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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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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劈啪,劈啪——

屋子裏落針可聞,紅燭燃燒發出的聲響都無比清晰。

看著箱中五花八門的器物,饒是晏書珩,也一時為之震撼。

“難怪哄了半日,阿姒都不肯叫聲夫君,適才那聲卻喚得甜蜜無比。

“原是在誘我上鉤啊。”

刻意曲解她那聲夫君的用意,阿姒惱然地要從桌上跳下,腳踝被他握住,她掙不掉,唯有辯解:“那是祁茵送我的,我事先不知。”

晏書珩輕揉她圓潤踝骨:“不知麽?既然不知,何故緊張?”

這人真是個狡猾的狐貍!

阿姒自知她不及他油嘴滑舌,索性破罐破摔:“對!我事先知道,但那又如何?你別急著高興,這些都是給你用的,長公子,要試一試麽?”

她猜他不會試。

他這人看似溫雅,掌控欲卻強,怎會喜歡被她玩'弄?

還是在大婚之夜。

晏書珩笑著站起身,勁腰橫亙在她兩膝之間,阿姒無法並合,只能羞人地打開,對他敞露。

他輕揉她唇角:“阿姒果真了解我,連激將法都用上了,我若不應,豈不辜負了你。想先試哪個?”

語調雖柔和寵溺,但目光直直鉤入阿姒眼底,不容她回絕。

看來今夜不試上一樣,他是不會放過她了,阿姒硬著頭皮望向下方的箱子,只看一眼,身上就發緊。紅綢、鈴鐺、雕刻精致的粗管玉簫……

這都是些什麽啊……

不行,東西是她帶來的,在他跟前漏了怯可太有損顏面。

阿姒視死如歸,硬逼著自己再次看過去,顫著目光,從裏頭選了個毛茸茸,看上去並不會很折磨人的。

“就那個吧。先說好了,只試這一樣,別的……往後再說。”

“好,聽阿姒的。”

晏書珩莞爾,他俯身,挑出那個物件端詳,阿姒好奇地湊近。

“這物件是什麽?瞧著像是動物的睫毛,可又是攏成圈的,好生奇怪,難不成要當指環帶著撓癢——”

“癢”字未完,瞥見晏書珩修長的玉指,阿姒想,或許她猜對了。

要並起雙膝,但被他的腰身攔著,她只好用手一上一下地捂住最怕癢的兩處:“不成,我怕癢!”

晏書珩把玩著那圈濃密羊睫,一本正經道:“是用於上藥的。”

他端來熱茶,將其清洗一遍後,沾上清涼膏藥,凝向阿姒,眉梢輕挑間盡是誘人沈淪的危險。

“阿姒一向聰穎,不妨再仔細想想,此物當真只能套在指上麽?”

阿姒轟然醒悟。

他還未開始,她氣息就已大亂,慌亂間,青年捉住她的手,呼吸微沈,誘她沈淪的清潤嗓音在耳際危險縈繞:“夫人……幫我套上,可好?”

她指端直打顫,心裏卻升騰起猖狂的邪念,想去嘗一嘗這罌粟。

東西很快便別好了。

晏書珩傾身,清冽的氣息靠近,清潤如泉的嗓音亦迫近。

如此幹凈溫潤的青年。

就連“再張開些”的低語,在這清冽竹香襯托下,也顯得尤其君子。

阿姒放松了些。

她垂著眼,從諫如流地展露才被打開過的軟隙,手攀上他肩頭。

“輕著些。”

“好。”青年長身玉立,阿姒坐著,只能看到他勾起笑的唇角。

這樣的笑容讓她直覺不妙。

下一瞬,青年上前一步。

他極為溫柔,就像一股春風極繾綣極緩慢地貫入窄巷。

但他比春風折磨人。

阿姒對這位來客極為熟悉,但這次他卻來得始料未及,還帶來了怪異的禮物,驟然闖入緊閉的門扉。

阿姒驚得碰倒桌上物件,“哐當”亂聲遮不住她的低呼。

她從未如此震驚過。

才一下就覺難以言喻,胡亂求他:“月臣……夫君!我不上藥了。”

“可這也,才只是個開始。”

晏書珩雙手用力一分,打開了窗。

水榭之外起了風。

春風不懂人間話,繾綣吹過窗臺,將緊閉的窗扉吹得反覆開合。

阿姒被風吹得意亂神迷,手在身後支著,桌子陡然猛晃,手霎時脫力,後背貼上桌案,涼得她一個激靈。

徹底瘋了、亂了。

窗外狂風入境,刮得窗扉急劇晃蕩,刮來春雨,遮住低泣聲。

十指緊扣。

他蠻橫地把溫柔都留給她。

窗外風止了,下起雨。

四月的雨,卻下得淅瀝嘩啦,連窗前桌案,都被雨澆淋得直淌水。

春夜惹人困。

阿姒乏力地倚在晏書珩肩頭。

她茫然看著下方。

被風撐開的窗扉還合不緊,惹人憐地微微外翻,不住滴雨。

阿姒不再看。

許久,她從被風吹上至高處又狠狠摔下的莫大懸殊中回神。

“我無事……其實,我很歡喜,你呢,也是如此麽?”

晏書珩啞聲笑了。

“我亦然。”

他端來水,替阿姒仔細清晰擦拭過嫣紅微腫的雙唇後,兩人相擁著躺在鴛鴦戲水的喜被上。

紅燭已經燃到盡頭。

最後一點燭光歸於黑暗時,阿姒額上覆上他的溫潤唇。

“睡吧阿姒,我很愛你。”

阿姒心裏一陣悸動,因為乏力,只氣若游絲地應了聲。

“嗯……我也。”

昏暗中,她抱住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道:“夫君,它燃盡了,這一生,看來我們可以白頭偕老了。”

晏書珩摟緊她。

“會的,我們會白頭到老。”

.

晨起時,阿姒醒轉。

她習慣地要喚貼身侍婢,一睜眼,瞧見一道清雋身影。

晏書珩已換上素雅常服,端坐榻邊,眼中噙著溫存柔和的笑。

“夫人,你醒了。”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成婚了。

這是新婚的頭一日,她還適應從晏書珩妻子的身份。

阿姒訕道:“你何時醒的?”

“什麽你啊你的,莫非夫人只在用著我時,才肯改口?”

他的調笑喚出昨夜迷亂的回憶,餘光悄悄探向桌案的方向。

“我收起來了。”

晏書珩笑罷,抱她至妝臺前,拈起白玉梳,為她梳發。

一看到一旁桌子,阿姒便想起被那圈柔韌羊睫刮得瀕臨崩潰時,他更為恣意,捉住她兩邊腳踝,讓她踩著桌沿,展露得毫無餘地。

紅木桌都晃得移了半尺。

他還輕嚙她心尖,想起後來那場失控的大雨,以及被撐開到極致,合都合不上的窗扉……

阿姒頭皮一陣麻。

她匆匆收回視線:“嬸母說過,大婚次日,新婦當給長輩請安,和各房親眷見上一面,你快些。”

晏書珩動作不緊不慢。

“昨日祖父吩咐過,不必早起。”

透過鏡中,阿姒看到他半垂眼眸,專註地替她盤著新婦發髻。

樣式還頗為繁覆。

手藝也顯然比在上庸時好多了。

“你悄悄去學了?”

鏡中青年淺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婚儀禮成,喜燭也已燃盡,今日是阿姒成為我妻子,為我盤起滿頭青絲的頭一日,意義不凡,我不願假手於人,只能自己去學了。”

盤好發後,他再拈起脂粉盒子,便有些一籌莫展了。

“我實在不會上妝。”

阿姒笑著接過:“你要什麽都會,我的侍婢豈不得吃幹飯?”

梳妝完畢,一對新人往主院去,一路上,見到這對壁人,仆婢無不投來艷羨的目光:“長公子、少夫人。”

阿姒被這聲“少夫人”叫得不由自主端起矜雅閨秀的架子,從容頷首。回過頭,見到青年饒有趣味的目光。

“看什麽?”

晏書珩無比正經地溫柔笑著。

“自是在看我的少夫人。”

阿姒就知道他會調侃她,知道他喜歡看她氣惱,她偏不惱:“怎樣,我裝得像不像,可有少夫人的派頭?”

“何止如此,阿姒氣度從容,溫和又不失威嚴,舉世無雙。”

“你們晏家人油嘴滑舌。”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現在多了個油鹽不進的。”

很快到了前院。

晏氏各房已在等著,連久居佛寺的祁氏都回來了。

阿姒先後給晏老太爺和祁氏敬過茶。晏老太爺積威甚重,對她倒很和藹:“我聽說你設局救下流民的事。當年我去南陽時,你才兩歲,陳老把你抱在懷裏,稱這孩子大有可為。都說陳老善於識人,果真如此。”

祁氏亦是溫和:“真是個心善的孩子,我們月臣有福氣啊。”

哄長輩,阿姒自有一套。

她取出早已備好的禮。

老人家念舊,晏老爺子又是名士,她備給晏老爺子的是一本幾十年前文士所著孤本。而祁氏一心向佛,阿姒便準備了得到高僧手抄的佛經。

晏老爺子總板起的臉難得露笑:“這孩子,比月臣討喜!”

念及他們新婚,眾人都很體貼,並不多言,相互見過禮後,幾乎連趕帶勸地把這對新婚夫婦轟走了。

人都散去後,晏老爺子身邊的老人感慨:“這些年老太爺用心良苦,如今長公子總算成家,能撐起晏氏。您也總算可以如願當個慈祥的祖父了!”

晏老爺子笑得不大明顯:“已有人伴他身側,我這老骨頭湊何熱鬧?備筆墨,老夫我要研讀這孤本!”

從前院出來後,阿姒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你祖父……不對,是咱們祖父很是古板,以為你們晏家是一潭死水,如今看來,也還好嘛。”

晏書珩回想阿姒和祖父融洽相處的一幕,笑笑,“從前的確是一潭死水,但現在並非如此,因為阿姒來了。”

她一來,死水裏照入光亮,他枯燥的日子從此不再死氣沈沈。

很久回到院前。

破霧端著個錦盒上前:“長公子,少夫人,有無名之人送來賀禮。”

晏書珩打開,是一對嶄新的長命鎖,用料考究,但樣式尋常。

阿姒瞧了一眼。

她與他對視須臾,道:“我所想的,和你想的,可是同一個人?”

晏書珩笑著合上錦盒。

“應當是吧。”

他牽著她往內走,釋然道:“其實,當初阿姒說對了一半。過去十幾年裏,我的確一直嫉妒那個孩子,嫉妒他得到我不曾得到的陪伴。”

阿姒想了想,把元洄有著與他一樣的長命鎖的事說來。

“或許,他也曾一樣,在意你得到趙夫人十幾年如一日的惦記。”

晏書淡然低笑。

“是啊,我和他何嘗不是同病相憐,不過說來我比他幸運。”

“為何?”

待看到他深邃溫柔的目光時,阿姒霎時了然,挑眉道:“你想說,你幸運是因為你得到了我,而他沒有?”

晏書珩莞爾道“非也”。

“這與他無關,我自認為幸運,是因為,阿姒乃無價珍寶。能求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郎,我如何不暗自竊喜?”

阿姒不語,但彎了嘴角。

走到兩人居住的水榭,廊前鸚鵡一看到阿姒,歡快撲扇翅膀。

“夫人!夫人!!”

晏書珩輕點鸚鵡腦袋:“這是我一人的夫人,你喚不得。”

阿姒忍不住嗆聲:“你一罪魁禍首,好意思牽連這無辜的鳥兒?”

晏書珩笑得幹凈無辜。

那只鸚鵡聽不懂他的話,但因為昨夜聽了一夜的墻角,此刻興致勃勃,引頸高呼:“夫君!夫君慢點!”

“快!快一些!”

阿姒的笑僵在唇畔,她板起臉,一句話也不說走入水榭。

晏書珩慢悠悠地跟上來。

“我說它不無辜吧,學什麽不好,竟學到我夫人頭上,該燉。”

阿姒輕哼,走到窗前。

“假模假樣!”

但看到外面將謝的桃花,她又兀自發笑,聲音也柔軟了。

“罷了,便讓你贏一回。”

青年從後擁住她:“阿姒好勝心一向很重,真舍得輸給我?”

阿姒回頭,對上他繾綣眸光。

晏書珩攬住她腰肢。

“阿姒放心,在你面前,我總是甘願俯首稱臣的,你一直都是贏家,不必為我退讓,也不必刻意認輸。”

阿姒不答,只與靜靜相望。

春光惹人沈醉。

她眼底漸漸生出暖意:“其實,為感情退讓,不叫認輸。”

兩人對視一笑,額頭相抵。

阿姒勾住他脖頸:“春光正好,夫君,再試一次,好不好……”

“好。”

窗外桃花搖曳,水榭內春情四溢,琴瑟和鳴,奏出旖旎纏綿的一曲。

一曲畢,酣暢淋漓。

春風拂來,吹幹了餘韻。

窗外桃花香氣亦闖入。

晏書珩和阿姒仍未分開,就這樣安靜相擁、嗅著春風。阿姒忽覺不舍:“轉眼四年,今年的桃花又要謝了。”

晏書珩淺吻著她汗濕的鬢發。

“來年還會再開。

“桃李謝了,我們還可以在夏日采蓮,秋日賞楓,冬日看雪。”

阿姒得到寬慰。

是啊,他們還有春夏秋冬,還有許多個來年,許多個四年。

無論是十四歲時她摘下的蓮蓬,十五歲時他送她的蝴蝶步搖,亦或十七歲時他簪在她發間的桃花……

都永遠不會消逝。

他們會長久相伴,白頭偕老。

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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