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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相識已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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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相識已入局

大理寺嚴謹的府門外,廉謄傑漠然的站在石獅旁。

在皇甫琯伮被帶出大理寺禁足二皇子府之後,他已經消極怠工很長時間了。

今早聽到江素書家裏的護衛來替他告假,名目是要來大理寺一趟,他便也悄悄跟來了。

江素書推著輪椅到門檻邊,架著秦宴徵的手臂讓他站起來,牢吏麻利的搬著輪椅往外邊的臺階下去。

“可以嗎?不行的話,我背你。”江素書扶著秦宴徵慢慢跨過門檻,看著門口的臺階問他。

秦宴徵試著下了一階,覺得沒問題,便擡頭道,“我自己行的。”

這一晃眼,他就發現了石獅後的廉謄傑,並且看到廉謄傑在慌亂的往袖子裏藏著什麽。

秦宴徵咬牙沒說他,開始慢慢往下走,廉謄傑匆忙上了臺階,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

突然竄出來個人幫忙,江素書很驚訝,“你怎麽來了?”

廉謄傑眼神閃爍,“剛剛辦事,正巧經過這邊。”

明顯的信口開河,江素書沒有拆穿廉謄傑,將註意力放回秦宴徵身上。

牢吏瞅著搶了他表現機會的廉謄傑,沒好氣兒的假裝整理著輪椅上的涼墊。

秦宴徵終於借力走下臺階,坐上輪椅,他對江素書說,“厭葕,我們去前邊兒樹下吧,這裏有些熱。”

“你就不用跟著了。”他又轉頭對牢吏吩咐。

牢吏殷勤的恭送他們三人,看著人走之後才又進了裏頭。

窄小的休憩室,高蟒趕走了那兩個獄卒,坐下給高貴夾了一塊水晶魚片,

“這些都是貴人們才能享用的,昨日我拿著國師的牌子特意去給你定的,你多吃些……也不枉活這一遭。”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就再次哽咽。

高貴望著盤裏醬色魚片,手指顫抖的拿起筷子,撚起來囫圇塞進嘴裏,涕淚瞬間流到唇邊滲進他微張的嘴裏。

鮮美的魚片混著鹹澀的淚水被他緩慢的咀嚼,吞咽的時候,因為喉頭的酸痛而十分艱難。

高蟒給他擦了擦眼淚,啞聲問道,“好吃嗎?”

高貴拼命點頭,“好吃!”

“再嘗嘗這個。”高蟒又給他夾了一塊釀鵝,“放心吃,國師會警告他們,你不用害怕再受欺負。”

高貴看了看他爹,輕聲的嗯了一下,又繼續低頭邊吃邊流淚。

一頓飯將將吃完,獄卒就進來要帶高貴回去,高蟒默默把高貴拉起來交給獄卒。

他扶著桌角,看高貴一路回了幾次頭,直到進了巷道徹底不見了,才靠住背後熏得漆黑的墻壁,捧住臉無聲地痛哭起來。

兩個獄卒這次真的沒有對高貴強行拖拽,讓戴著鐐銬的他自己慢慢走回去,到了牢房裏,一個獄卒不可置信的嗤笑,

“替二皇子頂命,這可是天大的福氣,真他媽是泡在了狗尿裏,國師居然能為你這個死太監說話。”

高貴撇了他,另一個獄卒揮鞭一下打在柵欄上,

“看什麽看,弒殺儲君,你知不知道犯了多大罪?要不是現在不能動你,老子一定抽的你將剛才吃的都吐出來!”他十分不平道,

“一個死太監,竟然敢用王公貴族們的飯菜,老子都還沒吃過呢!”

高貴不說話,只低著頭,徑自到囚牢裏坐下,臟汙的渾身和稻草堆協調的融為了一體,兩個獄卒罵罵咧咧的離開,他閉上眼舒了一口氣,生路斷絕,好歹在死之前,是不用再受折磨了……

陰涼樹下,秦宴徵語氣嚴肅的質問廉謄傑,“你剛才在袖子裏藏了什麽?”

廉謄傑支吾著沒什麽,秦宴徵突然怒道,

“若今日我們真將高貴帶出來了,你是不是準備在大理寺門前,公然行兇將他殺了?”

江素書聞言驚駭的看向廉謄傑,“你瘋了嗎?前途不要了?”

“反正我也不打算為皇甫琯伮效力,被貶斥還是辭官,有什麽區別嗎?”廉謄傑毫不畏懼,

“要是能殺了高貴,我也算親手為玳倖報了仇。”

江素書後怕,得虧他們今日不是來接人的,否則又要血濺當場。

“你的辭呈儲大人不會遞交給陛下過目的,還是安心待在工部吧,大不了以後平調。”江素書道。

廉謄傑搖搖頭,“不用了,我情願做一個流民,也不想再和這朝堂有一丁點關系。”

“你這樣值得嗎?”江素書很是惋惜。

廉謄傑去意已決,“你不明白,我們與殿下,就如同俞師與鐘樵,他死了,那架琴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可多少人擠破腦袋想進入朝堂,一朝為官,也算是為後代創造捷徑,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替家人想想……”

江素書還欲再勸,秦宴徵攔住他,

“厭葕,既然他不願,那就隨他吧。”

江素書急到,“可他這是在自毀前程,怎麽連你也放任他!”

秦宴徵心中並不像他態度所表現的那般隨意,他失落道,

“不要逼他了,若是他想回到朝堂,我自會盡力給他安排。”

“宴徵……”

江素書嘆氣,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其實除了廉謄傑,還有幾個東宮幕僚,他們和玳倖、秦宴徵都是關系非常好的主仆,現如今他們四散在外,也都不肯回來,這對於大郕,真的是一種極大的損失。

未等江素書唏噓感慨完,高蟒便尋了過來,廉謄傑確認高貴真的沒有被帶出來,便道,

“今日是我魯莽,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跟了過來,叫你們擔心了,我先回工部。”

他沒和昔日偶爾見面的高蟒打招呼,說完就走了。

“這不是以前東宮的小諭徳嗎?”高蟒納悶的放下食盒,揉了揉紅腫的眼睛,突然間反應過來,

“他……他難道以為我們是來把高貴接走,想來給玳倖太子報仇?”

江素書安慰他,“您別害怕,他進不去的,高貴這不是還好好在裏頭待著嘛。”

“嗐……要是真能讓他一刀結果了高貴,倒也省得高貴每天恐懼的等死了。”高蟒上前抓住輪椅把手,“我們回吧。”

“我來推就行,別把您給累著了。”江素書想要將輪椅接過去,可高蟒卻道,

“還是讓老奴來伺候吧,這把老骨頭能做一些是一些,正好活動活動,出了大院兒再交給你或者護衛。”

見過了兒子,他這精神頭可比之前要好多了,江素書想想也行,就拎起空了的食盒跟在他們旁邊。

高蟒看著江素書笑笑,與他閑聊道,“公子可知,子扉在你們認識之前就傾心與你?”

“啊?……嗯!”

玳倖和秦宴徵同時喜歡他的事,就連惠戌帝也是年下那會兒才知道,高蟒怎麽會比惠戌帝還清楚,而且還不告訴他。

就連秦宴徵也好奇的擡頭盯著高蟒,詫異的問,“高公怎麽會知道這事?”

“我也是前不久聽高貴說起玳倖和你們的事,這才想起來還有這樁,你大概是忘記了。”高蟒替他回憶,

“有一日陛下讓我給太子和你送些新做的點心,我便趁熱將它端去東宮,到了麒麟殿,卻沒見著太子,就看到你站在書架旁,對著那堆柳藤編的小玩意,目不轉睛的欣賞,還把一個新編的小狗拿到鼻前用力嗅,大概是味道清香太好聞了,你當時那表情就跟擁著情人一樣。”

“……”秦宴徵嘴唇動了動,欲說什麽,最後卻選擇默默地聽著。

高蟒繼續道,“你當時都沒有發現我來了,拿著那個小狗愛不釋手的,放回去時,還擱在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就在那個時候太子回來了,看到你動他的東西,臉色不太好,不過他大概是看我在旁邊,得顧及著你的臉面,沒有說你。”

“我當時一直沒太在意,前段時間看到公子給你編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狗,想來那個時候,你們情同手足的兄弟倆,就喜歡上同一個人了吧,唉……造化弄人啦。”他感嘆一句。

江素書聽完後很驚訝,是不是玳倖早已發現了端倪,“那後來了?宴徵?”

“後來……後來玳倖撞見過很多次我做這樣的事,他應該是不能相信不肯面對,也從來不敢提起,直到他實在忍不住了才和我攤牌,說將來承襲皇位可能不能守著你一人,會辜負你,叫你傷心難過,所以要把你讓給我……”

秦宴徵的聲音嘶啞,“我莫不自知當時的表現已經那麽明顯了,矢口否認和他大吵一架,最後不歡而散賭氣離開東宮,沒想到……沒想到不過半日,就聽到了他中毒的消息。”

他就好似剝離了魂魄,在敘述一件自己沒有經歷過得事,語氣是那麽的違和。

江素書手中的食盒,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秦宴徵愛他已經到了可以不要命的程度,垔都裏眾人皆知。

可自從他阻止秦宴徵提及關於玳倖的事,秦宴徵就真的再也沒說過,乍然聽聞這樣一段往事,直叫人震驚又遺憾。

從前他是真的對玳倖沒有任何別的想法,可是重新來過,他只覺得心口好疼。

“他是因為我,和你吵架後心情不好,才去的朝陽樓嗎?”

江素書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如果不是他,玳倖一定不會和秦宴徵發生矛盾,也不會疏於防範,玳倖的死原來是和他有關。

秦宴徵將他拽過來緊緊抱住腰身,“厭葕,這不關你的事,我和玳倖吵架只是給了高貴一個契機,就算沒有這個契機,高貴也會尋其他的機會下手,這是高貴必須償命的原因!”

高蟒自責的來回不停的給兩人揩眼淚,他只是想讓江素書知道玳倖的死因,怎麽就讓兩個小主子這麽難過了。

“都怪老奴多嘴,兩位快別哭了,別讓太陽風傷了眼。”

江素書也不想大庭廣眾的和秦宴徵抱頭痛哭,可心底的疼痛卻止不住。

好半晌他才擦掉眼淚,說,“宴徵,我們去看看玳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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