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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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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地上的鮮血梅花已經幹涸了,顏色暗淡,就像枯萎了一般。我極度駭然之下霍然起身,頓時也將屍首的臉看了個清楚,正是畫像上的酒莊莊主。此刻他還睜著眼,死不瞑目地看著我,好像在質問我為何要害他。

我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眼睛,頓時就被一陣寒意刺殺,墜入了萬丈冰窟。昨夜的事竟然不是我做的噩夢,而是真實發生過了。我為了追尋岫紅的下落而來,卻不知怎的,竟然親手殺了可能知道岫紅下落的莊主!

我駭然間轉頭去看門口,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正是昨夜將我迎入酒莊的那個夥計。他見我轉頭,也楞了一楞,失口叫道:“怎麽是你,你怎麽還在這裏?”

說著瞥了一眼地上的莊主屍首,兩股戰戰,不待我回答便轉身從書房中逃了出去,似乎生怕慢了一步也會遭我毒手。我看了一眼手上的匕首,自忖若是自己看見眼前的這幅景象,只怕也會奪路而逃。

昨夜的事我記得清清楚楚,雖然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麽做,但確實是我殺了莊主。莊主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盯著我看,好像他渾身都死了,這雙眼睛卻還活著,眼神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要活活地在我身上剜出個洞來。

我被他這雙眼睛盯得渾身發冷,急忙拋下匕首從地上爬起,連滾帶爬地出了書房。剛出了書房來到庭院裏,只見一個中年女子坐在蕉葉叢中的秋千架上,剛才那個夥計正站在她面前,指手畫腳地說著什麽。

我依稀記得我昨晚來酒莊時,就是在這架秋千上遇到的她,酒莊夥計稱她為二小姐。二小姐聽了夥計的講述,也是驚得一下從秋千上跳起,想必是那個夥計告訴了他莊主死了,兇手就是我。

此時她見我從房中出來,忽然沖過來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胳膊,嘴裏沖那夥計叫道:“快!我拽住他了,你……你快去鎮公所報官!”

那夥計被她這舉動弄得一怔,回過神後忙不疊應了一聲,撒腿就朝外跑去,全然不顧若真是我殺了莊主,二小姐一介女流又怎能將我留在酒莊。二小姐將我拽住後就不肯放手,眼神卻一直往書房裏瞥,眼淚也一下飈出了眼眶,嘴裏叫道:“哥……哥……”

原來她是莊主的妹妹,難怪年紀比繡屏大了這許多。莊主已然死去,自然不會回應她,我面如死灰地對她道:“不用叫了,莊主確實遇害了。”

二小姐聞言大叫一聲,瞪大了憤恨的眼睛看著我,眼神跟釘子似的,看得我心亂如麻的同時又如芒在背。我被她抓得胳膊生疼,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會逃的,就在這裏等鎮公所的人來,你松手吧。”

二小姐絲毫沒有理會我,我見說不動她,也不好用蠻力掙脫,只得任由她拽著我的胳膊,等鎮長帶著鄉勇趕到時,整條胳膊都被她抓青了。鎮長帶人進書房查看了莊主屍首後,將相關的物件收集了,就出來將我從二小姐手上拽開,讓鄉勇們押著我回鎮公所,二小姐和那個酒莊夥計也跟著去了。

到了鎮公所,鎮長將我關入一間空房中,然後就和二小姐還有那夥計站在了窗外,隔著窗戶與我對質。酒莊夥計先將昨晚的事說了,我如何敲門,他如何將我引入莊主書房,途中遇到二小姐還說了幾句話。

到了書房後,莊主就讓他先退出去了,說是和我有幾句話說。他出去後,二小姐與鎮上的一位太太約了打葉子牌,天黑了不敢走路,讓他陪她一塊去。他陪著二小姐到了那戶人家後,想著等會牌局散了還要再來接她,幹脆就在那等著。

當時去打牌的不止二小姐,還有好幾位太太,也都叫了家中的夥計陪同。幾個夥計閑著無聊,也都玩上了牌,這一玩竟玩到了天亮。他陪同二小姐回到酒莊後,眼見日頭高升了還不見莊主出來,就去臥房叫他,誰知臥房中卻沒人。他以為莊主在書房,便又過來了,推開書房門後就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

他說完後,鎮長便問二小姐他所言是否屬實。二小姐也不說話,只是咬唇點了點頭,就用憤恨的眼神看著我。她昨日入夜與今晨都在酒莊,想必是出嫁後也仍舊住在家裏幫忙,兄妹二人朝夕相處數十年,自然感情深厚,會對我這般仇恨也在情理之中。

“怎麽酒莊上下竟只有你們兩個在?”鎮長問道。

“莊裏釀的一批酒可以啟壇了,其餘人都送酒去外鎮了。”那夥計答道。

鎮長點點頭,問我:“先生是巡城馬,怎會做出這般殺人害命的事來?”說著,似乎想起應該問問我是否承認殺人,忙又道,“二小姐與夥計所言,先生可有什麽異議?”

我記得自己當時就像鬼附身了似的,言談舉止全都不由自主,但莊主確實是我殺的。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諉過他人,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無話可說。鎮長見我痛快承認,倒有些奇怪,問道:“先生與莊主有仇?”

“無冤無仇。”我答道。

“那何以殺人?”鎮長緊接著問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殺了莊主。”我心中其實極其恐慌,兩只手都在微微發顫,卻只能強自鎮定,“我之前既不認識,也沒有見過他,這是我第一次到蕉嶺鎮來。”

“你殺了人,卻不知自己為何殺他?”鎮長疑惑地看著我,或許有些疑心我在消遣他,語氣也不自覺重了起來,“難不成你那時忽然患了失心瘋?你要知道,無論你如何狡辯,只要殺人屬實,就要以命相抵!”

我哆嗦了一下,慢慢答道:“我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好叫鎮長得知,我並非狡辯,對於殺人一事也不否認,但是當時具體事實也要說給鎮長聽。”

鎮長可能見我既不狡辯,也不胡攪蠻纏,神情還很肅然,疑惑間也問道:“什麽具體事實?”

我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組織了一下言語,將我進入書房後的感覺說了。人雖是我殺的,但我卻總感覺那個人好像並不是我,因為我心中所想與實際所為截然不同。鎮長聽我說完後,又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番,卻沒有說話。

這些話別說他,我自己聽了都不敢相信。我苦笑一聲,道:“我知道這些話頗有些荒誕。沒關系,我說這些並非是為了脫罪,只是實情如此,要一吐為快罷了。”

一旦確定人是我殺的,我就必然要給莊主償命。我嘴上說著沒關系,其實心裏很有關系,即使不是為了追查魏家慘案,我也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將命送在這裏。但我記得清清楚楚,人確實是我殺的。

看來魏家慘案最終還是要變成一個無頭公案了,我心中極為沮喪,情緒自然也不高,說完話後便走到房中簡陋的床板前坐下,耷拉著腦袋不再言語。

鎮長見我這樣,反倒有些將信將疑起來,說了一句:“若事情真如先生所言,那你這不是鬼上身嗎?”

我聽得一呆,他說得倒是貼切。我在莊主書房中的所作所為,確實很像是有另一個人占據了我的身體,也就是坊間傳言的“鬼上身”,不然實在無法解釋這一切。

鎮長說了這一句後,可能又覺得自己太過輕信了,忙又道:“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事情具體怎樣,還得請縣上派人下來核查,先生人卻是不能離去了,必須留在鎮公所。”

我沒精打采地點點頭,並沒有異議。鎮長見我與二小姐等人的言語都能對上,就讓二小姐和夥計先回酒莊去了,又讓他們先不要移動鎮長的屍首,以防鎮上派人下來時還要查看現場。

二小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後,忽然失聲哭了出來,那夥計見狀忙上前去攙住她,與她一道離去了。鎮長目送他們離去後,這才轉過身來繼續向我問話,問我既然不認識莊主,為何會去酒莊找他。

我告訴他,我本來確實是自己有事要去找莊主,不過在住店時卻有人給我留了一封信,要我送去給莊主,於是我就借由此事去找了莊主,此事店主人可以做證,信就是他轉交我的。

鎮長聽了道:“此事我會去向店主人核實,不過先生說自己也有事要來找莊主,到底是什麽事?”

我猶豫了一下,本不想說魏家的事,不過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或許就要死在這裏,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就將它說了。此事太過曲折,斷然不可能是我臨場編造的,所以鎮長倒也沒有太過懷疑,而是驚疑地道:“先生是來打聽酒莊大小姐下落的?”

原來岫紅就是酒莊的大小姐。我道:“不錯。我孤身一人,自然無法上狼窩去質問,只能先來打探她的下落。”

“狼窩?先生不知道嗎,狼窩已經覆滅了,無人存活。”鎮長道。

“什麽!”我雖然身陷囹圄,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失聲驚叫,“狼窩滅了,怎麽滅的?”

“前段時間,隔壁三山鎮的一個土匪窩虎山,不知怎的就與狼窩起了沖突,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狼窩就是被虎山滅的,據說虎山的人使用了大量火藥,將整座狼窩都夷為了平地。”

虎山攻打狼窩這事我自然知道,可是胡小天並沒有告訴我狼窩已經覆滅。他明知狼窩是魏家慘案的關鍵線索,為何還坐視虎小山夷平狼窩,並且還不將此事告訴我?

他不願說他們那個組織的事,就連這事也不告訴我。現在有可能知道岫紅去向的莊主也死了,等於魏家慘案的所有線索都斷了。我想得心中有些驚疑,有人在住店裏留下一封信要我送往酒莊,可是我從三山鎮離去後,知道我要來酒莊的就只有胡小天,難道這封信是他留下的?

我雖然能肯定紙條上的字跡是女子手筆,但這並不代表留信的人就是女子。而我送信到了酒莊後,所有的事都開始匪夷所思起來,莫非這其中的蹊蹺也與胡小天有關?

在松下鎮時,蔔鷹將當年的魏家慘案完整地重現了一遍。魏如濤等人都是某個組織的成員,這個組織擁有巨大的能量,足以影響到這個亂世的時局,但是由於那時的時局比較混亂,他們不知該如何幹預,所以魏如濤等人提出暫時退出,等待時局發展得比較清晰時再介入。

這個想法有人讚同,也有人反對,周芷兒的父親就是因為不甘心退出,所以脫離組織自行參與到時局中去,並死在了討袁戰爭的戰場上。而胡小天也是這個組織的成員,那他對當年退出時局的事持什麽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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