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心如鬼

那方小青應該不會害劉希吧？我心裏惴惴不安，眼珠子一轉，笑著說：“我有個朋友也叫劉希，呵呵，真是個好名字，劉大哥，我一看到你就心生親切啊，來來，咱倆好好聊聊。”我拉著椅子到劉希身邊，劉希笑著說：“我是做房地產的，現在是夕陽房產的總顧問。”眉宇間凈是得意之色，蘇阿姨驚喜著說：“那可是好工作啊，真是厲害！”劉希笑了笑，說：“張先生，不知道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一直觀察著他背後的方小青，隨口說道：“哦，我幫著家裏打理點兒生意。”

“是哪種生意呢？”劉希問我，我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進出口貿易。”蘇曉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然後臉色發紅，瞪了我一眼，眼睛裏滿是笑意。蘇阿姨卻皺了皺眉頭。劉希還要再說，我趕緊端起酒來，說：“來來，劉大哥，我敬你，相見就是緣分，喝，喝。”一

一頓飯就在這種詭異尷尬的氣氛下吃完了，蘇阿姨估計是想給年輕人們一個接觸的機會，主動叫劉希的老爸去房間裏說話，她進門的時候一直看著我，那眼神分明是你也進來的意思，但蘇曉卻坐在我旁邊，死死按住我的膝蓋，我只能裝作看不懂蘇阿姨眼神的意思。於是三個因為相親走到一起的年輕人，就這麽坐在客廳裏。

蘇曉率先打破沈默，她站起來說：“我去洗點水果哦。”她笑著走進廚房，我的手機忽的震動起來，掏出來一看，蘇曉的短信：“交給你了，張驍，你就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會跟他相親的。”

也好，都走了，我倒要看看這個方小青準備幹嘛。方小青緩緩的飄到劉希面前，然後伸出手來，去摸劉希的臉頰，但一碰就直接穿透過去，怎麽也撫摸不了，她喃喃道：“劉希，你來啦，你來娶我的嗎？”

“真的是他麽？”我忍不住開口，劉希楞了一下，說：“是誰？”我趕忙擺擺手，笑著說：“沒事兒沒事兒。”方小青緩緩扭回頭，說：“是他。”

我深吸一口氣，心裏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方小青死後一個月才被發現屍體，302又是陰宅，她算是橫死，無法入土為安，這種鬼往往積攢的癡念或者怨氣太重，往生路上不好走，稍有差池又要化煞了，但它們的怨氣癡念大多是因為生前的事情未了，只要讓她了解心願，怨氣癡念不久散了麽？唯一能夠做到這個的，只有面前的劉希了。只希望劉希，還記得當初二人的相好之情。

我想了想，笑著開口：“劉大哥，今天是來和蘇曉相親的麽？”劉希微微一楞，笑著說：“沒錯，你們是初中同學，對吧，不過我們可以公平競爭。”方小青身子微顫，只是呆呆的看著劉希，劉大哥啊，你別說這種容易讓人吃醋的話好不好，你以為這裏就咱倆麽？我說：“劉大哥，在這之前，你有什麽感情經歷嗎？我沒談過戀愛，只是好奇，想問問。”

劉希眼神一亮，朝著廚房看了一眼，然後彎了彎腰，壓低聲音說：“你還沒談過戀愛？”我本意是想讓他聊一聊之前和方小青的感人愛情故事，說不定就把方小青的鬼魂給感動了，然後了結生前夙願，好好離開。我趕忙點頭，說：“沒有談過，沒有談過，一看劉大哥就是人中龍鳳，帥哥中的戰鬥機啊，能不能給我講講你的那些淒美的愛情故事？”

“能有什麽淒美的愛情故事？”劉希壓低聲音，笑著說：“看你也上道，倒是可以跟你說說，和你實話說了吧，我劉希自命風流，好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嘿嘿，那些女人對我真的是喜歡的死去活來。我能跟你這麽說，就不怕你去蘇曉那裏告狀，因為我有資本，嘖嘖，就算你有我把柄，我也能輕輕松松追到蘇曉，嘿嘿，告訴你件事兒，你估計都不信，對面的302，你知道麽，那裏住這個女的，嘿，以前就是我女朋友，對我喜歡的只能用死去活來來形容，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眉毛一挑，這話怎麽有點兒不對味啊。我看了一眼方小青，方小青飄在劉希面前，神色呆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身影與之前相比，好像變淡了很多。我猶豫了一下，笑著說：“原來是這樣，那劉大哥跟對門的姑娘，一定很好吧？你是不是還很想她？”

“有什麽好想的？分手了就要幹脆，那個女人什麽都好，就是太死纏爛打，”劉希哼了一聲，喝了口酒，說：“女人這種東西，千萬要知道自己的地位，自己的位置在哪裏，要是搞不清楚，那談個屁戀愛。我當時就是煩她這一點，想分手的，不過，哥哥我分手都和別人一樣，我就告訴她，說我家裏反對，但我是真心想娶她的，讓她等著，然後哥哥我就抽身大吉，哈哈！”

我眼睛一睜，雙拳握緊，身子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我看了一眼方小青，她慘白的臉上湧起了悲傷，絕望，還有無奈。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只鬼，竟然還會有比人類更加豐富的表情。怒火瞬間沖上我的頭頂，原來當初竟然是這樣的事情，這個劉希壓根不是個好貨！我咬了咬牙，說：“你知道麽，對面的女孩兒，最後自殺了。”

劉希哼了一聲，說：“你也聽說了？所以說這些女人就是傻，嘖嘖，根本不知道……”

“操你大爺！”我再也忍不住，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猛地撲向劉希，劉希猝不及防，直接被我撞翻在地，我擡起手狠狠一拳砸在他臉上，嘴裏罵道：“你他媽偏要刷新我知道的人渣的下限麽？你還有沒有良心！”

我罵著又是一拳打了下去，直接打的劉希鼻歪眼斜，房間和廚房的門同時打開，蘇曉已經徹底嚇呆了，蘇阿姨臉色慘白，叫道：“你，你，張驍，你幹什麽！你還不放開！”劉希的老爸更是怒不可遏，沖過來猛地將我推開，我踉蹌幾步退後，還不忘給劉希身上補了一腳，蘇阿姨氣的渾身顫抖，指著我罵：“你這個小混混，你，你給我滾出去！”

本來是要給蘇阿姨一個好印象的，現在可好，徹底沒印象了。蘇曉站在廚房門口，扶著門框，肩膀微微顫抖，臉色發白，我這狗脾氣，剛才真的是上頭了，但這種人渣，說什麽也不能不打。我擡起頭來去看蘇曉，蘇曉顫抖著伸出手來，指著門口，說：“你，你走，你走！”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蘇阿姨一鞠躬，然後說：“蘇曉是好姑娘，但是，如果讓她跟這種人渣相親，以後到了一起，肯定會讓她受傷，阿姨，對不起，但還是請您慎重考慮。”我說完拿起鎮魂瓶，轉身沖了出去。

我一路沖出家屬樓，用盡全身力氣在街上狂奔，一直跑到雙腿發軟，這才跌坐在地上。本來好好的一場晚餐，只要過了今晚，我跟蘇曉絕對就可以確定關系，我很喜歡這個女孩兒，本來想著要好好珍惜這份感情，現在卻這樣不歡而散。蘇阿姨肯定不會讓我再上門。我嘆了一口氣，鬼師五害，孤，病，殘，老，衰，難道我跟周微名一樣，也是命犯孤星？

“你很喜歡那個女孩兒麽？”身邊忽的傳來幽幽聲響，我吃了一驚，猛地扭回頭去，方小青正飄在我身後，低著頭看著我，她好像又變淡了很多，幾乎是透明的了。我手裏抓緊鎮魂瓶，皺著眉頭說：“你要幹什麽？”

“別擔心，我已經害不了你了。”方小青淡淡開口：“你是鬼師，這個是你的法寶吧，我在裏面關了一天一夜，渾身的陰氣鬼力都被消磨殆盡，現在的我，比尋常的鬼魂都弱，根本傷不了人。”

我一楞，說：“所以你才越來越透明了麽？”

方小青點點頭，說：“你現在還看得到我，等你看不到我的時候，我就徹底魂飛魄散了。不過，我要謝謝你。”我呆了一下，說：“謝我什麽？”

“是你讓我看到了那個人的真面目，而且，你還為我出了氣。”方小青淡淡一笑，說：“剛才，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我憤怒到想要殺了他，可是，我沒有這個力量了。鬼師，你打了他，算是給我出了氣了。”

我哼了一聲，說：“這種人渣，我見一次打一次。”

“你是鬼師，不該捉鬼降妖麽？”方小青笑了笑，說：“可看你的樣子，好像與那些捉鬼降妖的不一樣。你還有那符麽？”

我楞了一下，難道是在探我的虛實？我故意將手放進口袋，說：“我可是鬼師，當然有，多得很呢。”

方小青點點頭，雙眼忽的開始淌出血水，她幽幽開口：“那貼到我身上吧，年輕的鬼師，謝謝你，我現在只求消失。請你，滅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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