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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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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才能什麽?”張洛水疑惑。

“沒什麽。”方許寧笑笑,不作解釋。

你們已成了棄子,若是沒有一個身份高貴的人和你們一樣,身染頑疾,就不會再將時間與精力浪費傾註在你們身上了。

思及此,方許寧眼孔陰影加深。

憑借現在的自己,無法讓人信服,說到底她只是一個空有身份的公主罷了,沒有實權,不論說什麽都是空的。

若是……

方許寧不禁設想,若是來的人是太子哥哥,是不是就是不一樣的局面了……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升起,這也是她無力推翻的,歷史往來,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像男子一樣,手握重權,叱咤風雲。

思緒漸漸飄遠,手中刺痛喚回不知已到了哪方的神思,這才驚覺自己已拳頭握緊,指甲淺淺刺進掌心。

還有兩日,方許寧靠坐在臨著張洛水旁邊的木床上,總歸已經準備強行染上疫病,這張床榻自上一個拉去火葬場後有沒有清洗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自今日起,我便可以陪著你了。”方許寧倒是樂觀得緊。

精神長時間處於緊繃狀態的張洛水,最終還是只撐不住卸了力,他躺在床上,無力回應隔壁的冷笑話。

或許是漲破的膿水起了作用,方許寧手上那道口子不消半個時辰便腫脹起來,形成一個圓潤小巧的膿包,伴隨著熱毒一陣陣襲來,她不知不覺間便昏睡過去。

待到再次醒來,已是兩個時辰後,負責禪房這邊的醫者已經不再將重心全部放在這裏,自上一趟過來查看,之間足足過了兩個半時辰,甫一打開房門,便見著樂安公主沒了面紗躺在過往染上疫病的患者躺過的木床上。

他嚇破了膽,來不及號脈便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人。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趕來,眼細如他一眼發現公主手腕上那快滲了血的紗布,腳下一軟往後跌去看看被人扶住。

“師父!快去瞧瞧公主殿下!”年輕的醫者心中掛念著方許寧的安危,沒察覺到他的師父眼中的驚懼。

老大夫看向方許寧,只覺著毛骨悚然。

這個公主這麽做是因為自己方才言語中要放棄禪房這邊的人才做的決定罷。用自己的安危來威脅他們,強制他們重視這邊的人。

她不願放棄任何一個人。

從這些天的相處中可以看出,樂安公主是個心系百姓的人,她身居高位,沒被急功近利,喜好阿諛奉承的人蒙蔽雙眼。

這是好事,可又因為久居宮中,極少出來走動,是以在看到這些被疫病折磨的人時,難免用極端的手段來維護他們。

可她不知道,這種疫病是極難治愈的,自己只能勉強控制住發病時辰,盡可能的讓他們能在這世上多留些時日。可眼下情況已經超過可控範圍,再要耗下去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經過這麽些動靜,方許寧也逐漸轉醒,睜開異常沈重的眼皮。

“殿下這些天好好歇著,老夫會遵循殿下心中所想,莫要憂心。”老大夫搶在前邊說道。

方許寧一楞,下意識將自己的衣袖往下扯了些,遮住只露出一點小角的紗布。

這個大夫好生敏銳。

方許寧完全清醒過來,神色瞧上去比以往要憔悴許多,但身上的氣勢卻比平日裏強勢了不止一點半點。

“疫病來勢洶洶,如今我也身染惡疾,還望老先生多有照料。”方許寧知曉這老大夫精明,雖說自己的心中所想已經被他洞察,可該走的過場不能少。

老人定定地看著她,眼中似有什麽東西在掙紮,可最終,他還是斂下眼眸,應道:“殿下萬金之軀,草民定竭力救護。”

“有勞。”方許寧心中暗舒口氣。

如此她只要不離開這裏,老大夫只要心中有一點顧忌著公主安危,便不會將這裏人放任不管。

這些天不止老大夫看清了方許寧,可方許寧又何嘗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歸隱山林多年,這次疫病突發,他年事已高本可置之不理,可他還是決定下山,冒險救人。

這樣的醫者如何是能狠下心將病患拋棄的人。

二人目的其實一樣,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來看,都有不同的選擇和顧慮。

老大夫想要救人,整整一寺廟的人,僅憑自己一人也於事無補,須得將眾人聚集起來,才能勉強照顧一二,可他不能拿這些人的性命冒險。

從未有過的瘟疫,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染上,若是當真因為他的決策而讓他們身染惡疾,他該如何?又如何對待他們的家人?

方許寧身份特殊,在大啟,皇室是與天神為伍的存在,皇室有難,百姓皆要竭力相救,其主要是為了避免讓天神察覺自己寵愛的神子在凡界受冷落和欺辱,從而降下神罰。

這個說法來源未可知,可百姓卻深信不疑,方許寧便是運用這一點將他們的信仰點燃並加以引導到這些病患上。

此舉極其有效地將二人的目的達成,只是將方許寧的性命懸了起來。

張洛水是自疫病開始以來染病最久的人,她以血相融,染上疫病已是鐵板釘釘,按照老大夫的經驗,不出半日,方許寧便會病發嚴重到與張洛水如今的程度。

若是她沒有張洛水那樣的本事熬過這麽多天,那麽最多明日午時,就會和前邊的人一樣,送進焚化爐進行焚燒,最終化為一抔灰燼。

“殿下,”老大夫還是遣散眾人,問她,“您可有想過後果?”

身體的疲憊漸漸加深,方才與他說的幾句話似是用盡了所有精力,方許寧閉上眼睛,緩緩搖了搖頭:“我不明白先生在說什麽。”

顯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老大夫嘴角抿起,後槽牙咬得死緊,表情極為難看:“殿下若是沒撐住,莫說能不能保住人了,在場有幾人能逃過陛下的怒火活下來都不知道!”

方許寧睜開眼,笑道:“我會活下來,你們,還有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出事。”

語氣雖輕,卻堅定。

“那殿下可要撐住了。”他實在與她溝通不來,袖子一擺轉身欲要離開。

“等一等!”方許寧突然想起什麽。

老大夫站定在原地,以為會聽到人後悔的哭訴聲,結果——

“若是沈世子過來,還請先生隱瞞此事,就說我今日宿在這裏……”

“哼!”沒聽到想聽的,老大夫恨鐵不成鋼地冷哼一聲,道,“殿下放心,老夫定會將殿下今日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得告知世子!”

方許寧來不及再叫他,只看見被無情關上的木門。

好罷,隨便罷。

方許寧自己也無法解釋自己方才會想到沈牧池,只是有一剎那,覺得自己萬不可將自己主動染上疫病這件事告訴他。

有一種直覺,若是沈牧池知道自己做的事,會讓事情往不可控的地方發展,而自己只要想到那個結果便會不知所措。

待人走後,方許寧才徹底放松精神,疲倦猛然襲來,不多時,又再次陷入沈睡。

這一睡,又是天昏地暗,等再次醒來時,禪房中已經點上了油燈,燭火微弱,剪影輕輕搖曳。

方許寧轉動脖頸,見著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昏暗的禪房裏,沈牧池趴在那張矮小的桌案邊,似是累極了。

“沈……”方許寧開口叫他,喉口卻一陣幹澀,勉強能講出口的一個字也只是類似於微弱的氣音,並不能讓人聽見。

嗓子裏邊雖然幹得要冒煙,可又發不出聲,只好作罷,再次閉上眼睛,看看能不能再次睡過去。

但她沒想到,沈牧池慢慢坐直身子,他不太確定的轉過頭來,見到方許寧依舊閉著眼睛躺在小木床上,眼中放光又暗淡下來。

只是又抱著一絲希望,試探著輕輕換了一聲:“殿下?”

方許寧睜開眼,驚喜地無聲開口:“水……”

嗓子再次劇烈抗議,又幹又痛,讓方許寧皺起眉。

沈牧池著急慌忙地站起身,動作幅度之大,讓桌上的茶具發出一陣丁玲哐當的響聲。

他見著人醒了,下意識要走向方許寧,可又反應過來她要水,於是轉身又退回去倒水。

沈牧池扶起無力氣起身的方許寧,仔細給她餵水。

方許寧就著他的手急急喝著,喉中幹澀逐漸被緩解,終於搖頭,示意自己不要了。

於是嘴邊的杯子被拿走,沈牧池又扶著她躺下。

不知為何,方許寧覺著有些不對勁,她覺著今日的沈牧池極其不對勁。

往日沈牧池會在傍晚時到寺廟外等她忙完後一起回客棧,可他從未踏進過寺廟一步。並且,在方許寧的觀察下,今晚的沈牧池,面上哪怕帶著厚厚幾層棉布,也無法掩蓋他面上的不悅。

“今日怎麽想著進來了?”方許寧試探著問道,想打探他到底知道多少。

向來有問必答沒有求必應的沈牧池難得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沈世子……”方許寧心虛,又有些急地叫他,期望能得到他的回應。

沈牧池今日終於將施粥一事安排妥當,只等見到方許寧便與她說,可他在寺外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出來,直到最後一絲日光沒入天邊,他才恍然察覺出什麽。

他找到老大夫,從老大夫口中得知,方許寧是如何將自己的手腕割破,將手上的傷直接與染上疫病的人的膿皰接觸,直至交融。

又在老大夫的添油加醋下,知曉了若是一個不小心,或許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沈牧池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他得知這一消息時的心情,他只知道現在,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怕自己控制不住把人提過來放在腿上,狠狠揍一頓才好。

“你理我一下嘛……”方許寧心中慌亂,急著讓人回應自己一句,不光語調軟了下來,眼中也多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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