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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十二章文化人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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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文化人心狠

óDDDDD高凱是個聰明人,他並沒有多嘴問我借刀有什麽用。

白小纖是個利索人,她同樣並沒有再發信息追問我,為什麽要查一個名叫薛三的混子住址。

那天我在醫院裏待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手術燈亮後眼睜睜看著李虎被推出手術室。大夫解開口罩神色不變的說了一聲病人安全,我才長舒一口氣。

只要人還活著,一切總是好的。

李虎的妻子拉著我又是一番千恩萬謝,我有些局促而又尷尬的安慰著她,我沒想到區區三千塊錢會讓這個滿身農氣的家庭主婦感激成這樣。

雖然我也同樣貧窮,同樣困頓。

生活讓我們品嘗艱辛的同時讓我們明白何為感恩。

我如此想著,心中的悲愴莫名多了幾分。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我看著李虎在潔白的病房中沈沈睡去,我才出了醫院,李虎的妻子一直把我送到門口,我有些惶恐的揮手向她告別,同樣都是奔生活的苦命人。我很不習慣這樣被他人感恩戴德

我先回了家,老太太開著電視。電視裏放著一檔養生類節目,老太太神神經經的跟著電視扭扭胳膊扭扭腿腿的做著類似廣播體操似的東西,聽節目裏的叫獸說這是什麽五禽戲。

“媽,這玩意兒管用嗎?”

我斜眼瞅了一眼電視,問。

“人教授說了,這是華佗發明的,舒筋活血,靠住做上一年,什麽病都沒了,腦血栓都不是事兒,癌癥都有做這個做好的。”

老太太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跟我瞎說著,臉上的莊嚴勁兒跟革命烈士行刑前唱ビ國際歌ヒ似的,這年月養生保健都能當成信仰,我也挺無語的。

好在老太太也算找到了一種消磨時間的玩兒法,人到晚年最怕的是時間,最難消磨的同樣也是時間。

我溫和一笑。沒打擊老太太積極性,悶頭紮進廚房給老太太做飯。我炒了倆菜,一個青椒炒肉,一個芹菜炒肉絲兒,熬了一鍋粥。

飯菜端上桌,電視上的養生節目正好播完,老太太意猶未盡的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兒,趴到桌子上吃飯。

“等我這胳膊腿兒都活動開了,以後做飯就不用你了。”

我媽一邊一吃飯一邊說著。

我把臉從飯碗裏拿出來。看了我媽一眼,老太太滿臉都是希望。

我發現他們這代人是最好騙的一代,總是喜歡信些不著調的東西,年輕時候如此,到了老年還是一樣。

“不用,做飯挺好的。”

我含糊一句。

“做什麽飯,現在是沒法子才讓你做,我病好了這些事兒你都不用操心,大丈夫志在四方心懷天下,不能讓鍋碗瓢盆束縛住了手腳,你看人家偉大領袖們什麽時候做過飯。”

我媽瞪我一眼,我一機靈,瞬間閉嘴。悶頭大吃。

好嘛,沒看出來,我媽對我希望還挺高的,拿革命領袖們激勵我。

她還不知道就在今天,他的寶貝兒子剛剛失業了,還被人用槍逼著簽下了一份屈辱的合同,僅有的一千塊錢還搭在了同事的醫藥費裏。

我現在已經成了一個身無分文的失業青年,可偏偏這一切我還都不能說。

我沈默著,悶頭吃飯,把一切苦水和著飯菜咽進肚子裏。

二十六歲了,我已經過了向他人傾訴苦悶的年紀,現實向我伸來冰冷的巴掌,我以厚臉皮應對著。

吃完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我把剩菜端進廚房裏,刷了碗,一切收拾妥當,自己進了屋。

我在床底下一陣扒拉,近乎是在土堆裏翻出一個裝著畫板的黑色大包。

我說過我曾經是一個低調的文藝青年,彈過吉他學過畫,讀過幾本破書感慨過一陣人生,可如今這些統統被我扔進了自己的床底下。

我把畫板拿出來,重新扔到了床底下,把黑包用濕毛巾擦了一遍,背著出了門。

臨出門的時候看我媽又在客廳裏搖擺,囑咐她早點睡,老太太狐疑的看我一眼。

“你幹嘛去?”

我媽問。

“小纖要學畫,我把畫板啥的送過去。”

我拍了拍空蕩蕩的黑包,煞有介事的說道。

“喲,小纖還多才多藝呢。”

我媽一咧嘴,笑了,眼裏又開始放光,老太太只顧著沈溺在對兒媳婦兒的誇讚中,完全沒看出我的異樣。

“好好教小纖畫,小姑娘就喜歡玩這些有情調的。”

老太太又開始給我傳授戀愛真經,我腦袋瞬間大了一圈,逃也似的出了家門兒。

下午打電話的時候,我問清楚了高凱家的地址,離我家不遠,就隔著幾條馬路,一幢破樓房孤零零杵在路邊兒上,這是一幢上了年頭的老樓盤,曾經也是機關單位的宿舍樓,老住戶大都已經搬離此地,在新區重新買了房子,空房子留下來出租,高凱就是在這兒租的房子。

我上樓的時候看著樓道裏厚厚的蜘蛛網,心裏一陣疑惑,高凱是本地人,有家有業,不明白他為啥要租這麽破地方。

他家在三樓西戶,我敲門,門應聲而開,高凱見我一笑。

“聽上樓的聲音就像是你。”

我被高凱請進屋,屋裏空蕩蕩的,只有幾件簡單的家具,看得出來,高凱現在的日子過得也挺清苦。

“怎麽住這裏?”

我問他。

“我當年辦的那些混事兒把我媽心都傷透了,老太太現在見我就生氣,我不敢天天在家晃悠,才在這地方租的房子,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才敢回家給我媽送點錢。”

高凱說著,一聲嘆息。

我在高凱的臉上看出一絲悔意,同樣夾雜著一絲無奈。

人生走錯幾步很容易,可想找回頭路,總得費些功夫,付出些代價。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話說的沒錯,可怎麽回頭,還得看自己。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拍拍他肩膀。

“東西準備了?”

我岔開話題,問他。

“早就準備好了。”

高凱進了裏屋,在出來的時候手裏拎著兩把砍刀,刀身明晃晃的,在燈光下泛起一絲光澤。

“都是當年用過的,年輕時候犯下的錯太多,心裏老是發虛,一直沒扔,留在家裏防個身,當初要是踏踏實實過日子,哪能有這些顧慮。”

高凱把砍刀遞給我,搖頭又是一聲苦笑。

我能體會到他的苦楚。

曾經意氣風發的王響亮自從省城回來之後同樣如此低調起來,收斂了一切鋒芒爪牙。

如果說王響亮混跡的是大江湖,那高凱混跡的算是小江湖。

這些從各自的江湖之中抽身而退的爺們兒小心翼翼的遮掩起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強自歡笑著迎接並不友好的普通生活。

有形的刀槍傷人,無形的刀槍傷心。

各有各的難處。木肝史巴。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只能沈默下來。

我把黑色畫板包打開,把兩把砍刀放進去,背著包扭頭出門。

“凡哥……”

高凱在身後叫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事兒?”

我挑眉,溫和一笑,問他。

“是你自己動手?”

他點點我身後的大黑包,問我。

我點點頭。

“我跟你去吧。”

他咬咬嘴唇,皺了皺眉,突然對我說,看得出來,這句話是真心的。

他沒問我什麽事兒,也沒問我要動什麽人,只是如此說道。

“不用。”

我擺擺手。

“你這輩子能洗幹凈一次不容易,別再沾血了,臟。”

我不想再拉著一個無辜的人陷進去,更何況是這樣一個重新開始熱愛生活的人。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

“張一凡……”

他突然很鄭重的喊出了我名字。

“恩?”

我挑眉答應一聲。

“別下重手,別出人命,太平日子金不換。”

他滿是顧慮的對我說道。

“高凱,你是第一個怕我砍死人的。”

我樂了。

“文化人心狠,殺人不見血,你別走錯道兒。”

高凱看我一眼,說了一句。

“謬讚,謬讚。”

我沖他拱拱手,笑著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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