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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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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當雪名陣和綾辻行人坦坦蕩蕩爆馬甲時,唯有系統還在勤勤懇懇開著工。

於是,兩人之間有關神明的對話落進織田作之助的耳朵裏,就變成了:

雪名陣:“喵喵喵嗷。”

綾辻行人:“喵。”

織田作之助:“……”

……說實話,當貓叫聲從雪名陣口中蹦出來時,織田作之助還只是微驚了一下,畢竟在他——包括很多人的心裏,雪名先生做什麽事都很正常。

但他完全沒料想到,看起來冰冷不近人情的調酒師,居然也喵出了聲,雖然那一聲喵的尾音直直下墜,聽起來就像是一句冷漠的“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明明發出的是聲線極其相近的貓叫聲,雪名陣的貓叫聲聽著就像是只偽裝正經、實則惡劣的黑貓,如果抓到老鼠,必然會興致盎然地將其玩弄到活活累死的那種。

調酒師發出的貓叫聲卻透著股冷懨無語的意味,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耐煩地伸出爪子,一爪拍過去。

織田作之助:“…………”

作為一個性格有點過於認真、其實不太會吐槽的老實人,他沒有去質疑這倆成年男人當眾喵喵有什麽問題,而是陷入了自我反省:

正常來說,人應該能從貓叫中品出這些內容嗎?

緊接著他察覺到不對,因為被異能力壓倒在地的Mimic殘黨正用防備的眼神警惕地看著他,那神情仿佛在說:

“你和他們是同夥?”“你不會也要貓叫吧?!”

織田作之助:“…………”

這完全是毫無根據的連坐,人格上的懷疑羞辱。

他默默往遠處挪了挪,試圖借此和兩個正喵得面不改色、一臉談論哲學似的男人分清界限,全然沒想到這兩個人真的是在聊一些嚴肅辯證的議題:

雪名陣語帶譴責:“你為何這般看我,綾辻先生?難道只是稍微變換一下眸色,我便不再是我了嗎?如此這般,你又與認為村瀨蓮戴上辦公桌就不再是弟弟的N有何區別?”

綾辻行人:“……這沒有可比性吧。”

雪名陣不讚同地反駁:“為何沒有可比性呢?人生亦有許多階段。”

“從年少輕狂,到老成持重,性格的變化無非取決於閱歷。我以當下的性格外貌與諸位相識,亦是取決於人生的際遇。”

“當下的我,便是我目前最想成為的自己,可綾辻先生卻用神情否認了我作為人類的合理性——請向我道歉,綾辻先生。”

綾辻行人:“…………”

有些神明……真的不要太荒謬!

可中原文也卻在此時抱著手臂走來,狠狠向他插去一刀:“是啊綾辻先生。我的兄長也不是人類,更不懂得人類的感情。可他現在仍然在兢兢業業地臥底,只為了能給我攢醫藥費和學費錢。”

“…………”

比起綾辻行人,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和Mimic先一步陷入沈默。

為了掩蓋神明馬甲的真相,APP采取了一刀切的策略。此時中原文也的聲音落入他們耳中,變成了一連串的……小狗汪汪。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麽??

Mimic和織田作之助同時顯露出懷疑人生的神情:為什麽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也加入了這場鬧劇?還有——為什麽其他人都是貓,只有你是狗狗??

中原文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被和諧成了什麽樣,正頗為認真地道:“我認為,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懂不懂人類的情感’,而在於有沒有想要學習,是否為此進行了自我克制。”

“就像我的兄長,人類的許多感情於他而言毫無意義,但為了我和蘭堂先生,他依舊在學習,依舊遵循著人類社會的秩序。如果只因為他不懂得感情就否認他的所作所為……那對兄長、對雪名先生來說,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綾辻行人無語地回視:“……”

說實話,如果“雪名陣”和“可憐”這個形容詞是兩截磁鐵,那必然同屬N極,死都不可能連接在一起。

但中原文也的論證很有說服力,他願意接受:“你想要的Mimic,我已經給你弄到手了。但是關押犯人的細胞房不夠,你準備怎麽解決?”

雪名陣的眼底頓時爆發出人性化(……)的期待與光彩:“我的確有個好主意,只是需要織田先生的配合。”

直到這句,系統的和諧才停止奏效。

織田作之助剛聽到第一句話人話,就猝不及防被點名,幾乎下意識地再次往一旁挪了一步,可惜掙紮無用。

雪名陣大步走到織田作之助身邊,直接將手機上的偽裝撤掉,打開先前上巴士時才開啟的抽獎頁面,塞進有些僵硬的織田作之助手中:“織田先生的異能,可以預看到數秒之後的未來吧?那何時點下抽獎、會抽中多少間細胞房,織田先生應當也能預判才對。”

雪名陣目光懇切:“能否請織田先生幫忙,抽中至少三十間以上的細胞房呢?”

織田作之助:“……”

綾辻行人:“……”

Mimic:“……”

……頂級殺手的異能[天衣無縫],你就這麽用??啊???拿來抽獎???

織田作之助則看著APP上鬥大的“橫濱警視廳”名稱,以及只要不瞎、就完全無法忽略的警徽,再度陷入大腦空茫的狀態。

……這應該是某種經營建設類小游戲吧?織田作之助艱難地得出了合理的解釋,即便是黑手黨,玩建設警視廳主題的游戲,應該,呃,也是正常的吧?

至於雪名陣是警方臥底?哈哈,別開玩笑,說出去誰都不會信的啦。

再說了,中也先生不是也在這裏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中也先生會突然學狗叫,但和雪名先生相處久了,做出什麽事都很正常吧?

織田作之助順利地完成了對自己的洗腦,又能認真地幫友人抽獎了,手指輕點一點:

【恭喜您抽到:別動隊自治監獄·細胞房×36!】

織田作之助淡然處之:哦,這個游戲還挺跟緊實事的。連近幾個月剛成立的別動隊和自治監獄都有。

哈哈,這裏面還有標著ACE名牌的細胞房,連叛出港口黑手黨的旗會五人……也……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漸漸凝固住。

……不對。

區區一款從未聽聞的游戲,是怎麽知道旗會五人的存在的?點開細看,詳情中還列舉了旗會五人自加入港口黑手黨至今曾犯過的罪行。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其中一條——【殺死隸屬於井上組的14名賭徒】。

這項任務執行時,他也在場。鋼琴家和冷血同時出手,在五分鐘內便解決了在ACE賭場中故意鬧事的井上組成員。

如果只是單純的游戲,怎麽會對港口黑手黨的秘辛知道得如此詳細?

但——

雪名陣,真是臥底警察嗎?

……啊???

太多的迷惑,太多的不解,織田作之助甚至沒想“原來一切都只是雪名先生的偽裝”、“那麽,這份友誼,應當也無法持續了吧”,只無比震撼地想著:

……怎麽可能?哪個臥底警察執行潛入任務時不是謹小慎微?雪名先生他——我——啊???

他不自覺地回憶起這幾個月來,偶爾會在報紙上掃到的別動隊相關新聞,高效、果決、無畏、威嚴,即便是森首領,也曾感嘆過這支新生的警方機構如何不容小覷。

再看看雪名陣。

織田作之助:…………啊??

雪名陣似乎沒有抽走手機的意思,悠然自得地長身而立於一旁,像是對他繼續鉆研APP的一種默許縱容。

織田作之助麻木地往下翻了翻,看見別動隊的成員名單裏,頂頭第一條就是:

【隊長:雪名陣】

織田作之助:“……”

事情變得愈發荒謬起來。

如果說“雪名陣是臥底警察”只是離譜,那麽“雪名陣是別動隊隊長”就是荒謬plus。

再想想森首領對雪名陣一貫的縱許、甚至稱得上尊重的態度……如果將這句話裏的“雪名陣”代換為“別動隊隊長”……

織田作之助:“……”

他內心所受到的沖擊並不為Mimic所知。又或者對於此刻被迫表演印度雜技的Mimic來說,多大的沖擊也比不上此刻的恥辱憤怒。

紀德在中原文也異能的碾壓下竟仍是掙紮著擡起了左手,骨頭與關節被壓得一寸寸碎裂,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痛楚。攥住手槍後,他擡手欲要射擊。

純黑的蝸洞驟然凝現,將他手中的、Mimic所能觸及的所有武器,悉數碾為虛無。

“為什麽……”紀德的赤瞳在燈光下躍動著憤怒、憎惡、厭倦的火光。

面對背叛他們的、遺棄他們的國家,他們已放棄了覆仇,所渴求的不過是能像個軍人一樣,光榮地死在戰場上,為什麽命運依然要戲弄他們?!

銀眸的神明投來漠然的註目:

“當你肆意掠奪他人生命時,就該有將尊嚴與性命放上賭桌的覺悟了吧。”

記載著罪行的檔案報告雪花般散落在地,綾辻行人背過身避免去看,織田作之助皺著眉看見某頁檔案中寫著,為追求“榮光之死”,Mimic如何利用人命逼迫對手與自己交戰,被犧牲的人質中有老有少,年紀最小的孩子也不過和他收養的幸介他們差不多大。照片中,孩子們笑靨如花。

“覆仇是合理的。”神明立於人類社會秩序之外,以他種族的社會秩序如是說,“但無休止、面向無辜之人的覆仇,不具有合理性,是罪惡的。”

但凡Mimic傷害的對象,僅限於當初做決定、背叛遺棄他們的軍官們,雪名陣也不至於用如此戲謔的手段對待這群飽經磨難的士兵們。

神明的邏輯順暢通達:既然你已經徹底放棄了人性,我為何還要以待人之道對待你?

“……”織田作之助看清了這一刻雪名陣眼神中的漠然神性,再度意識到同行之人的確並非人類、就連本性都是偽裝這一事實。

他的心跳變得遲緩,腎上腺素攀升的同時,思維也重新變得冷靜清晰:如果雪名先生真是警方臥底,為什麽要將APP展示給他看?

“哢嚓。”

冰涼的手銬落在織田作之助的手腕上,他的[天衣無縫]卻並未觸發——

神明的未來,是不可預測的。

雪名陣勾了勾手銬的另一端:“因為出發前太宰給我發了條信息,想請我兌現曾經的許諾。”

手機就在織田作之助手中,他只需要稍加切換,便能看見少年太宰壓抑著不知多少情緒、最終發來的那條簡潔的短信:

【少年太宰:織田作可能會死。我想要他活著。】

失去自由或許比失去生命更加可怕,少年太宰並非不知道這點。

但當死亡發生在友人身上時,他卻寧願認為活著比自由更重要——哪怕友人會因此憎惡記恨他,認為他的手段扭曲又罔顧人意。

他依舊不懂得活著的意義,依舊不認為善惡還有好壞之分,但至少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明了了:活著,是有意義的。

他希望織田作活著。

就像當初他應下森先生的邀請,加入港口黑手黨,希望能尋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只要活下去,那麽就一定能尋找到的吧?

…………呃,只要活下去,早晚是能出獄的吧?

出不了也沒關系,他可以進別動隊陪織田作,有細胞房隔著,織田作應該也打不到他的吧?

通往公寓的電梯中,少年太宰抱著僥幸的心態如此想著,淡然自若地面對門開後展露出來的、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首領守衛。

他沒在意這些向他擡起槍.械的同事們,一路走出電梯,熟練地開門、關門,看見森鷗外正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熱霧騰騰的咖啡。

“啊,終於回來了嗎?真糟糕啊,最省力的兩條路都被切斷,不得不用掉了最後的底牌。”森鷗外抱怨似的說著,像極了終於等到家人下班回家、迫不及待便開始抱怨工作煩惱的普通中年男性,“好在最後還是將該拿到的東西拿到手了。”

少年太宰沒去看茶幾上那張許可證,因為早在一切陰謀開始前,他便收到一條短信,裏面只有短短兩個詞:

【異能開業許可證。綾辻行人】

少年太宰久久看著窗邊的監護人不說話,最終還是在這場木頭人的比拼中落了下風。他審視著森鷗外的神情,輕聲先開了口:“森先生,知道我不會為此高興的,對吧?那為什麽要將這張許可證展示給我看呢?”

沒有綾辻行人的短信,他也會在看見這張許可證的瞬間,意識到森鷗外拿織田作換取許可證的計劃……這又是一次關於“最優解”的教導嗎?

“……”森鷗外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太宰,再過兩年就是十八歲了吧?想過要什麽成年禮物嗎?”

這麽說著,森鷗外的視線卻並未看向少年太宰,而是落向沙發的一側。

皮質扶手上,一條深紅色圍巾正隨意地搭放著,倘若換成普通人,大抵不會知曉這便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象征。

“……”少年太宰忽然就明白對方行為的意義了。

——這的確是一次教導,也是給予他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接受最優解,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下一任首領。

拒絕最優解,叛離港口黑手黨這個組織。

他看著森鷗外難辨情緒的面容,最終向後退了一步。

幾乎是同時,本悠閑坐在窗邊的首領遽然回首,袖中的手術刀化作一道殺氣銳利的銀芒狠狠擲向少年太宰的心臟——

隨後毫無滯澀地穿過了這道幻影。

“……”森鷗外的瞳孔微縮,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敵人居然並非真身在此”的懊惱,還是“弟子也算是學有所成”的欣慰。

門外的守衛撞門而入,森鷗外揮退他們,對著少年太宰的幻影道:“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看來太宰對我那一日對你的教導記得很清楚。”

“是啊,還有森先生故意將我丟在警視廳等了好幾個小時的事,我也記得很清楚哦。”少年太宰跟著抱怨,就好像上一秒沒被森鷗外用手術刀捅心似的。

“是嗎。”森鷗外靜靜地看著他,“那麽下次再見,就是敵人了吧。”

“……”少年太宰忽然陷入微妙的沈默。

根據他的推演,很有可能再過幾年森先生依舊是他的同事……也有可能是獄友(他衷心地希望不是後者),但有些大實話不能當著森先生的面說,所以他只能打了個哈哈:“是嗎?未必啦。”

多說多錯,少年太宰的幻影迅速褪去了,留下被他那一句亦真亦假的答話弄楞住的森鷗外依舊坐在原處。

……未必是什麽意思?

對少年太宰多少帶點父親情誼的森鷗外毫無逼數地感動了:太宰,莫非對他還是有些濡慕之情的嗎?

也對,畢竟這些年他沒少為太宰頭疼,又是給工資又是給大平層,還得忍氣吞聲被雪名先生誤解,都是為了幫太宰圓謊——太宰有所觸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老父親陷入自我感動,就差嗚呼一聲“他心裏有我”!

而另一邊,催促谷崎潤一郎收起幻象的少年太宰腳步邁得快要飛起:“快點快點,我們還有二十分鐘。”

“?”谷崎潤一郎連忙跟上,不是很理解地詢問這位經由種田山頭火介紹、據說會在幾年之後加入他們偵探社的預備社員,“什麽二十分鐘?是……森鷗外準備的後手嗎?會在二十分鐘內發動對我們的圍剿襲擊?”

“不,”少年太宰憂郁地說,“是雪名先生。”

二十分鐘,足夠車技嫻熟的人從東京趕來橫濱,再不快一點,他要去見的就不是答應替他洗白檔案的種田山頭火,而是百分百會送他進細胞房的雪名先生了。

哈哈,完全不想和織田作成為獄友呢。

少年太宰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替織田作之助將五個養子養女悉數接出,一股腦塞給谷崎潤一郎後:“我去見種田長官啦,bye~”

少年太宰馬不停蹄地溜了,留下被五個孩子包圍、目瞪口呆的谷崎潤一郎:“……”

所以說為什麽這麽匆忙啊?那句“是雪名先生”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情人嗎?難怪有五個孩——不對吧!!都說是先生了,兩個男人怎麽可能生的出五個孩子啊?!!

谷崎潤一郎百思不得其解地帶著五個崽回偵探社去了,進門就見社長正和那位別動隊的蘭堂先生從辦公室內走出來:“別動隊沒有餘力再養更多孩子了嗎……明白了。亂步出境外任務的這幾天,綾辻先生的確幫了我們偵探社不少忙。既然是善意的請求,偵探社沒有拒絕的理由。”

蘭堂遞出一張塞得厚厚的信封:“這裏是本月的撫養費。孩子們的父親正在別動隊……做事,但我們會按照規章制度,定時安排他來探……望孩子。”

明白了,孩子的父親正在坐牢,會按時安排探監。福澤諭吉點頭認可,並未料到天降五福……五子完全是預備社員出的餿主意,也不會料到預備社員剛去種田山頭火那裏討來與政府合作的正式合同,就大搖大擺進了別動隊的辦公室。

要說離開港口黑手黨有什麽遺憾的話,那就是沒能住上幾天大平層了吧。

少年太宰像抱著免死金牌一樣抱著合作合約,在別動隊裏溜溜達達轉了一圈,找上真田:“怎麽別動隊連員工宿舍都沒有啊!”

這樣的話,他還怎麽圓自己的大平層夢?

真田一郎對這個游手好閑的不速之客倍感無語:“缺錢。還有,就算有員工宿舍,你也不能算員工吧。”

少年太宰才十六歲,別動隊不可能聘請他。

少年太宰愕然:“但是種田可是毫不留情給我派了一堆的任務——”他的目光在不經意間劃過辦公室內絲滑移動的辦公桌,敏銳地捕捉到某些辦公桌側面釘著的感謝牌,“——那捐錢,捐贈總可以吧?”

少年太宰丟了張銀行卡,大手一揮:“都刷走!開一層員工宿舍。”

雖然這是中也的卡,但員工宿舍,中也的弟弟不需要住嗎?中也的哥哥——呃,哥哥住細胞房了,那就中也的榮譽兄長蘭堂先生不需要住嗎?

花錢為家人置辦房產,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嘛。

少年太宰厚顏無恥地提要求:“那作為捐贈人,我可以為未來的員工預先訂房的吧?”

腳下更底層,已然傳來地龍鉆動般的轟隆聲,無疑是雪名先生遠程接到了捐款,正在動工施建地下三層。

他興沖沖地跑下樓,發覺員工宿舍並未加蓋在負三層,而是將負二層的研究所擠了下去,插建在中間,此時形同旅館的聯排宿舍已經自動建造了大半。

少年太宰當即挑了間已蓋好的,在門牌上留下自己的印記,旋即又在旁邊的房間寫上織田……哦,不對,織田也蹲細胞房了。

那就安吾……中也……嗯,中也不需要單人間,給他買個狗窩也能住吧?哈哈哈,那就改成森先生……

他寫得興起的時候,手機驟然鈴響。

少年太宰不甚在意地劃開接聽,就聽少年中也的高嗓門怒氣沖天的沖出來:“混——蛋——太——宰——!!你這家夥又偷我的銀行卡!!”

少年太宰癟了下嘴,勉為其難地還是在旁邊的房間加上了中也的名字,順帶寫上文也,旋即又有了充足的底氣,假模假樣地點頭,以一種家長譴責不懂事的孩子的語氣道:“怎麽跟我說話的呢?等以後,你就會感謝我了!”

少年中也:“……誰信你啊!!!”

…………

發生在雙黑之間的爭吵,雪名陣並未持續關註。他此時正乘著熟悉的電梯,前往首領辦公室做最後的收尾。

對於“如何應付森先生的盤問”這件事,幾位參與計劃的人也提供了不少自己的寶貴意見,所以森鷗外剛就“為什麽你回來了、織田作之助卻不在”這個問題發難,雪名陣便有些驚訝地回答:“這不是太宰下達的安排嗎?……難道,有什麽問題?”

他問得合情合理。

他剛從東京回到橫濱,車都沒下就被請來了首領辦公室,的確有可能對港口黑手黨內部發生的變動毫不知情。即便是森先生,也沒有什麽可置喙的。

沒什麽可置喙的森鷗外,眼神卻逐漸染上懷疑:“……這麽合理的理由?”

雪名陣:“……”

……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有多離譜?

他只能憋住質問,吐露出最開始他自己準備的說辭:“……好吧,我坦白。其實是我走到半路,才發現織田先生不知什麽時候丟了……”

如此離譜的解釋,即便是雪名陣自己都無法相信,所以才在一開始甩出了文也提供的說辭:“想來想去,只能想到可能是太宰或者森先生你調令的原因。抱歉,明明是那麽大一個人,怎麽可能丟……”

……森先生的眼神居然變得逐漸信服了!

森鷗外覺得第二種說辭才合理嘛,畢竟是雪名先生。

至於為什麽織田作之助會忽然消失……很明顯是太宰的計謀。

森鷗外再度陷入“弟子學有所成,師父頗為欣慰”、“弟子不想和我成為敵人,弟子心裏有我!”的普信狀態中,同時不忘打剛盯上的新鉆石的主意:“對了,雪名先生。有關於龍之介的未來……你有做過考慮麽?要不要讓他跟隨我學習一段時間呢。”

雪名陣:“……?”

幸好種田山頭火不在場。要是在場,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感情他之前的信口吐槽還真能成真啊??

雖說要成為新一代首領繼承人的是雪名陣的養子,但和雪名陣本人上陣有多大差別呢?

……森鷗外,你真的不要太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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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來說,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兼具攻擊和防禦性,算得上是極為強力的異能。

再加上他本人如今一直在為考東大而努力進修,在雪名陣這個不靠譜的養父磨礪下(……),也逐漸形成了佛系且靠譜的個性,不論從哪方面論起,都算得上不錯的繼承人人選。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放著就在眼前的中原中也不選,偏要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最終挑中了臥底警察的養子做繼承人,森鷗外和拒絕波本、覬覦伏特加,最終在白井秀水身上栽了個大跟頭的雪名陣又有何區別?

但不論如何,接受森鷗外提議的雪名陣還是得到了首領特批的“別來我眼前晃”假期,終於得以抽空回警視廳了。

臨出門前,他強行將眼裏只有學習的養子養女從書桌前挖起來,苦口婆心地教導著“眼裏只有學習,是不會有未來的!”“勞逸結合才是合理的”,將兩個不省心的崽背上後背,租了輛沒牌照的黑車,一路回了警視廳。

橫濱的夜景斑斕絢爛,兩個被迫“出來看看風景、放放風”的崽終於放松了擰起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趴在車窗上眺望長街夜市。

被從擂缽街接出來後,芥川兄妹每天的生活兩點一線,在出租屋和港口黑手黨的地下訓練場間來回。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走出來,親眼去看橫濱林立的商貿大廈、燈紅酒綠的街邊夜景,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下來的同時,也對即將抵達的橫濱警視廳產生了些許好奇和憧——

一輛巴士車搖搖晃晃地駛過窗邊,巴士頂棚綁著一張材質講究的老板辦公桌,桌上……堆滿了人。

才松弛下來的芥川兄妹猝不及防:“……!!”

強烈的視覺沖擊不講道理地撞進視野,創得他們恨不能自戳雙目。

堆在桌上的人,宛如印度雜耍一般,壘成高高的人塔,但不知為何,又在第五層時忽然分了個岔,一部分人便如同湖畔垂柳的枝條——或者說得更形象點,像小姑娘梳的雙馬尾一般,一左一右地垂掛在大巴兩側晃蕩。

芥川兄妹:“…………”

救……!

因為天生冷靜的性格,芥川銀甚至下意識地思考了一下為何這群……人,會呈現出如此形態,很快便想起沿途有不少隧道和天橋,如果正常堆壘,上端的人應該會被撞上的吧?

……那一開始就不要堆在巴士頂棚啊!!!那輛巴士裏面明明就是空的吧!!!

人類所無法理解的現象令他們恍惚,頭暈目眩且SAN值狂掉。尤其是等紅燈的時候,她們愕然發現那輛老板辦公桌下方居然還坐著一個人!!

這到底——是為什麽??

正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開始驚恐地懷疑“是不是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如此荒唐,像雪名先生這樣的才是正常現象”時,芥川兄妹看見雪名陣搖下了車窗:“綾辻先生?怎麽耽誤這麽久才回警視廳?”

“……”破案了。

不是外面的世界很荒唐,是與雪名先生有關的人或事很荒唐。

芥川兄妹麻木著臉坐回去,居然產生了一種“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的放松心態。

至於對警視廳的好奇和憧憬……呵呵,他們還是先做好心理建設吧。

他們內心毫無波瀾地坐在車後,看到交番警察半途攔了一下巴士,詢問為什麽有個人坐在巴士頂棚,得到綾辻行人“正在辦一個異能力相關的案子,這是案情模擬”的解釋。

期間,靠近交警的那一條辮子……那一條人……那、總之,就是那一串玩意兒,還無比掉SAN的伸出十來雙手臂和雙腿,試圖夠到交警,即將成功之際,一直坐在頂棚上的男人忽然像是坐累了一般無比自然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接著伸了下懶腰。

人辮隨著松田陣平的動作,呼啦一下轉到了遠處,驚險地和普通交警失之交臂。

芥川兄妹:“…………”

救……命……

那個人,為什麽像戴頭盔一樣戴著一張辦公桌啊?!

不是、啊???

難道說,那兩條垂下來的……人辮,是辦公桌的裝飾品嗎?就像有些發箍,會自帶假的雙馬尾?

芥川兄妹:“…………”

啊???

真的別太離譜了。兄妹倆精神恍惚地垂下頭,不敢再看車外,過了足足半分鐘,才意識到新的盲點——

大巴裏坐的那個戴著辦公桌的男人,他們的確是不認識。但坐在前排和駕駛座上的,那不是中也先生和織田先生嗎?

織田先生也就算了,中原中也先生居然也、也是警視廳的臥底警察?!

芥川兄妹:“…………”

……港口黑手黨,真的沒問題嗎??

兩輛車一前一後,相繼駛入警視廳的地下車庫。於是,芥川兄妹很快便沒心思再想別的問題了。因為眼前出現了更創人的畫面——

試圖爬下車頂的松田陣平遭到了人辮的反噬(……),那兩條人辮高高立起,硬是將辦公桌舉在了空中,松田陣平被迫像個磁懸浮娃娃似的掛在辦公桌下,暴跳如雷中夾帶著無力地大罵:“有病吧你們,這樣僵持著對你們又有什麽好處?!難道這樣就很體面嗎!?”

織田作之助在恍惚之後勉強守住了心神,神奇般的感覺到了與雪名陣之間友誼的真實性——至少他不是人辮中的一員,能夠如此正常地走進警視廳,真是太幸運了。

織田作之助:……從未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盡快進監獄,這些令人恨不能戳瞎雙目的畫面,他真的是一刻也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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