,窗戶就自己打開了一條縫,如果窗戶不是她的同謀的話,那她的同謀自然另有其人。聯想到鎮長剛才那麽輕易就被打發走了,所以其實將我們抓回鎮公所,也並不是鎮長的意思,而是出於某個人的授意。

季明媚早在我之前就看出了這點,所以才會提議從這裏逃出去。而什麽人既能吩咐鎮公所做事,又能被她一眼看出來?

“蔔鷹,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過去把洗腳水潑你頭上了。”我沒好氣地甩開季明媚的手,對著窗戶那邊說道。

窗戶沈默了一下,然後忽然從外面探進一張江洋大盜的臉來,臉上長滿了絡腮胡子,表情嚴肅,不用開口就像是在問人要錢還是要命。我見他將頭探進來,自然也就知道店主人嘴裏那不像好人的人是誰了。

原來從醫館偷走青玉又抵押給店主人的人,竟然就是蔔鷹。而季明媚之所以能在我之前就知道他來了,是因為那個朝我們丟紙條的人也是他。季明媚認出了他的字跡,所以才會按照紙條上的提示,拉著我去偷窺醫館內。

只是沒想到我們的這一番偷窺,卻讓自己成了吳周氏之死的幫兇,不過這應該是蔔鷹也沒想到的。他不會給我們下套,既然給我們丟紙條的是他,那麽當時我們在醫館看到的殺人一幕,就不是誰在演戲,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可是衛郎中既然真的被殺了,為何最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出現?

我此時將事情理順了,自然也就明白過來,那個在追查當年青玉案的人正是蔔鷹。而也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才讓趙先生憂心忡忡,甚至不惜為此殺人。

蔔鷹這時從窗戶外跳進來,手腳嫻熟,一看就是偷雞摸狗的好手。我等他落地後,就問道:“你在查十九年前的吳漢祥之死?此事怎會與你產生關聯?”

“你知道什麽是‘賊開花’嗎?”蔔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先反問了我。

所謂的“賊開花”,其實就是舊時的一個陋規。舊時官府為了敲詐勒索富戶,往往會詐稱當地有人家中失竊,然後派員到富戶家中,宣稱富戶有收取賊贓的嫌疑,恫嚇要將他們問罪。

那些倒黴的富戶為了息事寧人,往往就要拿出大筆銀錢來打點,等錢使得足夠了,官府便又宣布他們洗清了汙名。若是哪一家一毛不拔,最後往往會弄假成真,搞得雞犬不寧,甚至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我點了點頭,表示聽說過此種事,又問道:“當年的青玉案,與‘賊開花’有關?”

“不錯。”蔔鷹說道,將當年的事詳細地告知了我們。當年趙家富甲一方,被當時縣上的有心人盯上了,用了“賊開花”的手段對付他們。被派去趙家的那人名叫程傑,他到了趙家後便獅子大開口,要讓趙家大出血。

當時趙家迫於無奈答應了他,不過卻要他寬限幾日,好讓趙家想辦法去籌錢。因為勒索的數目實在過大,趙家倉促間湊不齊也在情理之中,所以程傑答應了。可是等幾日後程傑再次到了趙家,卻發現趙家正在張燈結彩。

程傑自然極度愕然,還以為趙家在敲鑼打鼓慶祝被勒索,等問清楚後才知道,原來這一番做作並不是為了他,而是趙老太爺要納妾,娶一個十七歲的姑娘進門。

趙家都已經被人逼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有心情納妾。程傑自然十分驚奇,不過趙家人對他的說辭是,就是因為此番大出血,讓趙老太爺心情十分郁悶,所以要納一房妾沖喜,平息心頭的怨氣。

話雖然是這個意思,但是趙家人自然說得委婉。程傑聽了也不以為意,就叫他們將錢拿出來。然而趙家人卻不由分說便將他拉入酒席,說是等席後自然會給他。程傑人在趙家,也不怕他們跑了,於是也就客隨主便入座去了。

不料就在當天晚上,那位姓周的新娘子竟然被人劫走了。當時趙家大亂,所有人都在查探是誰劫走了新娘子,最後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被趙家人得知是吳漢祥做的這事,於是便蜂擁去了豆腐坊。

他們到了豆腐坊後,發現吳漢祥已經與周氏拜過天地成親了。趙家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惡氣,便當場大打出手將吳漢祥打死,然後才揚長而去。

雖然趙家打死了人,但吳漢祥公然闖入人家中劫走新娘子,違背公序良俗,官府也無法追究責任,所以最後此事就不了了之。這事當年在全縣轟動一時,數年內都是民間茶餘飯後的談資,直到近些年才漸漸無人提起。

“此事有什麽不對嗎?”我聽完後問他。他雖然說得詳細,但實則與我們目前知道的事並無太大差別。

“不對的事在後頭。”蔔鷹瞇起眼幽幽地道,“那位程傑仁兄,在趙家那場婚禮鬧劇後忽然不知去向,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他……他去哪了?”我倒沒想過事情居然回到了程傑身上,不由有些好奇。

“我認為,他已經死了。”蔔鷹很嚴肅地道,“而殺他的正是趙家人。”

“他敲詐的數目巨大,趙家不堪勒索,倒是有可能殺了他,但是你們有證據嗎?”

“問題就出在這裏。當年縣上的人也都覺得是趙家殺了程傑,但是卻毫無線索。程傑就這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如果趙家殺了人,就一定要處理屍首。趙家是富戶,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殺了人怎會一點線索都沒有。當年趙家是什麽說辭?”

“趙家說,或許程傑因為得了一大筆錢,不願回縣裏與他人平分,所以就此遠走高飛,隱姓埋名。”

“這說辭倒也合情合理。你認為沒有這種可能嗎?”我看向蔔鷹。

“簡直太合情合理了。”蔔鷹答道,就是因為趙家的說辭太合理,所以當年縣上雖然有所懷疑,卻無法對趙家采取任何措施。沒過多久“賊開花”的事東窗事發,多家受害富戶聯合向上面舉報,所以上面派了人下來徹查,當時相關人員全部被追責。

而趙家也是受害者之一,所以程傑失蹤一事就以趙家的說辭結案,此後十餘年都成為一樁懸案,再也無人提起。

“既然如此,你又何以斷定是趙家殺了程傑呢?”我道,“此事與吳漢祥之死又有何關聯?”

“當年的卷宗上顯示,程傑不論走到哪裏,隨身都帶著一塊青玉。青玉並不值錢,但據說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所以他寸步不離帶著。”

“什麽,那塊給吳漢祥陪葬的青玉,是程傑的!”我失聲叫道。

“所以我才斷定程傑早已被害,因為那塊青玉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他既不會拿去送人,也不會輕易離身。”

“可是就算程傑被害了,他的隨身青玉又怎會被拿去給吳漢祥陪葬?”我想起在醫館外偷聽時,聽趙先生和衛郎中的口氣,似乎吳周氏竟是與他們一夥的。可吳漢祥明明是被趙家打死的,吳周氏與趙家有殺夫之仇,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問題所在。倘若程傑真的是趙家所殺,那麽這塊青玉應該在程傑的屍首上,或者落入了趙家手中,又怎會成為吳漢祥的陪葬?”

“除非,當年的吳漢祥之死另有隱情,並不是因為搶親之事!”我心中隱約有所猜測,便將在醫館聽到的事都說給了蔔鷹聽,“當年趙老太爺恰恰在‘賊開花’的當口要納妾,而趙家人看上去又像是和吳周氏一夥的,那麽會不會當年的搶親一事是趙家故布疑陣,目的其實在於程傑?”

“我也是這麽想的。要將一具屍首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好的辦法是什麽?”蔔鷹盯著我和季明媚道,眼神幽幽發綠,就好像已經想到了什麽好辦法,正準備拿我們試手似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