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失望

雲阮頭昏沈沈地往抱著自己的人身後看了一眼，呵，這倒黴的三人組可算是來了，在仔細瞧了瞧頭頂上這人的臉，竟然不是師父，是大帝。

原來是大帝啊。

大帝身上帶著冥界的清寒之意，將她渾身的灼燒感輕咳緩解了。

雲阮低垂了眉眼，有些失落，心裏莫名地一空。

塑夜的聲音清清冷冷，卻很柔很輕，“失望？”就算她不說，他也知道她在失望什麽。他並不想說，也沒有辦法說，其實，並不需要失望啊阮阮。

雲阮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又覺不妥，抓了抓塑夜的衣裳道：“大帝，把我放下吧，我不暈了，能走。”

塑夜一向有禮待人，並不做勉強，默默將人放下了。

雲阮揉了揉被灼傷的臉頰，輕呼一口氣，“謝謝大帝及時趕來，不然我就慘了。”她摸了摸胸口的鬼王令，剛才情況太過突然，她並沒有註意到鬼王令是否又被發動了召喚，但想來大帝能來，應該就只有鬼王令這個原因了。

塑夜知道她是以為鬼王令發動了召喚他才會來的，可事實上並非如此，這一次，他趕在鬼王令發動之前就來了。是他自己的意願，也是因為受人所托，只是他並不擅長解釋。

“阮阮，你我之間，不必說謝。”塑夜認真地看著她，心裏滿滿都是他曾經在往生境看到的回憶。他的心真的沈寂太久，也清冷太久，久到似乎再也翻不起漣漪的時候，突然被別人砸了一塊重重的石頭，撲通一聲，別說漣漪了，水花四濺，炸的他心尖兒發疼。一句話繞在舌尖兒，他反覆地想，帝江這個人，真的很討厭。

雲阮卻是不知道塑夜在想什麽的，她嘿嘿笑了笑，渾不在意地又不死心地朝別處尋摸兩眼。

這一刻，塑夜不知是自己心中是對阿阮的懷念還是對阮阮的心疼，他緩緩擡起手，放在雲阮柔軟的頭發上摸了摸，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經常對阿阮做的那樣，依舊是清清冷冷的嗓音，卻是難得溫柔，“沒事，總歸還有我在。”

雲阮點了點頭看向三人組，未能察覺到這句話的深意，她只是想，大帝這個人總是說的少做得多，總是無條件地站在她身邊幫助她，難道只是因為自己是鬼王令的主人麽？加上之前她對裴瑾這個人的回憶，讓她總是會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塑夜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將楊佳圍住的三人組，小黑是他屬下，另外兩個不僅是仙界前輩又是同僚，忽覺面上無光，他輕咳一聲，倒也沒說什麽。每次雲阮見了他都是左一句謝右一句麻煩了，好似他做的一切都讓她很是不安。去了一趟往生境，他找回了被遺忘的記憶，也明白她這個人看起來爽快，其實是很不願意欠人情的。

一來，前世的她自認為有那樣六界第一的師父，也是同他一樣的驕傲自負，凡事都要闖在前面，絕不勞煩他人，二來，她性子看似隨意，對誰都很是溫和，實則心思沈靜，不願有所相欠而糾纏。

雲阮自處看著，總感覺有熟悉的氣息在，她心裏不願意去想從什麽時候開始師父漸漸對她越來越放開手了，她寧願相信他在這裏，在某個角落裏看著她，她甚至覺得，若是剛才大帝沒有出現，師父肯定會來救她的。

因為他說過的啊，不會讓她受到一點點傷害……

塑夜知道她在找什麽，卻裝作不知，“怎麽了？”

雲阮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沒什麽。”

結界外的一處屋檐上還有一處不起眼的結界，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去看，江熙宸坐在屋頂，一腿屈膝，坐姿顯得很是懶散，胖胖蹲在他的身邊，維持著真身的模樣，他擡頭看看太陽，搖頭晃腦地說：“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不去救她？還看著別人英雄救美，哎呀，這人總是拽不得一生一世的，你看你這虛弱起來……嗷……”

江熙宸手指一彈，胖胖突然被禁了聲，他臉上毫無血色，銀色的長發在身後鋪了一片，陽光在其上跳躍著，像是金色的閃光粒子，他聲音懶洋洋地說道：“別廢話，以後跟在她身邊，不要亂說話，更不要亂跑。虛弱？呵，我有多虛弱倒是不自知，但我很清楚，現在的我還是能輕易地收拾了你。所以我勸你，還是收起作亂的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原來的主子是誰。”

胖胖一楞，不掙紮了，這事他也是最近法力慢慢恢覆了九成才想起來的……他竟然什麽都知道？他知道了……還……

他就不怕自己對她不利麽？

江熙宸哼笑一聲，緩緩褪下手指上的指環，細細的指環金光閃閃，忽而變大，從胖胖的頭上套了進去，慢慢收緊。

胖胖瞪大了眼睛，無奈不得出聲，任由那金項圈兒將他脖子勒緊，感覺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的時候，那項圈兒突然松軟了下來，讓他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你！”胖胖忍不住驚呼，這一發聲，才發現禁言咒解了。

江熙宸笑了笑，“乖狗狗，送你的禮物，好好收著。不聽話的話，可是會有懲罰的。”

胖胖以往都是沒心沒肺地，但自從恢覆了記憶便總是覺得心虛，此時對上江熙宸的笑，更覺毛骨悚然，只能從喉頭發出兩聲驚悚地嗚咽聲。作為曾經的犬神，他是知道江熙宸這個人的，不，應該說帝江，他聽說過他的可怕，天上地下，六界之內，沒有他不敢誅殺之人。

做武神的時候，他未能見到過這位紅衣殺神。後來墮了鬼道，落魄了，卻迷迷糊糊因這殺神修回了法力，胖胖心想，他以前就想和他結交，現如今也無心與他為敵，只是自己這糟糕的過往倒是有些棘手……比起江熙宸的恐怖手段，他此時反而更擔心另一件事，他要怎麽和阮阮解釋呢？

三人組怎麽說也是神仙，即便楊佳擁有如同法寶一般的妖鏡，對付起來她這麽一個新喪的小厲鬼也是綽綽有餘的，尤其是那妖鏡的前身是他月宮裏出去的，月老知其根底，很快將其壓制了下來。接下來便是小黑上前將楊佳的魂魄鎖了，踩在腳下，長長的鎖鏈在手裏一提，立刻將楊佳的魂魄鎖緊了。

雲阮又再次摸了摸自己被灼傷的臉，對這三人組很是無語，早點出現，她不就不用受傷了？都說了是喊她幫忙，結果差點變成自己單幹了。

塑夜註意到她的動作，微微低頭去看，自然而然地手指摸了摸她臉上的傷，“還疼麽？”

冰涼的手指觸上柔軟溫熱的臉頰，絲絲涼意浸入，並沒有那麽疼了。只是大帝本就身量高，俯身看過來的時候，他的臉靠的很近，近到雲阮足可以數清楚他的睫毛。

“大大大……大帝……”雲阮開始結巴，頓時有些緊張。

塑夜：“怎麽了？”

雲阮不知道為什麽，臉上發燒，這段時間，和大帝之間的相處越來越多，大帝似乎改變了很多，慢慢有了些人氣，她雖然敬他，卻也沒有一開始那麽怕他了，反而覺得他像是一個無比可親的大哥哥，像親人一樣，讓人想要依賴，可是這份依賴和對師父的依賴又有所不同。

就比如，若是她遇到了危險，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師父，若是有人會來救她，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認為這個人肯定是師父，若是師父，便覺得理所當然。可是若是大帝來了，她也很安心，卻會覺得有所虧欠，想要對他好還他的情。這是為什麽呢？

這個角度，從高處看去，便像是兩個人親密地吻在一起似的，江熙宸捏緊了手指，表情可怕，胖胖的位置與他錯開些，知道那兩個人並沒有什麽，縮了縮脖子道了一聲：“也就是摸了摸臉，沒做什麽……”

江熙宸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就是受不了啊。

他向後撤了撤身子，扯到自己的頭發，因為法力減退，他懶得遮掩真身，因為有隱身咒，旁人看不見他這副模樣，倒也省了力氣。

“走了。”江熙宸覺得胸口有點悶，苦笑了一聲，揮了揮衣袖喚上胖胖。

胖胖有點發懵，剛才不是說要他留下來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怎麽又要喚上他回雲清山了？但許是他天生忠犬的奴性又或者是江熙宸給他套了那麽個不知所謂的項圈兒，他鬼使神差地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後。

江熙宸走了兩步，“對了，你得留下。”說罷，他突然長袖一揮，直接將胖胖掀翻了下去。

胖胖忍住爆粗的沖動，心說了一句我擦，還不待他心裏說完便從屋檐上像個僵直的死狗一樣掉了下來。

雲阮被他這突然掉進結界的操作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胖胖，指著他奇怪道：“你怎麽來了？”平時可是千呼萬喚地都不出來呢，這幾年修煉得了好處，整天除了修煉就是偷丹藥吃，然後抱著肚子睡大覺，將她捧上了天，說她能力強，不是一般的活兒他可不要出馬勞累。

這偷懶的家夥，今天竟然自己來了？但這出場方式……太不符合胖胖那大爺的氣派了。

胖胖胡亂答了一聲，還在嗷嗷叫著表示抗議，但很可惜，他想說的話只要違背了江熙宸的意願，他就說不出口，脖子上的項圈兒像只手一樣掐著他，簡直是陰魂不散啊。

三人組一點也不介意被人打斷，司命吊兒郎當地咬著根幹草也沒怎麽動手，凈在旁邊對著出力的月老和小黑指手畫腳了。小黑興沖沖地提著楊佳的魂魄前來獻寶一樣地將她丟在雲阮腳邊，看著她臉上的傷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倒也不敢上手去摸，像個跳蚤似的蹦跶，“怎麽辦怎麽辦，要毀容了！”

雲阮：……

塑夜耐著性子按住小黑，“別鬧，安靜些。毀不了。”

小黑抱著塑夜的手臂，轉頭又安慰雲阮：“王的意思是，就算是毀了他也不會嫌棄的，阮阮你放心。”

雲阮和塑夜無語地對視了一眼，直接忽略了小黑的話。

塑夜表情一向嚴肅認真，他又看了一眼雲阮的側臉，像是為了讓她放心，補了一句：“火燒地獄有最好的燙傷藥，不會留下痕跡的。”

雲阮笑呵呵地應了，其實她並沒有很在意這個傷，倒是肩膀上的傷有些疼，不過她也不是什麽嬌氣的人，便沒有提及。

塑夜早就註意到了她肩膀上的傷，知她不愛呼痛，默默地幫她撕了浸透的止血符，止了血，消除了痕跡，擔心她的血會引來鬼邪。只是，這疼還是免不去的。

月老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胖碩的身子，將小圓鏡捧到雲阮面前，“阮阮啊，這個三生鏡，要是你要用的話，也得等我回去將它凈化一番才行。”

雲阮並不介意，而且她也不想和一個妖鏡待在一起，自然是凈化了更好。

結界被胖胖砸了個大洞，漸漸消除。

結界外，沒聽勸阻，忍不住追著雲阮出來的蔡大勇終於看到了人影。他想來想去，總覺得若是雲阮口中所謂的鬼魂是存在的話，他想再見見楊佳，昨天那樣的不歡而散誰知竟是生死相隔的最後一面，他覺得自己縱然沒有什麽大錯，但似乎一直都忘了和楊佳說一句很重要的話，他想再見她一面，和她說。

可是，他明明遠遠看著雲阮動作詭異地鉆進了巷子裏，等他追過去的時候卻不見人影了，他來回鉆了附近的幾條巷子都沒能找到人，明明沒什麽人的巷子，突然出現了幾個人影，若是一兩個也就罷了，竟然出現了好幾個。等他看清楚，才覺得更是詭異。

這群人……穿的像拍電影兒似的。但這長的很像女主角的人，不就是他剛才一直在找的雲阮麽？！

“你……你們……”蔡大勇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卡殼了，然後他一偏頭，便看到倒在地上像狗一樣被鏈條拴住脖子的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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