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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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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看話本子的“閱歷”讓阿姒以為他們會在浴池中有一番纏'綿悱惻的親昵,但話本終究是話本。

雖說先前晏書珩對她做過最親昵的舉動是眉間一吻,但到了浴房,他無比自然,細心地替她寬衣。

阿姒長這麽大,還未讓男子替她沐浴過,晏書珩扯松緞帶時,她握住他的手。青年輕擡眼簾:“怎麽了?”

“沒什麽……”

阿姒改變了主意。

幼時她愛花,親自養過,也買過,滿園花草最得她歡心的,還是親手澆灌的那幾盆——即便那些花都很廉價。

付出過心血和輕易便得到的,自然不同。因此她任晏書珩去了。

他倒挺君子,雖說彼此都知道沐浴是為了做什麽,但還未到榻上時,他說洗洗就真的只是洗洗。

青年目光動作都很溫柔,並無狎昵,阿姒也跟著放松不少。她想起要禮尚往來,亦拿起濕布,在他身上輕搓。

早就知道他雖清瘦但健碩,但親手觸碰時,阿姒仍是訝異了下。

真是結實啊……

兩個人都立在水中,池子很大,溫水和池面的花瓣將晏書珩腰以下隱約遮住,阿姒肩頭往下亦然。

因而哪怕是坦誠相對,各自面上還算淡然。他們面對著面,替彼此擦拭,氣氛暧昧至極,但二人都是做戲的好手,哪怕均不著寸縷,也有“相敬如賓”之感。

只是,在阿姒的帕子擦過晏書珩胸口時,他微不可查地一顫。

他握著巾帕的手正巧在此時擦過她心尖和腿上,停頓在了那一點。

兩人的手都頓住了。

阿姒極其緩慢地擡頭。

視線先落在他修長脖頸上,她目光似有了實質,剛看向青年的喉結,那喉結便重重地滾動了下。

阿姒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她訕訕擡眼。

晏書珩正低頭凝著她,一瞬不瞬地,也不知看了多久。

宛若有墨汁,滴入他眸中盛著的一池春水中,暗色漸次暈開。阿姒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幽沈的目光。

這樣的他……

似乎有些蠱惑人心。

被水汽暈濕的長睫輕顫,她咽了下唾沫,伴隨著悸動的,還有對青年眼底流露出的欲念本能的恐懼。

她腳下輕挪,忍不住後退。

池水蕩漾。

晏書珩伸手攬在她腰後,嗓音比平時要低沈,更添繾綣神秘。

“當心打滑。”

“多……多謝郎君。”

阿姒穩住腳,腰忍不住輕顫,不知是他的掌心本身就熱,還是池水的緣故,他覆在後腰的手,很燙。

沒有言明,但雙雙默契地交換了濕帕,開始各洗各的。

兩人都許久不曾言語。

直到晏書珩恢覆清潤的嗓音在身後輕詢:“水要涼了,可還要添些?”

“不、不必,我好了。”



我亦好了。”

又雙雙靜默了短暫須臾。

阿姒遲疑道:“那我們上……上榻,呸呸,上岸……”怎麽說都不對,她簡直成了個笨嘴笨舌的人。

晏書珩輕輕地笑,順著她的話:“那便上岸吧,我先走一步。”

他倒體貼,知道此時的阿姒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出浴,先起身穿好中衣離開浴房。人走後,阿姒緩了緩,這才起身披衣,亦回了臥房。

沐浴後,身上熱意散去些。

晏書珩姿態閑適地靜坐,緩緩回首,朝她綻出煦然的淺笑。

不得不說,有些人哪怕只穿中衣,但只消往那兒隨意一坐,也像衣冠齊整外出赴宴那般風姿迢迢。

察覺阿姒動作慢騰騰的,青年莞爾一笑:“可是悔了?”

阿姒搖頭:“不悔。”

悔是不悔,只是懵然,不知該怎麽做?這種事,哪怕看過一百遍避火圖,真正要做,還是會手足無措。

她拘謹地坐下。

“郎君……”

“嗯?”

晏書珩唇邊含著淺笑。

都是頭一回,他怎這樣淡然?!邊腹誹著,阿姒瞧見他微紅的耳垂。

完了,他好像也緊張。

她更緊張了。

阿姒揪緊膝頭的布料,身前光亮變弱,晏書珩傾身,雙手握住她肩膀,乍看溫和,可手上力度不小。

再低眼,看到在中衣遮掩下青年明顯的變化,阿姒低低“呀”了聲。

她被推倒在榻上。

溫軟的唇貼在阿姒頸側,只稍一輕觸便離開,滯了瞬,再次落下。

阿姒揪緊被褥,眉心無助地蹙起,臉頰一點點變紅。

綿密溫柔吻再次停止。

身上一涼,那些繁覆的系帶被他扯散,阿姒更難為情了。

晏書珩的吻代替那片薄薄衣料,給她溫暖,他很克制,也很溫柔,唇像濡濕的毛筆,一寸寸掠過白紙上。

絕不多停留,更未十分用力。

不愧是謙謙君子,親昵時都如此溫和,有條不紊的。

這讓阿姒覺得他們只是在全一項很尋常的禮節,雖有些飄飄欲'仙、有些羞恥,但氣氛是柔緩溫存的。

直到臀被一雙大手輕擡。

阿姒睫羽陡地顫動。

雖只輕貼,可來自青年身上那溫熱又蠻橫的觸感,實在叫人不安。

目光下移,阿姒眼眸愕然睜大。原來晏書珩也有龐然可怖的一面,那、那和他清雅溫潤的面皮截然不同!他正貼著她,只看了一眼,阿姒被震撼得頭皮酥'麻。她根本無法想象……

她心眼小,要如何才容得下!

“怕麽?”

青年低著眸,未看她。

他正看著相觸之處,阿姒也是。

她搖搖頭:“不怕……”

總要走過這一遭的,怕什麽?這精心套中的好郎君,就是擺在跟前的大肥羊,哪怕她只是一條初出茅廬的幼蛇,冒著撐死的危險,也要吃下他。

“難受便喚我。”

青年徐徐靠近,阿姒當即咬住牙。

果然很難。

阿姒總算體悟到蛇的不易。

尤其是幼嫩的小蛇。

如今的她,對比晏書珩,就是拇指大的青蛇,碰上木瓜大的兔子,不,或許大小還要懸殊。青蛇饑腸轆轆,要把兔子整個吞入腹中,可她還是太過稚嫩,折騰半晌,卡在一半。

晏書珩頓住。

暫歇下來反而更煎熬。

正是夏日,屋裏雖有冰鑒,但阿姒的臉紅得像芍藥,額上的汗一滴接著一滴。擡起眼,因晏書珩身量比她高太多,她只能看到他結實的臂膀,上面蓄滿力,仿佛虎豹,冷白的肌膚上薄汗淋漓。

只看了這一眼,阿姒猛然收緊。

青年臂上薄肌越加賁發。

更難捱了。

阿姒一不做二不休,上氣不接下氣催促道:“夫、夫君”

這是她頭一次叫晏書珩夫君。

脫口而出,無師自通。

晏書珩微楞,弓起身子,低頭看向阿姒,她也擡眼回望他。

目光相觸,雙雙心跳加速。

晏書珩目光在那霎變深,身後垂下的墨發狠狠搖曳。

整個兒都消失了。

太、太飽了。

阿姒張著口,什麽話也說不出,被擠走的意識回歸幾分時,她再次看向晏書珩,發覺他也在凝著她。

目光幽深,也不知看了多久。

就這樣對望許久。

晏書珩啞聲道:“再喚一聲。”

這時候阿姒反而舌頭打結,目光也沒有勇氣與他的相觸。

她別開眼:“夫……夫君。”

一切驟然亂了。

青年的烏發像懸垂的珠簾,極有節律地來回搖曳,曳出纏綿的幅度。

隨著墨發搖曳,偶爾還會有一兩聲“啪嘰”的輕響。

聽得阿姒臉頰更紅了。

後來便沒那麽難受,一股奇異的舒適從那一點蔓延,隨著發絲搖曳得越發厲害,舒適也愈加洶湧。

有那麽一霎,阿姒眼前泛白。

許久,她才尋回五感。

晏書珩很克制,一直忍到阿姒受不住,這才離開她。腿側溫熱,屋中熏著的香料中,頓時摻入淡淡的檀香。

“抱歉。”

晏書珩聲線喑啞。

阿姒道“無礙”,青年起身喚人端水,用熱帕替她擦拭。

真痛,阿姒抽口氣。

“有勞郎君。”

“分內之事。”晏書珩動作稍和緩,很快替她擦拭幹凈。

體內的補藥餘韻未散,傷處也痛得厲害。她癱軟在榻,分毫不想動。

晏書珩端來一碗湯:“解熱的,飲完再睡會更舒服些。”

阿姒耳根倏然紅了。

他話裏含了笑意:“怎麽了?”

“沒什麽。”阿姒佯裝坦然。

她只是突然發覺,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好溫柔,平時溫和的聲線是山間清泉,現在的便是落了桃花的春水。

心裏不免泛上一絲甜。

在她看來,晏書珩現在體貼得像個把自己委身與她的女子。

這便是肌膚之親的妙處麽?

阿姒後悔了。

她該一開始就把他吃掉的。

.

晏書珩是克己君子,哪怕有了初次親昵,他也並未像素久了乍一開葷的狼那樣毫不節制。

白日裏,他們仍客套有禮。

晏書珩更溫存體貼,阿姒卻更拘謹。

但入了夜,躺在榻上,偶然一個對視,接下來便抱到了一起。

這樣的日子倒也舒心。

但並未持續多久。

從譙國回來後,朝局生變,皇帝不知因何緣故更加厭惡太子。

父親自不會告訴阿姒這些,他的家書中永遠只有“一切無恙”,但阿姒從九哥那得知皇帝有易儲之心,要貶太子到南方,改立三皇子。之所以懸而未決,是因朝中各方未能統一看法。

晏家在朝中頗有分量,若他們能改中立為偏向太子,或許可解僵局。可晏家就跟條泥鰍似的,誰也捉不住。

晏老太爺如此,晏書珩亦如此。

聽聞男子歡好時,最不冷靜,枕邊風也比任何東風好使。

於是這夜,濃情蜜意時。

阿姒忽然神情低落。

晏書珩柔聲問她為何,她不動聲色提起太子表兄的事。

她未提朝局,只說表兄脾胃不好,怕他到了南方陰濕之地會受罪。

晏書珩的吻剛落到阿姒心口,又冷靜離去,他神色溫和,話卻開門見山:“阿姒想勸晏家幫殿下?”

他都直言了,阿姒再繞彎子反而會顯得不坦誠,她想了想,點頭。

但她也並非異想天開之人,知道情分是最廉價的東西,要想說服他,還是得拋出晏書珩最在意的東西。便道:“夫君雖是世家子弟,但我能看出,你有一番志向,並不只是為了維護家族權勢不顧國計民生的人,你在朝政上的見地與太子表兄很像,既如此,何不同謀?”

晏書珩轉身,目光帶著深意。

阿姒以為他看穿了她意圖。

但他卻像是被觸動到了,端坐榻邊陷入怔忪,垂睫未語。

鴉睫在他眼底打下暗影,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叫阿姒辨不出他究竟是在低落,還是無動於衷亦或不悅?

“夫君……?”

晏書珩似長夢初醒。

“此事涉及家族,我做不得主。”

“可你不……”阿姒沒說完。

她想問的是,他不是晏氏長公子、晏氏下一任家主麽?上頭只有年邁的祖父,按理說能在此等大事上表態。

難不成也受人制約?

還是說,他純粹是在權衡利弊?

可阿姒最終沒問。

她和晏書珩在身體上可以毫無距離,但心還彼此疏遠。

就像適才倏然離去的吻。

心裏有阻隔,哪怕正在她身體裏親密無間,也能隨時撤離。

他們不僅是晏書珩和陳姒月,更是晏氏長公子,與陳氏長房次女。

晏書珩輕嘆,瞧不出情緒。

他在她發間揉了揉,給她掖好被角後,從容套上外衫。

“夫人早點歇息。”

從臥房出來後,晏書珩獨自在廊下立了許久,直到月上中天。

清晨,他叩開祖父的書房。

祖孫二人說了什麽,阿姒也不清楚,只知道晏氏堅持中立。

阿姒並未失落太久。

才聯姻多久,聯系未深。若陳晏兩家立場對調,陳家也會做出同等選擇。

爹爹常說,為人處世,有時需當斷則斷,有時需留有餘地。

陳晏之間顯然屬於後者。

不能就此和晏書珩生出嫌隙,那日後,阿姒愈發用心地打理族中事務,連晏老爺子也讚她識大體。

但這不代表她會坐以待斃。

八月,阿姒表兄姜珣來南陽赴任。

表兄對朝中局勢多有了解,阿姒隔三差五便往姜珣府上跑,也想通過表兄,拉攏拉攏與爹爹政見不合的舅父。

姜珣的喬遷宴那日。

晏書珩出城辦事,阿姒獨自前往,表兄妹多年不見,相談甚歡。

晏書珩來時,看到他的妻子笑得前仰後合,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和往日端方嫻雅的世家婦截然不同。

原來,她放松時是這般模樣。

他安靜地看了稍許。

姜珣先察覺晏書珩來了,寒暄交談後時辰已晚,幾人在府前道別。

走前,姜珣寬慰阿姒:“表妹放心,我會盡量說服父親。”

阿姒感激地點頭。

上了馬車,晏書珩和阿姒繼續相敬如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阿姒心不在焉。

晏書珩眸子微微瞇起。

他輕叩桌案:“夫人就不問我,此行出城是辦什麽事?”

阿姒得體地回應。

“郎君的事,我不宜過問。”

往常晏書珩喜歡她的分寸合宜,但今日看過她和姜珣相處時的自在,此刻妻子的得體讓他感覺成了外人。

許是因為他們立場不同。

陳姜兩家是世交,姜珣又是她的親表兄,與她並無利益糾葛。

自然比他更能讓她放松。

這個解釋讓晏書珩心裏躁意稍稍緩解:“我去見了周將軍。”

阿姒眼睛倏一下亮起。

表兄曾說這位周將軍深得陛下信任,或許他能說服陛下。

她放下溫婉架子,湊近晏書珩。

“周將軍怎麽說?”

晏書珩垂下眸子。

他眼底,裝著個女郎,女郎滿臉好奇,明眸亮晶晶的。

真像只見著肉的小狐貍。

他輕輕勾起唇角。

“想知道?”

阿姒誠實地點頭,像小雞啄米。

和在姜珣跟前時有些像。

晏書珩嘴角勾起愉悅的微笑:“那我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阿姒福至心靈。

她雙手捧起他的臉,對準他的唇,“啪嘰”地重重落下一個吻。

晏書珩長睫蝶翼似地扇動。

成婚半年,哪怕有過數次交'歡,已極盡親昵,但——

這是他們第一次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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