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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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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郝宸佑回來更沒拿什麽東西,邊卓的東西更是少得可憐。

他來郝家的時候,只帶了兩身夏天的衣服——就是郝宸佑吐槽像五臺山和尚的那件,是真的身無長物。

要收拾的也就是前不久郝宸佑給他置辦的衣服,好收拾的很。

“佑,你比邊卓大快一輪,小事讓著他知道沒。”

“他沒出過遠門,到那人生地不熟,你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不能熊人家孩子聽見沒。”

“凡事記得有商有量,家和萬事興。”



邊卓收拾東西的空擋,郝仁揪著郝宸佑耳朵反覆囑咐。

其實也不過就是那幾句話翻來覆去的說罷了。

郝宸佑耐心的聽著,不時“嗯嗯”兩聲,算是交差。

“滴滴!”

郝樊開車來送他倆,老頭子見狀也不在啰嗦,拍拍比自己高將近一頭兒子的肩膀。

該說的郝仁都說了,他把蠢蠢欲動的小秦母女打發回房間收拾行李,背著手把兒子兩人送到門口。

“走吧,路上萬事小心,到了記得給爸打個電話…”

“爸你回去吧,得空我就回來看你,不然你來我那住著也成…”郝宸佑說。

郝仁樂呵呵背著手,促狹的盯自家兒子一眼,“你們這新婚燕爾的,我才不去討人嫌,你把老爹的形成安排滿滿的就行。”

“爸,你游玩的時候註意身體。”

邊卓已經叫的很是順嘴,老頭子聽到眉開眼笑,嘴角快咧到耳根。

“走吧…繁子慢點開!”

“放心吧叔。”

隨著汽車引擎發動,車身緩慢駛離院子,郝仁笑呵呵追著車尾跟了出來。

車窗搖落,郝宸佑探出頭,朝著老爺子揮手,“爸,你回去吧,別送了,日頭起來了,熱得很。”

郝仁樂呵呵點頭,腳下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一路送到路口才站定,背手目送他們離開…



直到馬路盡頭的人影成了小小一個黑點,郝宸佑才收回視線重新搖起車窗。

“叔他舍不得你。”

郝樊從後視鏡察覺老友情緒不太高,順手打開了車載音響。

舒緩樂聲流淌,郝宸佑默默牽緊身旁邊卓溫熱的手掌。

“繁子,繞個路,想去看看我媽。”

“好嘞!”



不知是誰說的,‘親人的去世不似山崩地裂的痛苦,而是連綿一生的潮濕’,郝宸佑覺得說出這話的人,一定同樣也在深切的思念著某個人。

魏玲玲的墓很小,墓碑低矮,矗立在一眾肅穆碑林中很不顯眼——

一如她活著的時候那般,是位身材嬌小、似永遠都不會生氣,笑起來眼尾有淡淡魚尾紋的溫柔女子…

‘慈母’,兩個鮮紅大字刺的郝宸佑眼眸熨燙,心頭酸澀,當即落下淚來,大顆大顆順著面頰、脖頸滑進衣衫洇開,暈染出思念的形狀…

郝樊恭敬祭拜一番,輕嘆一聲,轉身回到車裏,把空間留給郝宸佑二人。

郝宸佑跪在墓前,呆楞楞凝視墓碑上冷冰冰的黑底紅字,仿佛一瞬間抽走了所有生氣…

在邊卓心裏,郝宸佑的形象自始都是高大、勇敢、知識淵博、無所不能的…

而他此時…脆弱的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邊卓揩掉眼角濡濕,手指輕輕擠進郝宸佑不自覺收緊的掌心,下一瞬就死死抓住…

“卓…”郝宸佑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顫抖的喉嚨擠出變調的音符:

“你知道嘛,我媽她…死在我最無能為力的時候…”

郝宸佑眼神空曠,陽光下滿頭燦金格外耀眼,襯的他本就不大的臉愈加白皙。

“但凡…但凡她享過我半分福氣,我也不至於這麽…這麽難受…”

說到最後,噙在眼眶的淚水終究是脫了韁。

說是難受,其實自責更多些,這麽多年,他一直不能與學生時期清貧的自己和解。

若是…若是當時他已經成名,也許…或許一切都會是另一個結果…

“哥…你別這樣想…”

邊卓膝行到郝宸佑身側,換只手讓男人抓著,同樣眼眶泛酸的他攬住郝宸佑顫抖的肩頭,仿佛這樣就可以分擔他的苦痛與自責…

嘴唇嗡動,邊卓想說些什麽,只是喉間澀痛,一時竟什麽也說不出。

是了…他們都是沒媽的孩子…

碑林叢立中,兩個同樣熨燙的心貼的格外近…

良久,

邊卓擡手擦去郝宸佑滿臉清淚,“哥,你這樣我心裏難受…”

“…媽,她一定比我更愛你,肯定會更心疼,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

郝宸佑閉上眼,從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顆點燃,一口接著一口吸著…

“卓…”郝宸佑嗓音沙啞,“給她磕個頭吧。”

“她應該…”郝宸佑回身看向滿臉關切的小孩兒,嘴唇嗡動,“蠻想見你的。”

邊卓深深看他一眼,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郝宸佑本想攔著的,可…

邊卓動作實在太麻利,伸出的手頓住,順勢揩凈他額頭沾上的浮土。

‘媽,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幸福…’

打開腳邊背包,郝宸佑從裏面翻出幾套旗袍。

多是些淡綠、清灰、純白的料子,他照著記憶裏模糊的尺寸在裁縫鋪定做的。

“媽只在我很小的時候穿過旗袍,我記得有件水墨色的,做工並不精致,她倒是稀罕的緊…”

“媽面皮薄,從來只敢在家裏穿…”

郝宸佑擡頭望天,喉頭哽得生疼,本來幹涸的淚重新洶湧而出,淚眼婆娑中,仿似真的再次見到那道纖瘦的身影。

“可她只敢穿給我看…”

“每次誇她好看,媽都會笑的很開心,說下次就穿著它帶我上街…”

“每次我都說‘好’,可下回再見到媽在穿上旗袍,都是來年的夏天、在老院子的黃瓜架子旁邊…”

“卓…”夾煙的手抑制不住顫動,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熱淚糊滿雙頰,“你知道嘛,她連一雙合適的鞋都沒有…”

所以郝宸佑很少、很少回家,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小秦穿金戴銀的模樣,一點也不!

每每看到,他都會不由想起記憶裏穿著並不合身、洗掉色的旗袍,蹬著一雙塑料涼鞋,靦腆笑著問他‘好看麽’,此刻正孤零零躺在墳堆的親娘!

可!

郝仁好像也沒做錯什麽…

他對郝宸佑母子是真的好,為了妻子的病,為了支持兒子學畫畫,家徒四壁還欠了一屁股外債,這些錢還是後來郝宸佑還上的…

甚至娶小秦,都是他上大學之後的事情,那時候魏玲玲已經過世四年多…

所以說…

駐足在過去無法抽身的,只有他

一人而已…

“哥…哥…你別這樣,求你…”

邊卓手足無措抱住不住輕顫的他,好像再不能做些別的,那種深深無力感讓他痛惡卻又無可奈何…

……

平靜下來後,郝宸佑燒掉了所有旗袍,還有一雙漂亮的紅底細高跟…

收拾好心情,最後深深望一眼那塊低矮的墓碑,郝宸佑恭敬磕了三個頭,和邊卓相互攙扶著起身——

跪的太久,腿麻了。

“…走吧。”

兩人剛轉身欲走,清風平地起,席卷地面氤氳的燥熱,灰白塵埃星星點點扶搖而上,打個旋兒隨風直上青雲……

“媽…”

郝宸佑下意識伸出手…



重新坐回車上,後排兩人眼睛又紅又腫。

郝樊遞給郝宸佑一瓶冰水,“靠背裏有面巾紙。”

郝宸佑兩個簡單凈面,他用一張面巾紙裹住水瓶,然後放在邊卓眼睛上。

他冷的一個瑟縮,倒是沒躲開。

“這個法子不錯。”

說著郝樊又從冰箱裏掏出一瓶扔給郝宸佑。

“佑,你也敷敷,待會腫的更厲害。”

“謝了繁子。”

“跟我還說那個…”

郝樊輕笑,放緩車速,徐徐在崎嶇的山間公路行駛。

到了市裏,郝宸佑先讓郝樊幫忙買了兩幅太陽鏡,和邊卓一人一副戴好,這才覺得自在些。

不然頂著一雙魚泡眼、領著另一個金魚眼,他還真不敢往人堆兒裏走。

找了個飯店,請郝樊吃了頓好的,臨走又從前臺拿了兩瓶好酒、兩條好煙硬塞給他。

郝樊也不和他客氣,擂他一拳,一腳油門把兩人送到機場。

“行了,哥們就送到這兒,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叔有我看顧著,放心。”

這時候再說謝謝,難免顯得做作、矯情。

郝宸佑拍拍老友肩膀,一手插兜,一手牽起邊卓,頭也不回走進機場。

留下一道又颯、又靚的背影。

只是——

現在有多裝、有多瀟灑,安檢摘下眼鏡時候就有多尷尬就是了…



“別緊張。”

第一次坐飛機,盡管有郝宸佑在身側,邊卓依然難掩局促。

郝宸佑掌心包裹他青筋隱現的手背,安慰似的捏捏,小聲道。

“嗯。”

邊卓點頭,抿嘴朝他露出個乖巧的笑。

“啊,忘了這個。”

郝宸佑低頭在兜裏翻找著什麽——是口香糖,還是草莓口味的。

“一會耳朵可能會不舒服,吃這個會好一點。”他解釋,順便剝開一粒餵到邊卓嘴邊。

邊卓耳朵有些發燙,還是乖乖吃了。

就聽這時耳邊“喀嚓”一聲輕響,前排大學生打扮的女生得意朝他們晃著手裏的拍拍立得。

郝宸佑凝眉,不過由於墨鏡的緣故,並不明顯。

他剛好張嘴說些什麽,前排遞來一張照片…

自己餵邊卓糖的瞬間定格在上面…

嗯…還蠻般配的說…

“祝福你們。”

女大學生朝他們兩個可可愛愛比心,然後在空姐過來之前乖乖坐好,系好安全帶…

郝宸佑:果然,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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