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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思夜想鴛鴦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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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思夜想鴛鴦帳

快到正午時分,出巡的隊伍行到了一處沿河,河灘寬敞砂石松軟,可方便上千兵馬生火做飯。

蒯虎上前征求江素書的意見,卻聽江素書支支吾吾的並不願意他們停下。

前兩天,他恨不得三裏一歇,今日怎的連口飯都不讓人吃,不僅如此,還一整個上午車軒簾子都沒掀一下,既不喝水也不出恭,難道長了疹子,就讓他心情差到連吃喝拉撒都不辦了?

蒯虎心中莫名蹊蹺,他問,“大人臉上難受的很嗎?屬下還是讓蒯豹先行,進前頭的鎮子尋個大夫來吧。”

“都說了不用的,別請大夫了!”裏頭的江素書語氣有些惶急。

蒯虎追著提醒,“可是大人,這眼看已經到飯點了,一上午疾行,精兵再是鐵打的也得吃飯不是,要不停下來,讓大家先填飽肚子?”

車駕裏的人默了一瞬,“那、那好吧,讓他們停下。”

蒯虎立刻朝前方大聲道,“巡撫有令,暫歇此處炊飲!”

兩名執旗的手臂大力一揮,後頭的隊伍緩緩停下,精兵們井然有序的從隨行糧車上搬下米糧蔬菜,開始在沿河挖竈生火。

馬車停在了空曠處,江素書並未下來,蒯虎招來蒯熊,

“叫他們先燒些熱水來給大人,一上午了,大人一口水都沒沾,這哪吃得消。”

“好。”蒯熊立即點頭去辦,不出一刻就拎來了一壺熱茶。

蒯虎打開車駕前門,只見窄榻上的江素書,駭得一下轉過身背對著他,蒯虎只好避開視線勸道,

“大人喝點茶水潤潤口吧。”

“知道了……多謝!”江素書隔著面紗聲音氤氳不清,擺手讓蒯虎趕緊出去。

蒯虎皺了皺眉,江素書這是第一次對他道謝,也不是覺得他家大人從前沒禮貌,下屬伺候主子原就是本職,江素書一時這麽客氣,叫他很有些怪異。

蒯虎心下有疑慮,可一時也不敢冒犯,他家大人心眼刁鉆,從前是怎麽戲弄皇甫琯伮的,蒯虎可記得。

萬一真把這祖宗惹著了,回去當著主子的面給他扣些莫須有的罪名,那他就慘了。

蒯虎退出來,一邊留神著馬車四周,一邊給自己的兩兄弟使眼色,蒯豹和蒯熊湊近。

“怎麽了大哥?”

“你們覺不覺得大人有點不對勁?”他問。

蒯豹認同道,“你這麽一說是有點兒,早上我隔著門說要進去給他收拾行李,他竟然回我他自己已經收拾好了,這兩天你們啥時候見他那麽積極了?”

“確實,大人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我怎麽覺得不安呢。”蒯熊犯愁。

若是怕臉上的疹子被人瞧見,折損了顏面,戴上面紗擋住也就足夠了,可他馬車不下人也不見,實在太娘們兒兮兮了。

往常在家,脖頸上偶爾印著一兩點歡好的紅痕,他都好意思大搖大擺,現下這麽羞於見人,疹子得嚴重成什麽樣?

皇甫琯伮的死已經是他們心裏的一道坎,雖然宅子裏的護衛都沒有瞧不起他們兄弟,可他們也是要臉皮的,就怕再次失誤,那真的就別混了,直接解刀擔糞去吧。

“我得確認一下。”蒯虎拿定主意。

若是沒問題,大不了他們賠罪挨罰,再給請大夫,若是有問題,那……那他們就死定了!

他返身朝馬車一步步走去,突然,車駕前門被打開,江素書著急忙慌的跳下來。

“大人要去哪?”

看著往河岸草叢裏奔跑的江素書,蒯虎追上去。

“你別跟著,我要去方便一下。”

阻止蒯虎的話傳來,可蒯虎並未聽,還加快了追趕的步伐。

前面的河道越來越近,這一段河流較為深且湍急。

帶著面紗冒充江素書的高個兒仆役--李貝心想,自己水性不錯,只要穿過草叢跳下去,就有遁逃的機會。

他拼命奔跑,剛才透過車駕的縫隙,瞧見蒯虎三兄弟在一處合計,懷疑是在說與他有關的事情,他當即決心不再裝下去,必須盡快逃掉。

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仆役,根本跑不過身懷武藝的護衛。

蒯虎一邊追一邊擡起雙手,指尖朝前方示意,他的兩個兄弟立刻反應過來,從左右兩方迅速包抄過去。

還有幾丈遠就能到河邊了,李貝扔掉剛剛解下來的官袍,開始為跳入水中做準備,被遮掩的身形顯現,蒯虎一眼就辨別出那不是他家大人。

“站住!”蒯虎縱身一躍,離冒充之人越來越近。

李貝被吼聲驚嚇,兩腿交換的跨度更大,速度更加拼命,他不敢回頭,因為回頭怕就是個死。

但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兩人,讓他腳下一崴,差點摔倒。

李貝的大腦霎時間做出了很多種判斷,可是對他都非常不利,最終慌不擇路的他,選擇了最愚蠢直接的那個方案,依舊朝前方奮力沖去。

他覺得自己拼盡全力,就可以沖破蒯豹和蒯熊的阻攔,但他倆只是各伸出一支手臂,就輕巧的將李貝擋了回去。

蒯虎喘著粗氣蹲下來,面對著仰倒在地上的李貝,一把掀開他的面紗,看著下半張和江素書絲毫無相似之處的臉,蒯虎頓時怒目暴突,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到底是誰?”

“呃……嗬……”

李貝經不起他的手勁,被掐的面部發紫,眼珠瞪圓。

蒯豹拉住暴怒的蒯虎,“大哥!還不能殺他,我們還沒問清楚大人的去向!”

蒯虎立刻松了手,站起來對著李貝臨臉一腳,“說!巡撫大人被你弄去哪兒了?”

本來就嗆咳不止的李貝,遭到了重擊,痛的捂住臉哀嚎不止。

他哪裏敢說,全家人的性命可都還捏在三皇子的手裏!

這兒發生的一切,早被在河灘上忙碌的人們發現了,上千號精兵丟下手裏的活計,朝這處湧來。

看見蜷縮在地上的李貝,他們大驚失色,全都憤怒的吵著要回去找人。

可顧命大臣被綁,目的為何無人知曉,恐怕暫時不宜聲張。

蒯虎揪著李貝的頭發,將他半拎起,“你到底說不說?”

李貝唇瓣緊閉,疼痛的眼淚混著臉上的泥,臟亂無比。

時間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的,誰知道他們大人會遇上什麽危險,蒯家兄弟失去了耐性。

“你以為不說我就找不到是吧?”蒯虎將李貝的頭,一把扣向地面,大膽的下令,

“出巡隊伍原地紮營待命,守好畫師工匠,看好這個人,等我們兄弟仨找到巡撫大人再出發!”

蒯虎吼完立即沖到飲馬處,翻上馬背,掉轉馬頭原路返回。

“大哥,這怎麽找啊?”蒯熊不落於後,拽緊韁繩大聲問,蒯虎心急如焚,沒有理睬他。

這一上午,冒牌貨都沒有出馬車,不可能憑空把他們大人給調包了,問題一定是出在他上馬車前。

蒯虎想起臨行前,江素書唯一接觸過的那兩個仆役,才驚覺怪不得看那冒牌貨的身形那麽熟悉,他咬牙切齒的揮鞭抽了一下馬背,身/下的馬兒受疼,愈發的狂奔。

江素書竟然從他們眼皮底下被人掉包了,他們是有多瞎!

‘千萬不要有事!’蒯虎在心裏默念著這句,不然主子這次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

尋到驛站馬車的管事仆役,在馬車四周焦急的查看,終於找到一條很隱蔽,被人掩蓋過的行走痕跡。

他對其中一個仆役說,“你快回去,騎快馬追上巡撫大人的隊伍,若是他們還沒發現,就告訴他們大人可能被掉包了,去確認一下。”

吩咐完他就帶著餘下兩人,順著痕跡匆匆追向山林裏,結果等他們翻過了山,卻發現痕跡朝著山下的河流而去。

可能被綁架的江素書,被人帶著走了水路,這下就難辦了。

管事仆役急得直打轉,他無奈道,

“我們分開兩頭吧,沿河邊看仔細些,若是碰到碼頭再去問問,可見過兩人。”

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兩個仆役一起朝下游找去,管事仆役一人逆著河流往上。

這條河其實就是垔都城外永汜河的下游,因著地勢的原因,它在大郕的版圖上繞了一個很大的彎,實際上的上游,看起來像是下游。

管事仆役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沿著河岸跌跌絆絆的走了近兩個時辰,已然進入了垔都城交界的範圍。

天色將暗,他實在走不動了,一屁股坐了下來。

“籲!”被水流遮蓋的馬蹄聲,猛然剎停在他身後的草叢。

蒯熊下馬,二話不說的將他揪起來扔上馬背,又翻身上馬,駝著他朝前奔去。

“誰……”

乍然間天旋地轉,管事仆役差點吐了出來,好不容易心驚膽顫的拽著馬轡坐好,才回頭看清將他扔上馬的人。

原先他只五成的肯定,便擔心的要死,這會兒確定巡撫大人是真的被人擄走了,心下一陣茫然。

管事仆役用力回神,著急道,“他們走的水路,我還讓兩個人去下游找了。”

蒯熊一邊駕馬觀察河道沿岸,一邊回他,“聽你的人說了,蒯豹已經去了下游,我大哥到垔都請主子調人了,你跟著我繼續追蹤!”

……

沒有江素書在身邊的日子索然無味,夜裏也格外難熬。

才三天而已,秦宴徵就已經想的心口發疼了,他睡不著覺,拄著手杖在屋裏漫無目的的晃悠。

瞧見江素書常用的物件,就拿起來摸摸看看,放在唇上碰一碰,好像這樣就能吻到江素書。

一想到江素書還有一個多月才能回來,秦宴徵就忍不住想丟下一切去找他,可是現實又由不得他任性。

這樣的朝思暮想,魂都跟著跑了的日子,已經是第二次了。

秦宴徵晃得腿疼,總算是放下了手杖,在拔步床的涼凳上坐下來,他對著空蕩無人的床榻發起了呆,沒有人陪著,他連床都不想躺。

秦宴徵仰頭靠著床架,望著幔帳上的鴛鴦悠悠的嘟喃,

“快些回來吧厭葕,我的心都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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