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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回頭時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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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回頭時未晚

在這些下人眼中。

秦宴薇雖被江素書娶進了門,新婚到現在從沒一起住過,可她肚子已然這麽大了,秦夫人當初又來江府鬧過,誰還不猜忌這其中緣由。

她們都認為秦宴徴跳塔是在威脅江素書和她,導致她現在連聲公婆都不敢叫。

身為沒有食邑的郡主,又有這樣荒唐的哥哥和相公,秦宴薇真是夠可憐的,所以她們多少也把她當個主子看待。

秦宴薇沒有發怒也沒有斥責,只是這麽冷冷的問了一句,便讓她們嚇的立馬站起來轉身給她行禮認錯。

剛才那人沒什麽收罐兒的話雖難聽,卻說的是實情。

秦宴薇不想與這些人為難,便提醒她們,

“夫人不管束你們是她心善,可你們若是仗著這個就隨意編排主家,只怕是離被趕出府的日子也不遠了,到那時候,估計也沒哪個府上敢再收你們。”

丟下這句話,她便去了後廚。

昨日秦宴薇就聽說,江夫人怕江素書和哥哥那宅子裏人太多,僅有一廚一傭兩個下人和如明會忙不過來,就又給送去了兩個,結果到了傍晚她們就被支回來了。

也難怪哥哥他們不要呢,這種品德,留在宅子裏也是惹是非的主。

不過現在她倒是非常在意她們說的那兩個太監,聽形容,這兩個太監她是認識的,而且過去還很熟。

只是不知他們為何會住到哥哥家裏去了。

她想著趁身子利索一點的時候,得去拜會一下那個老太監,那可是她父親的同鄉好友,按照輩分,她還得喚他一聲叔父……

今晨宮裏頭恵戌帝因病沒有早朝,工部裏幾個當頭的大人都很閑,早早就處理好手頭的事情,要去底下巡查工事。

可說是巡查工事,也頂多就是看看逛逛,並沒有什麽需要他們忙的地方,跟游玩沒什麽區別。

他們本來是叫了江素書和秦宴徴一起,但江素書想去護國寺,便沒有跟著。

天氣晴好,座落六部的這條長街上,往來的大小官員也多了些,有行色匆匆趕著去辦事的,也有閑來無事,跑到外面曬太陽的。

看見秦宴徴被江素書推著經過,都上前拜見,詢問他的傷可好些了,真情實意也好,虛情假意的也罷,秦宴徴只是淡笑著說他無事了。

江素書則照單全收,客客氣氣的跟這些人攀談,他知道,這裏頭大部分人,看似恭恭敬敬,實則都在笑話他和秦宴徴這樣出雙入對簡直不知羞恥。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和秦宴徴要好。

路過戶部大院時,江素書停下來朝裏頭看,這個院子門口守著侍衛,不僅是他,任何人沒正事兒都不敢隨意往裏頭闖。

但可巧,江春寅正好在院兒裏頭,見著他倆在外面朝裏張望,他本不願出去招更多的話柄,卻不想叫兩個小的失望,猶豫了一瞬,還是邁步出去。

“爹!”江素書和秦宴徴同時輕喚一聲。

裏外多少有幾個人聽到,江春寅老臉繃不住的尷尬了一下,隨即他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要出去辦事嗎?”他問。

江素書對他爹的態度很滿意,咧著嘴笑到,

“沒事兒呢,大人他們都出去巡查了,我和宴徵也無事,想去趟護國寺。”

“嗯,那快去吧。”簡單的對話兩句,江春寅反手揮了揮,讓他們早去早回。

兩人笑著與他告退,有好事的在遠處交頭接耳,江春寅冷著臉瞥了一眼,便轉身又進了戶部大院。

“下次我們外出不走這條街了吧。”秦宴徴突然到。

“是怕人說什麽,會讓我爹生氣難堪嗎?”

江素書很理解他內心的想法,因為若換做過去,他自己也會覺得難為情,不會願意走這條路。

秦宴徴沈默不答。

他始終覺得,若是他好好的,全須全尾的還俗成家,就算江春寅看見了會罵,他也敢大白天牽著江素書的手招搖過市。

可他如今是個殘廢,江素書這麽忙前忙後的伺候,知道的依然會說他們不知廉恥,不知道的怕是會在背後說……

說他江春寅當了皇親國戚還不夠,還要巴上國師,連自己的小兒子都能舍得送出去,給人當牛做馬的糟踐!

他心裏很過意不去。

可江素書是接受過現世教育的人,既然都公開了,他才沒這些個避諱,便寬慰道,

“宴徵,你不用擔心這個,我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無論別人怎麽嘲笑,他都不會在意的,反而還會為我們撐腰,剛才你不是看見了嗎?”

“……嗯。”秦宴徴很感動。

他當然懂江春寅對他們的包容,可是越這樣他就越覺得心裏愧疚,秦宴徴仰起頭,試著用自己將將能動些的左手,疼愛的去撫摸江素書的臉頰。

江素書連忙彎腰,偏臉在他手心順從的蹭了蹭,幸福的回以一笑。

他們也不管別人看到會如何說了,就這麽在大街上秀起了恩愛。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是藏藏掖掖,別人越是會好奇會造謠,可當你大大方方的展示與眾,他們反而見怪不怪。

江素書靜待他和秦宴徴的流言淡化。

他們繼續順著這條離護國寺最近的路朝前走。

不逢初一十五,今日護國寺沒有敬香客,如明被他們要走後,門口換了個年齡稍大,比較敬職的僧人。

看到他倆,連忙迎上來,幫著將輪椅擡過山門的大門檻,一路送到前殿處,對他們施禮,

“國師與江郎中請便。”

江素書還禮後,將秦宴徴推到爐鼎右側的屋檐下曬太陽,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找空若大師有點事。”

江素書到大殿拐角處的小佛堂前敲了敲門,裏頭的木魚和誦經聲停下。

空若起身打開門,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江素書,念著佛號轉身道,

“江小施主進來吧。”

“如明說你找我有事。”江素書邁步入內。

“對。”空若從供案側邊放香火的小桌旁,拿了一個木盒遞給江素書,

“江小施主,鑄造釵環的吳記師父說,那些東西的模子他都已經鑄好了,只是標註的料子只有兵部才有,外人怕是弄不來,所以他找了些鑄仵作驗屍刀械的料子,老衲帶回了一塊,你看看可行。”

江素書頓時起了些心思,他哥江玉箋過去在兵部,現在雖然調走了,但跟那裏的人多少還有交情在,說不定他能要到,可若讓哥哥幫忙,少不得會被追問他要來幹什麽,一來二去只會耽誤時間。

他心覺不妥的接著盒子,“我來看看。”

盒蓋打開,他拿出那塊只有指頭大小,卻非常沈重的料子瞧了瞧,這東西應該是塊精鐵,應該沒有現世不銹鋼手術器材的那種高強硬度,但切割人體組織也足夠的。

江素書將東西放回盒子還給空若,

“可以的,大師,宴徵的傷已經不能再等了,麻煩您還去跟他說一聲,叫他快些做好,但那兩枚弓形薄片就不能用這個料子了,讓他換成銅吧。”

這次的手術條件有限,鉆孔固定實在難以完成,所以憑借著對秦宴徴的傷情和人體骨骼的了解,江素書早就想好要用骨骼表面包合的方式。

那兩枚薄片最起碼要在秦宴徴的腿裏待上一兩年,如果是鐵,萬一生銹引起破傷風,怕是反而會害了秦宴徴。

“阿彌陀佛,老衲現下就去。”空若拿回盒子兩人一起出門。

經過秦宴徴身邊時,空若見他的狀態還不錯,念了句佛號,對秦宴徴微微頷首,沒多說什麽就走了。

秦宴徴一個人曬著太陽有些無聊,還有些悶悶不樂。

他竟不知在他傷重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江素書居然和這個古裏古怪的老和尚成了忘年交。

“你跟空若商量什麽了?”他問。

“密秘呢,不告訴你!”

江素書推他到大殿門口,自己進去上了一炷香又出來,

“我們現在去宮裏,還是回工部?”

秦宴徴想了想,“陛下現在正養病,不如我們去東宮吧。”

江素書極不願意見到皇甫琯伮,可秦宴徴大概是要去辦正事,他只好答應,

“那好吧。”

……

皇甫琯伮已經不似剛登上太子之位時,那樣意氣風發,他模樣頹喪的坐在玄武榻棋桌旁,回想著當初蒯向鏤在這裏故作聰明的對他教導,那樣讓自己內心充滿鬥志的時光早就沒了。

也許秦宴徴說的對,是他將聰明用錯了地方,若是他如玳倖那樣一心想著社稷,而不是整天合計著要除掉這個對他有礙、或者懲罰那個讓他看不順眼的,也不會成為現在的局面。

如今他孤家寡人的守在這東宮,外面未長成的兄弟們對他這位子日漸垂涎,他怕是不久後,就會如玳倖一樣跌落。

這都是他作繭自縛的結果。

殿門的吱呀聲讓他醒神,他看見秦宴徴被幾個太監架著輪椅擡進來,江素書如同在自己家一樣,沒經過準允就端了個杌子坐在秦宴徴身邊幫他按摩。

“呵,你們現下還來幹什麽?”皇甫琯伮嗓音幹澀的問。

“太子殿下要從此一蹶不振的等死嗎?”秦宴徴平靜道。

“不然呢?你還真的打算幫孤?”皇甫琯伮生無可戀的笑了笑,

“就算你真的要放過孤,這宮裏的太監和你身邊的人,遲早也會說漏嘴,孤還是難逃一死。”

秦宴徴不是個愛嘆氣的人,可是此時卻深感無奈的長嘆,

“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該惡毒的時候手軟,不該惡毒的時候卻心狠手辣。”

他指使道,“我的人我自會約束,可你的人應該全處理了才是。”

“你讓我將他們全殺了?”皇甫琯伮震驚的看著他。

江素書很想翻皇甫琯伮白眼,但在秦宴徴面前,實在有損自己形象。

只聽秦宴徴解釋道,

“你不是很會給高蟒下啞藥嗎?我猜若不是茍五知道如何配制解藥,高蟒到現在也還說不出來話吧。”

“呵!原來這個狗奴才早就背叛孤了,孤竟然沒有發現!”

皇甫琯伮恨不得將茍五從亂葬崗裏挖出來剝皮抽筋,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太子殿下,我再最後勸你一次,我定會讓你順利登上大位,但請你莫要再魯莽了。”秦宴徴擡起左手,指了指他的書案,

“去批折子吧,陛下正病著,你應該好好監國。”

皇甫琯伮張了張嘴,難以相信他在得知自己害死了玳倖,還要毒害他的情況下,仍然來給予自己輔佐,或許自己真應該聽他的。

他最終沒說出那些喪氣自嘲的話,走到書案後坐下,開始批閱那些堆積如山的折子。

秦宴徴如同過去一樣,在他遇到一些難下定論的上奏內容時,及時引導他深入推理,進而得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這一次皇甫琯伮是真的在認真學習,不再像過去那樣,不以為然、陽奉陰違,不放在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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