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六十三章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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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臟手
血還在流著，從孔乙己的傷口處汩汩流出，匯成血窪，浸紅了白衣。
孔乙己像蛆蟲一般，在血窪中扭曲、掙紮、嘶吼……
我想這個輕狂的書生在四肢斷裂的那一刻。一定聽到了夢碎的聲音。
濃濃的血腥味在鼻息間飄散，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輕輕向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寒潭湖邊，水汽味沖散了血腥氣，讓我勉強恢覆一絲平靜。
白小纖皺眉走到孔乙己身邊，隨身抽出一卷繃帶，俯身以近乎粗魯的方式將孔乙己的傷口包裹，同樣被鮮血迅速浸透的紅色繃帶裹在身上，讓孔乙己看起來更像一個鮮紅的粽子。
白小纖對自己雙手的血汙沒有表現出一點兒不適的感覺，她從兜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黑色藥丸，硬生生塞進孔乙己嘴裏，而後輕輕站起，舒了一口氣。
“洛水先生，他死不了啦。你的話肯定能帶到。”扔來協號。
白小纖轉身朝著王洛水說了一句，聲音同樣不冷不熱。
“後生，走吧，路遠，一條腿走不快，總得花些功夫。”
王洛水看了一眼蛆蟲樣的孔乙己，輕輕說了一句，似乎懶得再浪費一點兒精力。他轉身欲要離開，可走出兩步卻又折了回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車票，塞進了孔乙己的上身口袋裏。
我依稀看到，這是一張本地去往河南的火車票。
“車票你幫我給邱老大帶回去，你告訴他王洛水老了，不想多沾血。大家各退一步，彼此不見也算留個面子。”
王洛水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孔乙己的腦袋，我看到孔乙己猛然扭頭，看著這個在十幾分鐘前輕輕松松改變了自己人生的老人，那樣一雙憤怒的眼神中帶著瘋狂的怨恨。
我本以為他會破口大罵或是苦苦哀求，可是什麽都沒有，孔乙己深深看了王洛水最後一眼，似乎要把這個男人的一切特質都仔細記住一樣，然後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用僅有的一條腿蹬地，再蹬地……
如蟲子一樣。一寸一寸挪開，一寸一寸鉆入黝黑的小樹林裏……
白小纖看著孔乙己，微微皺眉。
“洛水先生，當年我媽瞧不上你，或許就是覺得你心軟吧，這次你大概放錯人了。”
白小纖欲言又止，若有所思，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的。
“可你媽一輩子也沒瞧上白蘿蔔。”
王洛水一笑。一臉悵然，似乎對白小纖的問題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孔乙己的殘肢斷臂丟落在地上，浸泡在血窪裏，濃濃的血腥味兒在縹緲的夜空中鉆入我的鼻息，讓我確認這近乎碾壓般的殺戮不是一場夢境。
“王先生，你變了。”
白小纖看著那灘血肉，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變的人，不變的事兒。”
王洛水的話裏帶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難得如此正經。
“孔乙己本就是邱老大養出來的玩物，初出茅廬，沒見過天，沒踩過地，飄在江湖上的後生，點點手指頭就能戳死的臭蟲，您何必花那些功夫，嘮那些沒用的廢話？”
白小纖看著地上的血肉，一臉不屑，似乎方才的驚險本就是一場微不足道的鬧劇，此時的白小纖不再是那個面對一盒爆米花就足以眉飛色舞的普通女孩兒，犀利的眼神兒與冷冰冰的語氣像足了變態。
“世人總是健忘，這些年王家道門睡的太死，被人遺忘的太多，話總不會白說，命也不會白留，總得有張嘴幫你傳個話，說一說王家人醒了。”
王洛水澄澈的眼中閃耀著一絲黯淡的光澤，他的話裏帶著王家人獨有的孤傲，可臉上卻現出幾絲疲憊。
“當年您本有機會離開，您若乘龍而去，這些臟事兒再也不會纏在您身上，落在您手裏。”
白小纖有些感慨的看了看蒼老的老人，竟然有些遺憾。
“臟了一雙手，總比臟了心肝肺要好，比起山字頭，王家總要幹凈幾分。”
王洛水搖頭苦笑，似乎當年的選擇在如今看來仍然另他難解。
白小纖並未在意王洛水話裏的揶揄，笑了，笑容有些玩味。
“洛水先生，那現在您的手可要繼續臟下去啦。”
白小纖輕靈的轉身，點點滿地殘肢斷臂，八具無首的黑狗屍體，攤攤手，眨眨眼，一副束手旁觀的架勢。
“陳青枝，你閨女可不敬老喲。”
王洛水扭頭看了看身後黑漆漆的寒潭湖水，幽幽說出一句，寒潭湖裏靜悄悄的無風無波，回答王洛水的是一片平靜。
“我外婆不愛搭理你。”
金蛋兒眨巴眨巴眼，看著王洛水嘟囔一句，一點兒沒有面對救命恩人要感激涕零的覺悟，白胖胖的身上滿是血汙，好像地獄裏的小鬼兒一樣。
王洛水怪兮兮的看了金蛋兒一眼，眼裏罕見的帶出幾分慈愛。
“胖娃娃，快點長大，長大了就再也不用隱姓埋名啦。”
王洛水小眼睛瞇縫著，沖著金蛋輕輕哼了一句。
“我叫張金蛋兒，我本來就有名字。”
金蛋兒一臉不服。
王洛水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裏隱隱帶點兒遺憾。
“張一凡，你還是沒聽老爺子的話。”
王洛水的聲音不輕不重，可語氣，好似一巴掌抽在了我臉上，在我印象裏，老屌絲從來沒有如此嚴肅的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大師兄，我今年二十六歲了，有些事兒也能自己做選擇了。”
我握了握拳頭，手心兒裏微微有些汗漬，我鼓起勇氣擡頭，看著王洛水說道。
白小纖冰冷的神色在一瞬間消融，看我的眼神兒都帶著甜膩膩的滋味兒。
白大女神如此在意，足以讓我這樣一個大齡屌絲付出所有，雖然我窮到近乎一無所有。
“鬼迷心竅。”
王洛水瞪了我一眼，扔出一句金玉良言，搖搖頭，甩甩手，大步走到了胖保安身邊兒，彎腰、俯身，在胖保安兜裏掏出一款背面險些磨沒了漆面的三星手機。
他手指頭在手機上戳了幾下，撥了一個號碼，十幾秒後，電話接通。
“是我，我在寒潭湖，我要兩個人，清理點兒東西。”
哢嚓，電話掛斷。
王洛水拿起電話，僅僅說了一句話，隨手把電話掛掉，從口袋裏掏出那個滿是鼻涕的手帕，擦了擦手機上的指紋，扔在了胖保安的屍體邊上。
王洛水的語氣帶著一絲威嚴，與我印象中那個永遠猥瑣的佝僂著腰背的落魄老頭形象毫不相符。
手機掉在地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我心中咯噔一跳。
“大師兄……”
寒潭湖的夜總是靜悄悄的，如今湖邊只有我們三個活人，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我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個明白，可話剛出口，卻被老屌絲頂了回去。
“你們談戀愛，我去吃飯，再不吃，西紅柿雞蛋味兒面都泡沒湯了。”
王洛水看著我，很認真的說道，一點兒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來了……
又來了……
老屌絲的變身與白大女神一樣快。
我眼睜睜的看著老屌絲蹲在岸邊抱起那盒桶裝方便面大口吞咽起來，呼嚕嚕的咀嚼聲讓他看起來毫無一絲風度，間或夾雜著幾聲吞咽辣條的吧唧聲，聲音在黑夜中如此妖異動聽……
能把一堆垃圾食品吃出珍饈般的滋味，想來只有眼前這位老屌絲才能辦出來吧。
高山仰止，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豬一樣的咀嚼聲是在一輛江淮牌小貨車駛進寒潭湖公園後停止的，汽車的大燈照耀著王洛水佝僂的背影，而後汽車很快熄火，車門打開，下來兩個男人，一個矮胖子，一個瘦高個。
兩人看我，明顯一楞，都是熟人。
恍然正是派出所的民警張力與我的前同事飼料廠工人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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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還在流著，從孔乙己的傷口處汩汩流出，匯成血窪，浸紅了白衣。
孔乙己像蛆蟲一般，在血窪中扭曲、掙紮、嘶吼……
我想這個輕狂的書生在四肢斷裂的那一刻。一定聽到了夢碎的聲音。
濃濃的血腥味在鼻息間飄散，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輕輕向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寒潭湖邊，水汽味沖散了血腥氣，讓我勉強恢覆一絲平靜。
白小纖皺眉走到孔乙己身邊，隨身抽出一卷繃帶，俯身以近乎粗魯的方式將孔乙己的傷口包裹，同樣被鮮血迅速浸透的紅色繃帶裹在身上，讓孔乙己看起來更像一個鮮紅的粽子。
白小纖對自己雙手的血汙沒有表現出一點兒不適的感覺，她從兜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黑色藥丸，硬生生塞進孔乙己嘴裏，而後輕輕站起，舒了一口氣。
“洛水先生，他死不了啦。你的話肯定能帶到。”扔來協號。
白小纖轉身朝著王洛水說了一句，聲音同樣不冷不熱。
“後生，走吧，路遠，一條腿走不快，總得花些功夫。”
王洛水看了一眼蛆蟲樣的孔乙己，輕輕說了一句，似乎懶得再浪費一點兒精力。他轉身欲要離開，可走出兩步卻又折了回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車票，塞進了孔乙己的上身口袋裏。
我依稀看到，這是一張本地去往河南的火車票。
“車票你幫我給邱老大帶回去，你告訴他王洛水老了，不想多沾血。大家各退一步，彼此不見也算留個面子。”
王洛水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孔乙己的腦袋，我看到孔乙己猛然扭頭，看著這個在十幾分鐘前輕輕松松改變了自己人生的老人，那樣一雙憤怒的眼神中帶著瘋狂的怨恨。
我本以為他會破口大罵或是苦苦哀求，可是什麽都沒有，孔乙己深深看了王洛水最後一眼，似乎要把這個男人的一切特質都仔細記住一樣，然後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用僅有的一條腿蹬地，再蹬地……
如蟲子一樣。一寸一寸挪開，一寸一寸鉆入黝黑的小樹林裏……
白小纖看著孔乙己，微微皺眉。
“洛水先生，當年我媽瞧不上你，或許就是覺得你心軟吧，這次你大概放錯人了。”
白小纖欲言又止，若有所思，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的。
“可你媽一輩子也沒瞧上白蘿蔔。”
王洛水一笑。一臉悵然，似乎對白小纖的問題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孔乙己的殘肢斷臂丟落在地上，浸泡在血窪裏，濃濃的血腥味兒在縹緲的夜空中鉆入我的鼻息，讓我確認這近乎碾壓般的殺戮不是一場夢境。
“王先生，你變了。”
白小纖看著那灘血肉，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變的人，不變的事兒。”
王洛水的話裏帶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難得如此正經。
“孔乙己本就是邱老大養出來的玩物，初出茅廬，沒見過天，沒踩過地，飄在江湖上的後生，點點手指頭就能戳死的臭蟲，您何必花那些功夫，嘮那些沒用的廢話？”
白小纖看著地上的血肉，一臉不屑，似乎方才的驚險本就是一場微不足道的鬧劇，此時的白小纖不再是那個面對一盒爆米花就足以眉飛色舞的普通女孩兒，犀利的眼神兒與冷冰冰的語氣像足了變態。
“世人總是健忘，這些年王家道門睡的太死，被人遺忘的太多，話總不會白說，命也不會白留，總得有張嘴幫你傳個話，說一說王家人醒了。”
王洛水澄澈的眼中閃耀著一絲黯淡的光澤，他的話裏帶著王家人獨有的孤傲，可臉上卻現出幾絲疲憊。
“當年您本有機會離開，您若乘龍而去，這些臟事兒再也不會纏在您身上，落在您手裏。”
白小纖有些感慨的看了看蒼老的老人，竟然有些遺憾。
“臟了一雙手，總比臟了心肝肺要好，比起山字頭，王家總要幹凈幾分。”
王洛水搖頭苦笑，似乎當年的選擇在如今看來仍然另他難解。
白小纖並未在意王洛水話裏的揶揄，笑了，笑容有些玩味。
“洛水先生，那現在您的手可要繼續臟下去啦。”
白小纖輕靈的轉身，點點滿地殘肢斷臂，八具無首的黑狗屍體，攤攤手，眨眨眼，一副束手旁觀的架勢。
“陳青枝，你閨女可不敬老喲。”
王洛水扭頭看了看身後黑漆漆的寒潭湖水，幽幽說出一句，寒潭湖裏靜悄悄的無風無波，回答王洛水的是一片平靜。
“我外婆不愛搭理你。”
金蛋兒眨巴眨巴眼，看著王洛水嘟囔一句，一點兒沒有面對救命恩人要感激涕零的覺悟，白胖胖的身上滿是血汙，好像地獄裏的小鬼兒一樣。
王洛水怪兮兮的看了金蛋兒一眼，眼裏罕見的帶出幾分慈愛。
“胖娃娃，快點長大，長大了就再也不用隱姓埋名啦。”
王洛水小眼睛瞇縫著，沖著金蛋輕輕哼了一句。
“我叫張金蛋兒，我本來就有名字。”
金蛋兒一臉不服。
王洛水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裏隱隱帶點兒遺憾。
“張一凡，你還是沒聽老爺子的話。”
王洛水的聲音不輕不重，可語氣，好似一巴掌抽在了我臉上，在我印象裏，老屌絲從來沒有如此嚴肅的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大師兄，我今年二十六歲了，有些事兒也能自己做選擇了。”
我握了握拳頭，手心兒裏微微有些汗漬，我鼓起勇氣擡頭，看著王洛水說道。
白小纖冰冷的神色在一瞬間消融，看我的眼神兒都帶著甜膩膩的滋味兒。
白大女神如此在意，足以讓我這樣一個大齡屌絲付出所有，雖然我窮到近乎一無所有。
“鬼迷心竅。”
王洛水瞪了我一眼，扔出一句金玉良言，搖搖頭，甩甩手，大步走到了胖保安身邊兒，彎腰、俯身，在胖保安兜裏掏出一款背面險些磨沒了漆面的三星手機。
他手指頭在手機上戳了幾下，撥了一個號碼，十幾秒後，電話接通。
“是我，我在寒潭湖，我要兩個人，清理點兒東西。”
哢嚓，電話掛斷。
王洛水拿起電話，僅僅說了一句話，隨手把電話掛掉，從口袋裏掏出那個滿是鼻涕的手帕，擦了擦手機上的指紋，扔在了胖保安的屍體邊上。
王洛水的語氣帶著一絲威嚴，與我印象中那個永遠猥瑣的佝僂著腰背的落魄老頭形象毫不相符。
手機掉在地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我心中咯噔一跳。
“大師兄……”
寒潭湖的夜總是靜悄悄的，如今湖邊只有我們三個活人，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我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個明白，可話剛出口，卻被老屌絲頂了回去。
“你們談戀愛，我去吃飯，再不吃，西紅柿雞蛋味兒面都泡沒湯了。”
王洛水看著我，很認真的說道，一點兒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來了……
又來了……
老屌絲的變身與白大女神一樣快。
我眼睜睜的看著老屌絲蹲在岸邊抱起那盒桶裝方便面大口吞咽起來，呼嚕嚕的咀嚼聲讓他看起來毫無一絲風度，間或夾雜著幾聲吞咽辣條的吧唧聲，聲音在黑夜中如此妖異動聽……
能把一堆垃圾食品吃出珍饈般的滋味，想來只有眼前這位老屌絲才能辦出來吧。
高山仰止，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豬一樣的咀嚼聲是在一輛江淮牌小貨車駛進寒潭湖公園後停止的，汽車的大燈照耀著王洛水佝僂的背影，而後汽車很快熄火，車門打開，下來兩個男人，一個矮胖子，一個瘦高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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