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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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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明月在樹梢上張眼探看人間,明察秋毫,夜色雖深,山路卻在月光下一覽無遺。我心中慶幸,雖然貪圖趕路錯過了住店的時辰,好在有明月相伴,雖然山路崎嶇,倒也還不難走。前面的鎮子叫松下鎮,山道盡頭便有一株古松坐落,想必過去便是鎮子了,我見狀頓時心中一振,加快了腳步。

已經趕了一天的路,我早已饑腸轆轆,想到只要到了前面的鎮上,便有熱湯熱飯慰藉肚腸,嘴裏便一陣潮濕,正一邊憧憬一邊一鼓作氣地趕著路,不料走到古松下時,卻忽然聽到有人在說:“你餓嗎?”

我一怔,急忙朝四下張望了一圈,路邊一座新墳上的紙被夜風吹動,颯颯作響,墳前還擺著幾樣果子,早已幹癟腐爛,除此之外,四下無人。我頓時心中一顫兩腿一軟,心想松下真是個好客的鎮子,不但有迎客松,還有迎客鬼,一句“不用客氣”正要脫口而出,這時那聲音又道:“張手。”

我一聽這鬼不但好客,而且熱情,頭皮更加發麻,又不敢拂了它的好意,只好顫巍巍地將手捧著,眼睛盯著墳前的那幾枚爛果子,不知道它是會飛過來,還是會砸過來。等了半天,那幾枚爛果子還是一動不動,天上卻忽然掉下一張餅來,不偏不倚地掉在我手心,餅還微微沁著餘熱。

天上忽然掉大餅,我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看著手裏的餅楞了半天,這才擡頭去看頭上。樹上有個人朝我微微一笑,並沒有青面獠牙。我這才微微有些安心,原來是有人躲在樹上說話,想必是看我風塵仆仆,又一臉倦容,所以才問我餓不餓。

那人朝我丟了張餅後,就也從樹上跳下,我打量了他一番,是個與我年紀相近的人,雖然看著只有二十出頭,卻長了一圈的絡腮胡子,看著像是個江洋大盜。當然,我自小受過教誨,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他對我這陌生人都如此友善,自然不會是什麽壞人。

我這邊正想著,嘴裏朝他道了謝,那人坦然受了,壓根沒和我客套,我心中又道,此人長相豪邁,想必也不是拘泥小節的人,心中越發肅然起敬,不料還沒敬上一時半刻,那人就又道:“你看我長得像江洋大盜嗎?”

“不像。”我搖了搖頭,想到他可能因外貌而受過許多誤解,頓時將頭搖得越發堅決。

那人見我搖頭,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哼道:“我就說嘛,我這長相,明明像采花大盜!”

聽他的口氣,似乎對成為采花大盜心向往之,我一時也不知是該誇他志向高雅,還是勸他認清現實當一個江洋大盜算了。正在糾結,那人又扔給我一個水壺,吩咐道:“餓了吧?就著水把餅吃了吧。”

他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問他:“那你呢?”

“我不吃。”那人嚴肅地道,“看你一副要問為什麽的樣子,我索性告訴你好了,水裏有藥,喝了就會人事不省,專門給你準備的。”

我哈哈一笑,這人長得豪爽,說話卻是有趣,他大概是早已吃過了,這麽說是要打趣我。既然他這麽說了,我自然也就不跟他客氣,咬了手裏的餅一口,然後問他:“請問貴姓大名?”

“蔔鷹。”那人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吃餅,嘴裏催促道,“餅太幹了,快喝口水。”

我見他如此熱情,頓時莞爾一笑,當真便對著水壺喝了一口水,然後擦擦嘴,道:“承蒙招待,我是傳書遞信的……”

話沒說完,忽然感覺一陣目眩,我吃了一驚,還以為是白日裏趕路勞累所致,急忙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不料這一晃之下,只覺得天在下地在上,蔔鷹也像是學會了分身術,一個人頓時變成了好幾個,正影影綽綽地在我眼前晃動。

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陣頭暈,我一下連站都站不穩,一個踉蹌就跌坐到了地上。蔔鷹看著我跌倒,也不伸手扶我,只是喃喃地道:“早跟你說了水裏有藥,你還不信,你看現在吃虧了吧?”

我只恨不能伸出手去將他的鼻子打扁,心中想著,這人跟我素未謀面卻將我藥倒,難道真是個江洋大盜?可是看我這渾身叮當響的樣子,像是有錢人嗎。估計他等會搜過包袱後就會跳腳,因為非但拿不到錢,還要賠上一張餅。

這麽一想,我頓時心中不無快意,既然無從抵抗,索性就將兩眼一閉。在閉上眼前,只聽見蔔鷹在我耳邊詭異地道:“做個好夢。”

我心想要是能在夢裏把你鼻子打扁,那才叫好夢!不過這想法剛剛掠過心頭,意識就開始模糊起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一下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等睜開眼的時候,入眼的卻是一豆燭火,正如這夜的脈搏一般跳動著。我望著燭火出了會神,思緒還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似乎有一大群人正義憤填膺地喧囂著什麽。

我傾耳聽了一會兒,也只聽了個只言片語,似乎有什麽人在氣憤地說著“奸夫淫婦”之類的話,也不知是在罵誰。這種涉及人家家風的隱私事,正是巡城馬最忌諱的。我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不料卻碰到了身後的一個東西,這東西溫熱而柔軟,觸感恰到好處,緊貼著我的後背,正毫不吝嗇地將一陣愉悅輸來。

我正不知道身後是什麽,這時,忽然有個人在我耳邊驚慌地說道:“遭了,被他們發現了,你……你快從後門走。”

這聲音忽然從我耳畔響起,雖然悅耳不遜於銀鈴,在此刻的我耳中聽來,卻像是晴天的一陣霹靂,因為在我身後說話的,居然是個女子。而她聲音中的那抹驚慌,聽上去也有被人捉奸在床的意味。再看看周遭的環境,一間幽暗的房中跳動著暧昧的燭火,一張偌大的床上躺著兩個說不清楚的人。

而這兩個說不清楚的人中,有一個正是在下。

我轉過頭去看了一下旁邊的人,那是個不到二十的女子,穿著一身蔥綠色的肚兜,襯得肌膚水嫩,讓人忍不住想摸摸被子是不是濕的。此時她正看著我,一臉焦灼,看得我整個人如置冰窟。原來,窗外那些吵吵鬧鬧來捉奸的人,正是沖著我來的!

可是,我旁邊這人到底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她,為什麽她卻擺出一副跟我有私情的樣子來?

床上的那女子見我沒有起身,又不斷地用手推我,催促我趕緊起來從後門逃走。我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

剛說完我就想起來了,在來松下鎮的路上,我喝了一個叫蔔鷹的人給我的水後就昏了過去,醒來後就出現在了這裏。想到這裏,我又急忙問道:“蔔鷹呢?”

那女子呆了一呆,反問道:“蔔鷹是誰?”

我急道:“不是蔔鷹將我藥倒,將我帶到這來的嗎,他人呢?”

那女子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一副不知道我在說什麽的樣子:“怎麽你睡了一覺後就開始胡言亂語了。是我將你從後門放進來的,哎,你還不快走,他們就要過來了!”

她越說越急,我卻越聽越糊塗,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門進來了?正在迷糊間,忽然聽見“砰”的一聲,房間的門被人撞開,無數的人從門外沖了進來。那女子見狀頓時驚叫一聲,將被子擁在了胸前,整個人抖如篩糠。

沖進來的人中,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人,此時見了房內的情形,牙齜目裂,險些將眼珠子瞪出眼眶來,而後一拍桌子,怒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身後的人問他道:“郎東家,現在怎麽辦,如何處置這二人?”

“寡廉鮮恥!寡廉鮮恥啊!”郎東家痛心疾首,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怒火幾乎要將嘴邊的胡子燒著,一連聲道,“快,給我拉下去,將這兩個人沈塘!”

我嚇了一跳,心中快速轉動著,一下想明白了怎麽回事。想必是那個叫蔔鷹的人跟我身邊這女子有私情,而這女子的家人察覺到了此事,蔔鷹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所以特意找了個倒黴鬼來頂替,將我藥倒了拖到這裏來。

本來此事只要說明白了就好,可是聽那女子剛才與我說話的語氣,分明是與蔔鷹串通好了,準備將此事推在我身上。眼看已經有人過來拖我,我急忙喊道:“且慢,我……我不認識她!”

過來的那兩個人明顯楞了一下,其中一人回頭看了郎東家一眼,又回過頭來冷笑道:“你不認識她?眼下這情景,不見得是你迷路迷到她床上來了吧?”

此事確實說不清道不明,但若不說清楚,就要莫名其妙被人拉去沈塘,所以我一下從床上站起想要解釋,不料剛一站起,就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褻褲,頓時又腦袋一大,只好又躲回了被子中。

房中的其他人見狀,無不頓足痛罵,我顧不上這些,躲在被中大聲說道:“我是傳書遞信的巡城馬,還未進鎮時便被一個叫蔔鷹的人藥倒了,醒來後就在這裏了。諸位,此事著實與我無關,我是第一次到這裏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房中的人聞言全都看著我,沒有說話。我也知道自己這說法難以取信於人,可是看他們臉上的表情非但不信,而且還別有意味,不禁心中一緊。郎東家註視了我許久後,語氣中帶著一絲冷冽,冷笑道:“魏少爺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你我兩家相交這麽久,你幾時去當了巡城馬,我怎麽不知道?”

他叫我魏少爺,又一副與我相熟的語氣,我頓時又回過味來,原來是因為我與他口中的魏少爺長得相似,而蔔鷹大概是魏家的人,想替真正的魏少爺開脫,所以用我來冒名頂替,李代桃僵!

這麽一想,我頓時又出了一身冷汗,本來我出現在這裏就已經說不清楚,現在又跟這魏少爺長得相像,更是百口難辯,只好大叫道:“蔔鷹呢?是他將我藥倒……”

話未說完,郎東家又冷冷地道:“誰是蔔鷹?”

原來將我藥倒的那人用的是假名,難怪他肯痛快地將名字告訴我。我忙道:“郎東家,興許我跟你口中的魏少爺長得像,但我真是巡城馬,未進鎮時便遇上一個自稱蔔鷹的人,是他將我藥倒了拖到這裏。至於我身邊的這位,我根本不認識。”

郎東家聽我說得振振有詞,眼中有一絲狐疑,這時,剛才要來拖我的那人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道:“東家,跟這等腌臜小人廢什麽話,直接將人綁了,趁著夜深沈塘算了。”

說著就要上來動手。床鋪裏側的那女子驚恐地一聲低叫,轉了頭來看我。她年紀不到二十,本就柔弱,此時驚恐占據了她清秀的臉,無助則侵入了她兩只大眼,看起來當真是楚楚可憐,就像傾巢之下的雛鳥般淒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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