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暫別

漆黑星光點點的星空中，一架寬翼窄身的銀色金屬飛行器，脫離了太空要塞，直接射向遙遠的星空。穿透大氣層時，上面閃爍起金燦燦的點點光芒。

休息艙內，伊文坐在膠囊椅上，從前方的曲面大屏幕內，窺視著浩瀚的太空。

星空如同掙緊的天鵝絨一般緩緩鋪開，一望無垠。深黑色的天空，環抱著無數璀璨的、銀色的星辰，不明原因的沈默著，這種寂靜如此真切，仿佛觸手可及。淡藍色的瑰麗星群就像是一條細長的帶子，發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星空。

“更大的世界……”

伊文如癡如醉的欣賞著太空景色，然而緊接著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卻讓他如夢初醒。

他猛一回頭，一個身材削瘦的少年出現在視野中，毛刺發型，身穿黑色風修身制服，長著一張混在人群裏毫不起眼的面容。但是在那看似平凡的五官中，卻隱藏著一絲淺淺的陰郁，就仿佛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下面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原來天空上面，是這樣的……”

他凝視著曲面屏幕中的星空，喃喃自語道。

這位少年原來的名字是西瓦，現在的名字是海帕傑頓，雖然表面上普普通通，但伊文卻不敢多看他一眼。

因為，這家夥就是那頭大鬧太空要塞，並且瞬殺兩位機械師的恐懼獸。

他們之前交易的內容，就是以海帕傑頓放過伊文為代價，伊文必須佯裝自己幹掉了海帕傑頓，並且幫助它隱藏身份瞞過所有的聯邦人。在這之後，伊文去留學，而它深入聯邦的本土展開覆仇，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其中的過程不必贅述，總而言之，交易進行的相對順利。

雖然心痛於損失了兩名機械師，但是聯邦人根本想不到伊文會和恐懼獸達成交易。加上那時候海帕傑頓切斷了電力系統，也關閉了所有的監控設備，因此這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而在基恩履行承諾之後，取代這艘飛船上導航工程師的恐懼獸再度現身，和回去收拾好行裝的伊文一起，登上了離開海博倫星的飛船。

“真沒想到只有你一個人。”魔物回過頭，望著伊文說道。

“我也以為身邊至少有一個監視者，或者伴讀什麽的，那個女人突然慷慨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在她的壓制下，你很難有什麽作為，不如跟我一起幹吧。”恐懼獸居然向他提出了結盟的提議。

“抱歉，我不想變成怪物。”伊文果斷拒絕了它的提議。

他之前和對方達成交易，那是因為迫不得已，又有聯邦人這麽個共同的敵對勢力。現在彼此都在飛船上，已經沒什麽可顧慮的了，大不了同歸於盡，反正絕不可能跟魔鬼二度合作。

“我和那些低賤的爬蟲不同，機械師的靈魂令我擺脫了本能的詛咒，從虛空中奪回了理性。換而言之，我是不具備覆制性的特殊個例，擺脫了恐懼獸本質的存在。”

海帕傑頓說話間從容不迫的走到他面前，坐在另一張膠囊座椅中，身體靠上椅背的剎那間，目光驀地凝上了一層冰霜：

“因此，作為和平共處的前提，我不希望你稱呼我為——怪物。”

“好吧好吧，你是強大的魔王，行了吧。”

伊文知道自己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因此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魔王？”

海帕傑頓默默的咀嚼了幾秒鐘，接著輕輕點頭，似乎是接受了這個稱呼。

……

長久的沈默之後，休息艙內氣氛漸漸凝滯，仿佛被封入了一塊靜止的區域，除了播放畫面的曲面屏幕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滯。

伊文閉目養神，懶得理對方，而海帕傑頓則是一直盯著曲面屏幕，像是生怕錯過什麽細節一樣。

嗡——！

不知過了多久，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顛簸，空間裏的環境，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改變。由於休息艙內有重力模擬系統，他們也感覺不到超重和失重，只能通過曲面屏幕觀察自己到了哪裏。

“嗯？”

伊文仰首一望，懸掛在壁上的曲面屏幕此時燦爛奪目，一條條星河在黑暗的天空中悄然流動。黑色的太空布幕之下閃動著無數奇異的光點，仿佛密布著深深淺淺的寶石，在浩瀚的宇宙中綻放出幽寂恒定的的光芒。

“我們已經離開海博倫星了。”

海帕傑頓這時瞇起了眼睛，單手扶著額頭，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按照這家夥的記憶來看，我們只需要進行一次空間跳躍，就能抵達你的留學所在地，聯邦直屬轄區的古達爾星。”

“那麽你呢，你想去哪裏？”伊文忍不住問道。

“這與你無關。”

魔物擡起頭，將目光重新投向曲面屏幕，語氣平靜的說道：

“不過你盡可以放心，我也不想暴露自己起源地，免得被他們針對研究出弱點。在你離開之後，我會制造一次意外，讓這具皮囊永遠消失，徹底和你撇清關系。”

“……”

伊文深深的看了它一眼，表面上看不出來，這只恐懼獸還挺善解人意的。

然後他回過頭，望著背後愈來愈小的海博倫星，不知為何，心裏居然生出了絲絲縷縷的惆悵。

曾幾何時，伊文一直以為自己是海博倫星的一個過客，離開這顆星球就跟搬家一樣，不會有什麽不適。但是真到了跟它告別的時候，哪怕僅僅是短時間的分別，卻有種依依不舍的感覺，不知道這算不算故土難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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