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走了沒多久便能看見前面黑壓壓的圍了一圈人，小青從人群中擠了進去，正好看到一個男人被綁了手腳扔在地上，嘴也給破布條塞住了，身上穿得倒是不錯，樣貌也平凡，可是眼神不錯，不像是壞人，特別是他一臉焦急的模樣看著前面，眼睛發紅，似乎急得快哭了。

小青看過去，正好見到三，四個穿著道服的十幾歲的道童在搬著柴火堆在一個臺子下面，而臺上的木樁上還綁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她一頭黑發散亂著，可是耳朵卻尖尖的，後翼看起來就點像蝴蝶翅膀，而那一雙眼睛竟然是非常漂亮的紫色，眼裏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

綁著她的繩子看起來是附有法力，不然她也會不掙不開。小青視線下轉，卻見這女子小腹已經隆起，明顯是腹中有了孩子，怕是過不久就要生了，也許正是因為懷孕而妖力不穩才現了形吧。

小青有些看不下去，這姑娘那裏像是要害人的而且那地上綁著的男人，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便是她丈夫吧。

小青看著周圍的人群，一個個臉上帶這些恐懼和害怕，卻一邊罵著那個女人是吃人的妖怪，要殺了她。但這些人有見過這妖怪殺人麽小青很是懷疑，人類就是這樣，對未知的東西天生就懷有恐懼。

而一邊的道士看起來像是有些道行，頭發和胡子都發白了，年紀也不小。與上次妖怪扮的可不一樣，這一次可是實實在在的真道士，不過看他的樣子也沒察覺自己不是人類。

小青大著膽子前進一步: “這位老爺爺，為什麽要燒死她，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而且這裏又不是什麽窮鄉僻壤，怎麽好把人家活活燒死，要管也得官府來管吧!”

眾人看著小青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都當她是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妖怪可怕的小丫頭，連忙說道: “這妖可是吃人的，若不燒把她死了就會被吃，官府那裏怪得了妖怪”

那被綁著的女子連連搖頭: “我是冤枉的，我從來沒有害過人，一心向善，就算不放過我也求你們放了我的孩子跟丈夫，我求求你們了，他們是無辜的。”

那地上的男人突然激動起來，在地上掙紮著，發紅的眼盯著那些要害他娘子的道士，嘴裏“唔唔”之叫，看得眾人忍不住怒罵，被妖怪迷得魂魄盡失，也有人可憐這男人，年紀輕輕的就被妖怪迷成這樣，將來算是毀了!

小青覺得心裏發涼，鼻間也有些酸澀，她一直不相信人和妖怪之間有真愛，可是這個男人明明知道他娘子是妖，眼裏的愛意卻不減半分，而那個妖精女子也是一樣，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只為了所愛的人活下去。

他們誰也沒有做錯，只是不能被接受而已。

小青毅然的拿出一把小刀了，割斷了綁著男子手腳的繩子，這男子感激的看著小青，得了自由後立刻丟掉塞著嘴裏的布巾，大叫著沖過去: “放了我娘子，我跟你們拼了!”

那老道士有兩下子，手裏的拂塵一甩，這男子立刻定住了身體，動彈不得，只能紅著眼大聲叫罵。

小青冷冷看著這一切，嘲諷的道: “人性薄涼。”她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難受，看了看天上，那個人卻還是沒有回來，心裏難受極了，身後的大媽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這是幹什麽，別多管閑事啊。”

小青還是第一次發脾氣，冷冷就道: “沒人性。”說完後，也不管被她說楞了的大媽，走前幾步到了那個男人身邊，問: “你很愛你娘子，不是被妖法迷惑”

那男子看著他家娘子，似乎在回憶什麽: “一年前我只是一個什麽也沒有的窮小子，每天只能上山打柴賣點小錢，無親無故，長得也不好看，那個時候只有一個小姑娘肯和我說話，在我打柴的時候陪著我，我很快便喜歡上了她，卻也知道自己一無所有配不上這個姑娘……”

這男人說著，吸了吸鼻子，似乎要哭，而那個女人早已經泣不成聲了。只有那個老道士在算著什麽時間，而周圍的人群也竊竊私語著，指指點點。小青仿佛沒聽到那些雜眼，耐心的等著男人說下去。

“可是，這個姑娘一點也不嫌棄我，嫁與我為妻，後來在娘子的幫助下，我總是能打到非常好的獵物，有的是別人只聽過沒見到過的。一開始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卻越來越奇怪。雖然家境越來越好，可娘子卻不願意為我生孩子，我也是不懂，可是後來才知道，娘子是一只修行了三百多年的蝶妖，她說妖精生子必須耗費非常大的妖力，而且力量也變弱。”

男子說著低落了起來，帶著深深的悔恨: “一開始我只當她是玩笑，沒想到臨盆在即，娘子卻顯現了不一樣的地方，我這才發現她真的是妖，她躲著不敢出門非常害怕，可是這個時候外面卻來了這個老道，硬是說我娘子是個吃人的妖，要抓來活活燒死!”

小青聽到這裏也相當明白了，這個女子比她的修為還淺得多，而且因為冒險生孩子妖力去了大半，漸漸冒出妖怪的形態來。

“你不害怕你娘子嗎她可是妖啊!”小青這一問，也是問出了眾人的問題，別人自然是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段故事的，漸漸的喊著要燒死妖的聲音也小了些。

男子卻堅定的搖頭: “我從一無所有開始，在娘子的幫助下變得富裕，她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還有孩子，娘子的品性我清楚得很，絕對不會做出吃人那麽殘忍的事來，都是這個道士胡說八道!”

小青笑了笑，又問: “若是我有辦法救你娘子，可是我要你在我面前自盡，並發誓生生世世永墮地獄，你肯是不肯”小青笑的時候眼睛會彎得像月牙，長長的睫毛還會隱藏住她真實的情緒。

男子楞了楞，又死死的看了幾眼自己的娘子，而後點了點頭道: “我願意!”

小青有些恍然，笑得輕輕淺淺，小聲道: “原來妖與人之間真的有真愛。”似乎是想通的什麽，她又轉身問那個女子: “我問你，我若是可以救你的孩子和丈夫，並保證他們無苦無難一生平安，你可願意自毀修行，從此魂飛魄散，永遠從世上消失”

那女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卻溫柔的看著自己的丈夫點了點頭。

小青又轉頭問向人群: “你們說，燒不燒燒了，便是害得一個美滿的家庭妻死子死再無幸福，不燒，他們是他們你們是你們，這個人愛娶一個妖怪娘子關你們何事他們可以帶著家當遠遠離開這裏做一對平凡的小夫妻……”小青雙已突然一利，指向人群: “可是，你們卻非得逼死他們，你們於心何忍!”

一開始叫著燒死妖怪的人群默不作聲的退後兩步，連聲音都沒再發出來了，可是還有的人叫著: “可是，她可是妖怪，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吃人!”

卻見那個男人大吼道: “我娘子要是吃人，就讓她吃了我!你們要是害怕就讓我帶著我娘子走得遠遠的，去住深山老林，再也不出來!”

他著一聲吼得嘶心裂肺，震撼了人群，再也沒人說出要燒死他娘子的事了。

那個老道士眼見局勢有些失控，終於不再做出一副不關已事的樣子，一把拂塵掃向小青，卻見她輕松便躲了過去，轉頭笑著看他: “老頭子，叫你一聲爺爺算是擡舉你了，將人活活燒死的行為可是殘忍得很，枉你修行多年，卻不知道亂造殺孽會毀了道行，增加自己的‘業’白白浪費多年的苦修!”

老道士聽小青這麽一說，心種驚異，暗道:難道這小姑娘也是修行之人

“小姑娘，妖怪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他們有法力，要殺人一個凡人輕而易舉，可不要被那妖怪裝裝可憐便蒙騙了過去。”

小青挑眉，實在看不起這老道士裝得一副仙風道骨的神棍樣，比起她師傅不知道差了多遠了。

“我呸!這個娘子身上妖力純粹，你一算便知她是不是殺了人，若是她沒有殺人，而你卻殺了她的話，便是造了殺孽，增加自己的‘業’”她說著又看了看一邊的小童子: “也許那些‘業’還會報應在這些無辜的‘幫兇’身上，你本著殺妖除魔主指，卻頻頻殺害那些沒有傷過一個人的妖怪，讓自己的修為無法精進也就算了，還拖累了別人，也許這些孩子的下一世因為這一世積累的業而得不到一個好的結局，那演變成你給他們造成的債!”

小青從前一直聽師傅說著這些因果循環，想要說這麽一大堆出來還是很容易的，這不，唬得人群一楞一楞的，那老道士也是一臉難看。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竟然能說出怎麽一番話來，實在是氣煞人也!

小青搖頭晃腦的說出最後一句: “要知道這世界上不止有好人壞人之分，還有好妖還妖。”

老道士被小青說了這麽一通，那裏還有剛開始的淡然，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轉手一揮手裏的拂塵，那女子腳下的柴火便著，只聽得那老道怒罵著幾個已經被小青說得有些害怕的道童: “怕什麽!給我燒!休得聽他胡說八道!”

那幾個道童都是懂了事了的，還真是害怕最後有報應在自己身上。

卻見這個時候火才剛燃起來，天上卻飄來幾片烏雲剛好遮在火堆上，雨猛然飄下，不多時就把火給滅了，濕淋淋的柴火再也燃不起了，雨又停了。奇怪的是，這雨只單單下在一個地方，別的地方還是十分幹燥。

周圍的人群大感驚異!

這老道士也是嚇了個一跳，而那些圍觀的人群更是相信了小青的說法。

小青卻又高聲道: “不管是人和動物還是妖怪都是在世上的生靈，人殺人犯了人間的罪，而妖殺人犯了天道，但人殺妖又如何不是罪你如此冥頑不靈，看來下輩子轉世做牛還比較靠譜!”

“好!說得好!”一個男聲突然響起，小青轉過頭去，就見一個年輕俊郎的男子沖她鼓掌呢。

小青又笑著看向天空，這個時候雲霧撥開，一道金芒從天而降，只見那天上一個白衣女子腳踏蓮花而來，雖然離得太遠看不出樣貌，卻能感覺得到白衣女子全身散發出來的莊嚴與慈悲之感。

那道士腳下一軟，便跪了下去: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經過老道士這麽一開口，眾人立刻跪道口呼菩薩，跪拜聲此起彼伏。

小青跪在一邊，別人看不清，不代表她看不清，這菩薩分明是長了張小白姐的臉，看來她是過來了，不過來的方式比較轟動。= =

“老道士，如她所說的，不管是妖怪，凡人，動物，花草，皆乃這世間生靈，修道之人不可隨意踐踏花草，不可無故傷人性命，不可有違天道，妖是由花草與動物辛苦修煉而來，而妖要修煉成人比之凡人困難百倍，此妖一心向善，且愛感動天，你若傷她，必犯兩條殺孽。”

老道士跪道在地，看樣子也是有所悔恨: “貧道知錯，可貧道這一身的修為……”

“不必太過傷懷悔恨，若此後你一心為善，不再妄殺無辜，自然有得道那一日。”觀音菩薩說了這麽一兩句，又很神棍的回天上了，留下一地的人瞻仰餘揮，那老道士把小娘子放了後，灰溜溜的帶著童子走了，這事情算是這樣解決了。

那男人和露了妖形的小娘子也是過來對小青千恩萬謝，小青知道自己其實也沒怎麽幫上忙，怪不好意思的。

沒了害怕的心情後，有的人竟然大膽的去瞧那小娘子的模樣，紫色的眼睛，蝴蝶翅膀一樣的耳朵，而且長得比人類姑娘可好看多了。

小青一臉老成的搖了搖頭——人類啊!

這個時候白素貞正朝她走過來，臉上帶著笑，似乎心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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