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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之年飲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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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之年飲悲泣

皇甫琯伮最近過的很不如意,恵戌帝對他的態度明顯冷淡了很多,好幾次他去鄲龍殿想跟恵戌帝請教政務,都被恵戌帝以沒空直接打發了。

他對此很是羞惱,卻毫無辦法。

蓉妃也已經得知了蒯釗染病不日將歸都的消息,和蒯向鏤被停職查辦的噩耗,上次把他叫去哭訴了好久,好在她沒有責怪自己無用,不知道維護蒯家,而是甘心接受了蒯家必有的這個結果。

現在最讓皇甫琯伮恐慌又頭疼的,是他聽底下人來報,恵戌帝近兩天居然真的去了太學館,看望那些剛學會認字的年幼皇子,甚至還褒獎了他們。

他承認這次是他報覆心太重,操之過急失了策。

如今只有等他外祖歸都之後,一切才能從長計議,只是派去接應治療的太醫,到現在還沒個具體的消息送回來,他也著實擔心他外祖會指望不上。

“茍五!”皇甫琯伮喚了站在旁邊候著的茍五一聲,問,

“他們怎麽說的?為什麽外祖在路上耽擱了這麽久?”

茍五輕聲小心道,“殿下,國丈爺他畢竟年紀大了,陡然間病重,肯定不能騎行,這坐馬車耽誤起來可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為了他的身體,衛兵估計也不敢讓馬車顛簸,您再耐心等等。”

皇甫琯伮淒慘道,“可孤是真的怕呀,如今舅父不成了,外祖又耽擱在路上,萬一這中間父皇看中了哪個皇子,那些朝臣肯定又要見風使舵,到時候孤就孤立無援了。”

他才惹的恵戌帝厭棄,再有點動作必然是自投羅網,他不敢對那些小皇子們下手,如若不然,他真就能一把火燒了太學館,將那些後患都除了才好。

茍五過去拿起書架上的扇子給他扇了扇,

“殿下放心,您是太子,不是什麽人都能撼動的,陛下他估計也只是嚇唬您,您只要聽蓉妃娘娘的,好好孝心陛下,他會看到您的誠意的。”

“可是父皇現在連政務都不叫孤旁聽,他連見都不見孤,孤如何表誠意?”皇甫琯伮推開他扇扇子的手,他的心都快涼了,還用得著打扇嗎?

“對了,茍五。”他問到,“高貴那邊怎麽樣了?”

“殿下放心,有他幹爹在咱們手上,他辦事兒盡心著呢。”茍五憋著笑道,

“聽說三皇子前些時候當街調戲了刑部李大人的嫡女,且他又迷上了去賭坊,府裏的奉銀入不敷出,皇後最近為這些事兒可愁壞了,正關他禁閉呢。”

皇甫琯伮瞥了他一眼,不快道,“哼!狗奴才,你這是寒磣孤呢?如今孤的境況,不是跟他差不多?”

“奴才不敢,殿下恕罪!”茍五趕忙滾到他前頭跪下磕頭,

“殿下,您可千萬不要自怨自艾,等國丈爺回來了,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起來吧,給孤滾出去!”皇甫琯伮拂袖喝道。

茍五急忙溜之大吉,若不是他自幼跟著皇甫琯伮,一直忠心耿耿,估計皇甫琯伮剛才就讓人將他拖出去杖斃了。

他後怕的擦擦額頭上的汗珠,麒麟殿內的溫度的確讓人覺得舒服,可那是貴人們享用的,他這種奴才,還是站在外面才能保命。

——

沿著金蟾巷一直走到底,是垔都裏最大的一片普通住宅區,秦家就是這當中的一戶。

午飯後,秦夫人和秦宴薇又去了成衣鋪子,滿頭銀發的秦沛嶸,正在按照夫人的指示收拾家裏。

若按一般有大男子主意思想的人,既做過皇帝和太子的老師,是絕對不可能再屈身做這些有損顏面的家務活的,可他卻做的很仔細,甚至很樂意。

他覺得這比他以前身居高職要簡單輕松的多,且做完了,他就可以到後門口的池塘邊釣魚,釣到了,晚上夫人和女兒就能有魚湯喝。

他收拾好後,提上鏟子到小花壇裏一頓扒拉,不一會兒就收貨了十幾條用作魚餌的蚯蚓,帶上他的魚竿、小板凳去了後門。

樹蔭下,他把串好魚餌的鉤扔進池塘中心,立馬就有魚被吸引來了,鵝毛芯子做的魚浮顫動幾下,便沒了動靜,他將其拎起來看看,魚鉤上的餌已經被魚拽走了。

他又穿上一截再次扔進水裏,這次魚浮一顫動他就及時將魚竿提了起來,一條紮長的鯽魚掛在魚鉤上不停的晃悠,他樂道,

“嘿!還真有勁。”

這樣連續中了幾條以後,魚兒大概是變得聰明了,不太好上鉤,他便坐著耐心等待。

“吱呀”一聲,不遠處輕掩的木門被人從內打開,秦宴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父親。”

正專註等魚的秦沛嶸頓了一下,他沒有回應,只是擡手將魚竿提起來,空蕩蕩的魚鉤泛著點點銀光從虛空中劃過,被他拽了回來。

秦宴徴走到他身邊蹲下,拿起蚯蚓掐了一截,又把他手裏捏的魚鉤拿過來穿好,遞給他,“父親,給。”

“嗯。”秦沛嶸接過來後將魚餌甩進水裏。

似是怕把魚嚇跑了,秦宴徴聲音很輕,“父親,我準備回到朝堂了。”

秦沛嶸的臉上出現不可思議的表情,但他一瞬間就釋然了,

“你覺得皇甫家族的子孫,還有值得你付出的嗎?”

“不值得。”秦宴徴道,“但我必須去做。”

“好。”秦沛嶸將剛上鉤的魚提起來,吊在秦宴徴面前,

“不管你出於什麽樣的理由,只要你認為是對的,那就去做,不過我已經老了,每天只想過過這自在逍遙的日子,就不陪你啦!”

秦宴徴幫他將魚取下來放進簍裏,

“嗯,父親該頤享天年,宴徵一切都會小心行事的。”

“你知道保重就好。”秦沛嶸丟下這一句,便又開始專註的釣魚,不再理會秦宴徴。

秦宴徴洗了洗手,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了會兒池塘的景,就回了護國寺。

待他走後,秦沛嶸將魚竿丟在身前,兩只手捂住有些昏花的眼睛,蒼老的、長著皺紋的嘴唇,像是冬季裏僅剩的一片,再也承受不了寒風的葉,掛在枝頭不住的顫抖著。

淚水如決堤般從他掌下溢出,一個七旬的老叟,就這樣無聲的悲泣著,好半餉也緩不過來。

——

江家的車夫緊趕慢趕,總算在日落前到達了首個途徑的驛站,江素書坐了一天的馬車,身體都快要被顛散架了,他拿出文書,被驛館的仆役領上樓休息,幾個車夫將馬牽進後院,宿在了通鋪裏。

這是江素書離家的第一個夜晚,他心裏很不安,但因為實在太累了,他用過簡單的晚飯,沐浴後枕著江夫人為他準備的枕頭,睡得很沈。

可第二天一早醒來後,他倏地想起來自己已經離家了,思念的情切重新充斥,難過又湧上心頭,一滴眼淚控制不住的留下來滴在枕頭上,他趕忙伸手抹了抹,生怕把他娘親手為他做的枕頭弄臟了。

“娘親,我好想你。”他小聲嘀咕著。

天也亮了,驛館樓下傳來談話聲,他爬起來,收拾了一番,抱著枕頭下樓。

驛館昨天伺候他的仆役,是個跟他大堂兄差不多年紀的人,他看江素書這麽大個,睡覺還帶著自己的枕頭,便小心問到,

“江郡令這是擇床了嗎?”

江素書不好意思的將枕頭又抱緊了一些,

“沒有,我睡的很好,就是想我娘親了。”

仆役哦了一聲,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五品的郡令年齡根本沒有多大,他關心道,

“江郡令不必難過,很多外調的官員都會有這樣的經歷,等過段時間就好了,與其傷懷,不如把精力放在政務上,將來做得好,肯定會被調回來的。”

“嗯!”江素書感激的應到。

話雖是這麽說,可他卻是因為得罪了太子,被陛下下旨外調的,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回去的可能了。

就算是秦宴徴那般的發誓保證,這過了一夜,心中揚起的希翼也不會剩幾分,何況他本身就沒做什麽指望。

這事簡直不能多想,一想起來他就要大哭一場。

仆役給他端來了還算可口的早飯,但他心裏就像被一團亂絮塞住了一樣,梗得很難受,根本什麽也吃不下,便讓車夫們分了。

好心的仆役看他沒胃口,便給他裝了一些自己做的辣牛肉,說無聊的時候嚼一嚼,肚子吃飽了就不想家了。

江素書本身嘗不了一點辣,可這是別人的一片心意,他不好浪費的,便沒有拒絕他收下了。

車夫補充了一些他們中午要吃的幹糧,便催著車隊要出發。

顛簸的路程又開始了,江素書告辭後,一路將手肘支在車軒子上發呆,落後的風景是怎樣的,他一點也沒有註意到。

他回想著在家時的點點滴滴,那些受寵的挨罵的,現在都成了他最寶貴的記憶。

他甚至有些後悔,若是當初不曾收留太叔岦,如今他也不會被遣到沐郡去,但如果能再重來一遍,他想他有可能還是會那麽做的。

只是他不知道秦宴徵把太叔岦帶去了哪裏,現在到底安不安全。

更不知道秦宴徴說要想辦法讓陛下改變主意,到底又是想的什麽辦法,他突然間很為秦宴徴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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