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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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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乎中島敦的意料,可麗餅的味道相當好。

小米磨成的面粉攤成薄餅,外皮被精心煎至酥脆,內裏卻仍保留著軟糯溫暖的口感。

本該淋於其上的冰淇淋由綿化溫暖的山藥泥替代,飽滿的荔枝剝了皮、剃了果核點綴在綿白蓬松的山藥泥上……就連蘋果,也是耐心熟煮過的。

“……”中島敦迅速垂下眼瞼,被項圈束縛的咽喉忽然湧出一股酸澀脹痛的疼。

——比起味蕾,心臟先一步感知到這股全然陌生、讓他不知所措的味道。

所有食材都在不遺餘力地展示某個事實——受贈者是被細致照顧著的。

還在孤兒院時,中島敦便曾看過某位看護如此照顧一位飽受胃病折磨的孩子。

食物入口時最好保持適宜的溫度;比起糖分與大米,煮得稠爛的小米粥更容易被脆弱的胃部吸收。山藥泥可以修覆胃粘膜上的潰瘍,甘甜的荔枝在養胃的同時也能滿足孩子嗜甜的口味,煮熟的蘋果可以稍稍緩解胃病導致的腹瀉……

是他不曾體驗過的待遇。

中島敦握著手中的可麗餅,忽然感覺這東西像是他從旁人手上偷來的。不敢占用本不屬於他的溫暖的膽怯,與他體內隱隱清醒過來、低低咆哮著渴望的虎纏鬥撕扯著,將他釘在原地。

“敦。”首領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透著幾分困惑,“很難吃?”

“——什麽?”被稱為白色死神的少年茫然擡頭,才從味蕾間彌散開的鹹濕意識到,他不知何時流下了眼淚,“不,很好吃。……太宰先生,我——”

我覺得,這應該還給原本的受贈者。

但首領已經重新垂下頭翻閱起文書,語氣恢覆慣常的冷淡:“是嗎。那帶出去吃吧。辦公室裏不適合存在食物的氣味。”

“……”中島敦僵了半秒,服從命令的本能令他順從地轉身走出首領辦公室。

厚重如棺槨的雙開門被打開,又關上。中島敦熟練地在門口角落的黑暗中找到了一動不動的同伴:“鏡花。”

少女像一只剛開機的人偶般擡起頭:“——敦。你哭了?這個可麗餅——”

“是太宰先生給我的。”銀發少年連忙抹了下臉,不願讓同伴擔憂,“太宰先生見我偷看沙發上的電飯煲——”

……嗯?

等等。

……不對不對,為什麽首領辦公室的沙發上會有一只電飯煲啊?

……啊???

·

相隔數億世界,雪名陣對中島敦所經受的沖擊並不知情。送完食物後,他便開始饒有興致地捯飭自己新獲得的道具。

【操作失誤!】

【操作失誤!】

【操……】

連成一線的系統提示音中,雪名陣發現冰櫃似乎無法被卡Bug,放置在臥房中。只能重新回到一樓大廳,將它安置下來。

【擺放成功!】

【一個神秘的冰櫃】

【這是一個神秘的冰櫃,它什麽話都沒有說……】

【刷新時間:每晚12點(請插電)】

“?”雪名陣接上插座,打開這個只比他稍矮一點的電器。除了撲面而來的冷氣,沒看到任何東西。

蘇格蘭帶著幾分好奇,謹慎地打量著空空如也的冰櫃:“這是什麽?怎麽使用?”

之前那個氣味刺鼻的木桶能夠令人起死回生,這臺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冰櫃應該也有特殊功能吧?

“我也不清楚。”雪名陣圍著冰櫃轉了一圈,“只能等晚上十二點再來看了。”

他試著使用稻草堆卡Bug,卻發現不論怎麽嘗試,稻草堆都無法與冰櫃重合,只能放棄將冰櫃隱藏起來的打算。

好在鋼琴家曾說過,這家臺球吧並不對外開放。會來的寥寥幾人又似乎在港口黑手黨內頗具地位,應當都有自己的公寓,不太可能深夜十二點跑來臺球吧閑逛。

雪名陣想了想,還是翻了紙筆出來。寫了“私人物品,請勿擅自打開”的字樣,貼在冰櫃上,這才和蘇格蘭各自回屋,補一補這幾日連軸轉、幾乎沒怎麽睡的覺。

與此同時。

從歐洲飛回橫濱的某架私人專機上。

少年中也站在衛生間的方鏡前,咬下右手的黑色手套,隨手撩起水龍頭汩汩流出的水,粗糙地洗了洗左臂上的傷口。

血絲除盡後,傷口露出的血肉泛著鮮活的紅,和所有正常人類一樣。

少年中也盯著那處傷口看了許久,直到切口再次滲出血色,他才帶著煩躁粗暴地放下襯衫衣袖。

他並非因為自己受傷而不爽。任何能以十六歲的年紀,與鐘塔侍從發生矛盾卻順利逃脫的人,都該將這道傷疤當做榮耀的勳章,逢人就吹都不算誇張。

他只是因為這道傷口過於與常人無異而煩躁——這樣的表征會讓他很難分辨自己究竟是人,還是只是一股行走於人間的人形異能體。

“中也大人,飛機很快就會降落。接下來您準備去哪?回公寓?還是醫務室?”跟隨他的下屬不停地偷瞄他的左臂,顯然是在擔憂。

這份誠摯的關心讓少年中也淩厲的神色柔和下來,又很快因“上司怎麽能在下屬面前示弱”的赧然,遮掩式的壓了壓頭頂的禮帽:“……不需要去醫務室,把我送去Old World就好了。那裏有安全屋,我記得外科醫生在裏面放了醫藥箱。”

飛機很快降落。下屬熟練又利索地開來接送的專車,載著他一路駛過燈火通明的橫濱街市,最終進入一片公寓區。

中原中也忍住在下屬面前打哈欠這樣不威嚴的舉動,一直到進入空蕩黑暗的老臺球吧,才不著痕跡地放松下一直板直的腰板。

鋼琴家他們顯然都不在臺球吧。少年中也放縱自己打了個哈欠,按亮大廳吊燈的開關,正想去找醫療箱,就發覺大廳中央多了一個東西。

“……”少年中也的哈欠打到一半卡住。

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麽臺球吧裏會出現一個冰櫃。還擱在正中央的位置。

仔細瞅了幾眼,一道莫名的念頭閃過他的大腦:

【這是一個神秘的冰櫃。它什麽話都沒有說……】

“……”少年中也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是失血過多,腦子開始胡思亂想了,不然為什麽要給一個冰櫃配旁白。

……但是,好在意啊!這個冰櫃。

少年中也莫名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探索玩家看見寶箱,好想開”的沖動,遲疑的腳步不知不覺就挪到了這個冰櫃面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櫃門上貼的“私人物品,請勿擅自打開”的字樣,但出於對旗會同伴的了解,他非常懷疑這玩意兒是總愛找樂子的信天翁故意放置的“中也獵捕器”,貼張紙條純粹是想吸引他快點把冰櫃打開。

少年中也忍不住屏住呼吸,伸手打開冰櫃——

…………

備用休息室裏。

辛辛苦苦整理完臥室,才睡著不久的雪名陣猛然被一道吊高的嗓音驚醒:“——什麽鬼東西——信天翁!你在哪看著吧,給我滾出來!”

他的大腦連續做了兩道判斷:聲音好像就在臺球吧裏——糟了,冰櫃!

雪名陣迅捷地從床上一躍而下,推門而出時,恰好和匆匆開門的蘇格蘭撞上,兩人一對視線,不約而同沖上一樓。

大廳的燈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了。

冰櫃前站著一名身材矮……呃,不是很高的少年,剪裁得體精致的黑色西裝與頭頂的禮帽無一不說明,對方是他們的新同伴之一。

蘇格蘭不動聲色地將手覆上帶出房間的貝斯包,詢問站在冰櫃前的少年:“你是誰?”

“——我才要問呢!!你們是誰?!”對方猛然轉過頭,態度相當糟糕。

老臺球吧大廳的燈是暖黃的,大約是為了刻意烘托某種氣氛。

柔和熏黃的光線落在對方老舊的禮帽,與歐洲古貴族式的垂落於單側肩膀前的半長橘發上,渲染出某種類似於老酒吧或是老照片的質感。

但少年鈷藍色的眼眸又如此之亮,亮到底色雖深得像禁錮著海嘯風暴,眸光卻像一柄年輕銳氣的刀刃,夾帶著不爽,強勢地劈開了周圍燈光與老舊家具精心烘托出的古舊氛圍。

“Boss說的新成員就是你們?——這惡心玩意兒是你們帶進舊世界的?!”

“?”什麽惡心玩意兒。雪名陣和蘇格蘭不約而同地看向少年中也所指的方向,就見放置在吧室中央的冰櫃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了。

滾滾冷霧中,一截熟悉的、紫色的柱狀物體,正安詳地躺在空蕩的冰櫃底部。

蘇格蘭:“……”

雪名陣:“……”

……這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冰櫃裏?

少年中也總算在發洩一通後找回了些許冷靜,撿起跌落在地的黑色禮帽,壓回橘發上:“所以說——”他帶著隱隱的暴躁,不耐地拖長尾調,“到底是哪個渣滓把這種東西帶進臺球吧的?”

“……”蘇格蘭垂下按著貝斯包的手,安靜得像個木頭人。

雪名陣也拒絕背這個鍋:“冰櫃上貼了字條,說明這是‘私人物品,請勿擅自打開’。既然如此,未經允許,擅自打開他人的私人物品,才是失禮之舉吧。”

“……”少年中也霎時卡住了。

雪名陣:“你怎能反過來責怪被侵犯隱私的受害者呢?”

少年中也:“…………”

他僵了片刻,原本暴躁的神色漸漸變得沒了底氣,接著生出幾分猶疑:“抱、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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