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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第五十二章雨夜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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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雨夜說怪

沈桃花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皮鞋噠噠的踩在腳下紅點兒上,嘴裏喊著睜眼閉眼,身後的北天王泥塑眼皮子上下翻騰著,睜開閉上再睜開再閉上……

我楞楞的看著眼前很是神奇的一幕。恍然大悟。

所謂外鄉人的去與留,原來盡在陸大牙的一腳之間。

我依稀記得晚上席間,校長陸大頭說起先前五位支教老師未過北天王法眼之時的厭惡,那種厭惡同樣出現在席間的諸位村民臉上。

被那位外鄉女人搬出來的北天王,不過在短短幾年之間便恢覆了村民們早已遺忘的信仰,如此手段,我細細想來,隱隱有些不寒而栗。

一個情苦滿滿的女人,同樣也是個權謀高手。可這樣厲害的人物與沈桃花竟是舊相識,其中的曲折,我卻猜不透了。

“張一凡。陸大牙給你的人情可是夠大吧?”

沈桃花的腿腳依然哆嗦著,北天王神像原本威嚴的氣勢如今已經蕩然無存,兩雙眼皮兒上下翻飛著,很是滑稽。只有腳下踩著的一個拐頭怪腦的小泥人彰顯著北天王獨有的神力,泥人擡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北天王身軀,身體像麻花一樣扭曲著,臉上畏懼的神色分外逼真。

想來這便是陸大牙口中的耐重鬼了吧,我圍著那泥人兒轉了兩圈,嶄新的外漆讓這小鬼般的醜角看起來栩栩如生,可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奇怪之處。

“好一個北天王,鎮下了妖邪,也鎮住了杏花村兒裏的陸家爺們兒。玩兒的漂亮。”

沈桃花搖搖頭,走到北天王神像跟前,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泥塑身子,連連感慨著。

他似乎對這個廟子同樣很是在意。

“沈桃花,你究竟為什麽來這麽個大山裏的村子?”

我看著他,冷冰冰的問道。

“教書育人啊。”

他看我一眼,很是理所應當的回答。

“撒謊。”

我搖頭,不信。

“我從來不騙人。”

沈桃花一臉無辜的攤攤手,皺眉看著我,好似蒙受了什麽不白之冤。

“發誓?!”

我擡頭,看著他。以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視他,我知道他的演技足以匹敵白小纖。

“真幼稚。”

沈桃花搖頭,一臉不屑。

“不說實話我明天就去告訴陸大頭你別有用心,我讓你跟這村兒裏待不下去!”

我咬牙裝出一副惡人的模樣,繼續逼他。

“張一凡,你們讀書人就是壞。”

沈桃花拿手指頭點點我,一臉憤恨,我壞笑以對,我這新同事實在太過油滑,好說好談永遠逼不出他一句實話。

“我發誓,我就是來教書的,若說假話天打雷劈!”

沈桃花咬咬牙,舉著手對著屋門外的夜空叨叨著。

我終究還是沒有逼問出他的實話,他以痞賴應對我,我實在沒有辦法。

我搖頭嘆息,而後猛然覺得廟子外頭一道光亮閃過,耳朵猛然一聲炸響,一道炸雷打了下來,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報應真準。”豆宏醫圾。

我揉著耳朵咂咂舌頭,沖著沈桃花說道。

沈桃花臉色煞白,顯然有點兒發怵。

“走吧,下雨了。”

沈桃花看看廟子外頭雨水連連,顧左而言他,我們熄滅了廟子裏的燈燭,小心翼翼的出了門兒,在雨夜之中潛行回村兒,雨水勢猛,我們回到宿舍之時儼然已經兩只落湯雞,一天東奔西走早已疲憊不堪,我懶得再和沈桃花說廢話,舀了盆清水擦洗完,匆匆回屋熄燈。

女族長給我的那本《漱玉詞》淋了雨水,濕漉漉的放在桌邊兒晾著,我躺在床上,腦中回想著白天所見一切,名叫陸殘玉的女人讓我很是有些惴惴不安,或許是有林婷在先,我隱隱對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有些談虎色變的抵觸。

耐重鬼三個字兒,如同咒語一般在我腦海中繚繞不散。

我不是個多疑之人,可好奇心卻總是有的,陸大頭一時的口無遮攔給我留下唯一的線索,區區三個字兒裏一宗涉及五條人命的血案,人命關天,我總要弄個明白。

笨人有笨法子,我拿出手機搜索這個陌生的名詞,搜索出的結果同樣讓我失望,寥寥幾條相關搜索中並沒有關於耐重鬼的詳細解釋,出現最多的,僅僅是一個故事。

故事出處志怪傳奇《玄怪錄》,為唐朝牛僧孺所著,唐朝文學以唐詩為最,流傳後世名頭最響,可在那個中華文明最為璀璨的朝代,唐朝文人們在志怪傳奇上貢獻的同樣耀眼,段成式的《酉陽雜俎》是古代志怪筆跡中的一座豐碑,名頭稍遜《酉陽雜俎》的《玄怪錄》同樣也是上乘之作。

《玄怪錄》中記載著這樣一個關於耐重鬼的故事。

古時太原曾經有位名叫王煌之人,元和三年五月初申時從洛陽到緱氏莊,路遇一新墳,墳邊有一白衣女子哭泣哀切,王煌見那女子姿容絕美,上前問女子為何哭泣,女子言說先夫早逝,如今孤苦一人,王煌心中一動,要收留這個絕色寡婦,美色動人,王煌顯然忘記了荒山野嶺到底是何來路。

此後幾天,絕色寡婦在半推半就中應下了王煌的求婚之言,兩人郎情妾意幾個月,王煌因事入長安城,在城中恰遇一位名叫任玄言的道士,道士問王煌為何臉上有森森鬼氣,最近可與何人親近,王煌言說最近娶了一位夫人,道士大驚勸王煌速速離開那女子,若是再晚些日子,必死無疑!

像所有古代小說文本裏的傻書生一樣,王煌對道士的勸慰嗤之以鼻,回家之後繼續與絕色寡婦柔情蜜意,十幾天後,王煌因事再入城,恰巧又遇道士,這次相見,道士的面容比上次更加愁苦,言說王煌如今這次回家已經必死無疑,道士流淚與王煌作別,王煌心中有些疑惑,道士索性贈與王煌一道靈符,告訴王煌把符投向女人,便可顯露出原形。

王煌帶符回家,恰是正午午時,女人出門相迎,王煌以靈符投向女人,女人變為鬼怪模樣,大怒之下抓住王煌,反剪他雙手,推倒在地,一腳踩死了王煌。

天黑之後,道士來王煌家打探情形,眼看王煌躺在地上死去,不禁大哭起來,有好事者問道士為何悲痛,道士直言,這是北天王右腳下踩著的耐重鬼,按例每三千年就會找一個替身取代自己,現在那鬼的年數已滿,正當自行選擇替身,所以才化為人形四處尋覓。王煌要是坐著死的,滿三千年後也能去尋找替身,但如今他是躺著死的,那麽永遠也不能再找替身。

故事最後,好色之徒王煌化為一個永世不得脫身的耐重鬼,被北天王生生世世年年月月踩在腳下,這個曾經在志怪筆記中血淋淋出現的耐重鬼如今卻又出現在了杏花村的老人最終……

陸大頭的話我如今依然記得清楚,只因那話實在太過詭異,他說五個堂堂的支教老師在如今這個同樣變成了耐重鬼,被北天王踩在了腳下。

與志怪筆記中同樣的說辭,只是發生在黨的光輝照耀大地的今天,卻更顯幾分荒誕。

我回想著方才在廟子裏所見的小泥人,我終於明白了為何泥人的臉上會顯出如此掙紮的表情,北天王腳下永世不得脫生的冤魂,想來便該是這副表情吧……

窗外夜雨劈裏啪啦的打著窗扇,嘈雜的聲音一如我此時的內心,我皺眉苦思著其中關節,好似想通了什麽,可落在細處終究還是亂無頭緒,可手機在此時突兀的響起。

閃亮的屏幕上,顯示出那個熟悉的名字。

電話是白小纖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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