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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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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沈重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客棧內光線異常昏暗,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極為濃烈的血腥氣。

涼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擡手捂住口鼻:“你確定是這兒嗎?”

畢竟邶漓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願意住在這種地方?

“是這兒,不會錯的!”九淵擡頭朝客棧二樓看去,上面剩著唯一一間有光亮的屋子,也是這諾大的客棧內唯一亮著的地方。房門從裏面被推開,涼熙聞聲仰頭朝上面望去,才終於看見兩抹熟悉的身形。

祁顏雙目惺忪,懶散地打著哈欠,從二樓走下來,停在了樓梯口:“你怎麽回來得這般晚?擾人清夢!”

“頂多擾了個你罷了!”涼熙朝他翻了個白眼。

祁顏沒作聲,盯著她看了好些片刻,眼神幽幽的。

半晌,他笑了笑,有幾分不懷好意的意味:“涼熙,我勸你最好小心點,不然,待會兒嚇著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你這話什麽意思?”涼熙眉頭輕佻,有些不解。

祁顏這次卻沒再接她的話,他笑著問了一句:“不嫌黑啊?要不要我幫你們點個燈?”

涼熙微瞇了瞇眼,很不相信從他嘴裏吐出來的話:“你有那麽好心?”

“當然……”

祁顏說著,拂袖一揮,客棧樓下角落裏的燈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前後燃了起來,整個客棧一樓只在眨眼間的功夫便明亮如晝。

他聳了聳肩,滿臉痞笑著又將剛才的話說完:“沒那麽好心!”

這眼前猝不及防的一亮,讓涼熙下意識地用手擋住雙目。過了片刻,光亮不再那麽刺眼時,涼熙緩緩掀開了手掌,而映入眼簾的一幕,直接將她驚得有點呆楞住了。

“啊!”涼熙一時間沒抑制住情緒,驚慌失措地大叫了一聲,臉色略微有些發白。

“祁顏!你在幹什麽!”

從兩個位置傳來的兩道完全不同的聲音一同響起。

祁顏征在了原地,望著涼熙,一臉錯愕。之前在神界的時候,涼熙同他說她怕血時,他以為,她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畢竟,有哪位神仙會怕血呢?剛才,他也不過是想逗逗她,可他真的沒想到,她是真的怕!

“涼熙,涼熙!”九淵晃了晃她的肩膀,神色擔憂。

涼熙似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一般,沒有絲毫反應。正當九淵打算直接將她帶走時,一滴溫熱的淚珠忽然從她的眼角滾落到了臉頰上。

“阿九,阿九,不要死!”

她嘴裏不停的重覆著這句話,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抑制不住地滑落。

“誰死了?”祁顏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一直站在樓上不動的邶漓此時也走了下來,停步在祁顏身側。他神色格外平靜地望了涼熙一眼,道:“魔魘由心懼而生,她只不過是看到了一些同以往相似,而她又最不願見到的畫面。”

最不願見到的畫面?

九淵壓著密長的眼睫,低聲不語,他伸出手默默的將從她眼角滑落的淚珠盡數收入掌中。

直到過了好片刻,涼熙才稍稍止住了淚,只是還未回過神志,目光空洞地盯著地上。

夾在她和祁顏中間的那一片“血流成河”的屍骨,上百人的屍體如同被隨意丟棄的東西,四分五落地散在地上流淌的血泊中,形成一片偌大的血海……

“別讓她看見這些東西,十二時辰過後便可恢覆正常!”

“好!”九淵低聲應了一句,便彎腰將身側的人抱起,縱身一躍,瞬間閃至二樓。

他站在欄道間遲疑了片刻,而後開口朝樓下的的人問道:“哪間?”

“左側第一間。”

“……”

房內光線比外面還要昏暗,九淵先將涼熙放在了床上安置好,然後擡掌點亮了一盞燭燈,微弱而泛黃的燭光映在兩人身上,顯的格外柔和。

樓下,祁顏鎖著眉,看著地上,在樓梯口出神了半天。

邶漓以為他是在為剛才的事自責,他伸出手拍了拍祁顏的肩膀道:“你也不用……”

“涼熙她為何會有魔魘癥?”祁顏忽然打斷他的話。

邶漓的手頓在半空,而後緩緩地收了回來,他神色依舊淡然,仿佛事不關己般:“這與你無關,你無需知道!”

聞言,祁顏盯著他的雙目,那雙澄明而又無波瀾的眸子中,倒映出他的模樣,也只有他。

他神色間染上了幾分慍怒和不理解,語氣沖動:“邶漓,為什麽你總是能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難道就從來不擔心任何事嗎?涼熙她可是從小跟著你長大的啊!”

“擔心什麽事?”邶漓語氣平靜地看著身旁的人,不帶絲毫感情。

祁顏被他的反應給氣笑了,他舔著唇點了點頭:“邶漓,我覺得……你真不愧為‘神’”

神本就該無七情六欲……

邶漓不作聲,只是卻沒再看他,而是往樓上瞧去。過了幾秒,他好像分毫未受到祁顏影響似的,淡淡地交代了一句:“你既如此關心她,就把下面收拾幹凈,否則便不用回房了!”

說完,他便往樓上去了。

“邶漓!你…….”祁顏被他氣的臉紅脖子粗:“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邶漓頭也不回地走著,步子沒慢下來半點,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聽到了!”

“……”

明黃色的火光點在涼熙臉上躍動,她神色惶恐,緊閉著雙目,嘴中依舊在重覆著剛才的那句話。

“阿九,阿九,不要死…….”

九淵坐在床沿,彎著腰,將自己的額頭抵上涼熙的額間,緊緊握著她不斷滲著冷汗的手,聲音低沈沙啞:“不會的,誰都不會死的,小熙兒的阿九回來了,對不起……”

“阿九!”涼熙突然緊緊抓住了九淵的手臂,語氣略微懇求:“不要走,好不好?”

九淵直起身,低垂著眼,握著涼熙的另一只手放在唇邊,語氣難得輕柔,似在安撫:“我不走,以後都不走!”

仿佛是得到了許諾,涼熙的神色終於逐漸平靜了下來,但卻依舊緊緊抓住九淵的手臂不放,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對不起,是我回來的晚了……”

微弱的燭光忽明忽暗,九淵一夜未眠。

次日辰時,天光大亮,晨曦透過一層輕薄的窗紙盡數灑落入房中,卻顯得一派死氣沈沈。

房門從外被敲響。

九淵推開門,一眼便瞧見了站在正門口的邶漓,他側目看去,又見祁顏環著雙臂滿臉不耐煩地半靠在門邊上。

他不作聲響地收回目光,看向邶漓:“何事?”

“辭行!”

“辭行?”九淵挑著眉,嗤笑了一聲:“你們要走便走,又何必自費事來告知本尊一聲?”

說完,他好似是又想到了什麽,神色稍稍頓了一瞬,有些警惕地問道:“你們該不會是想將人帶走?”

他冷冷地睨了一眼祁顏,冷笑道:“呵~,昨晚的事本尊可未曾找他算賬,還敢來找本尊要人!”

“你什麽意思?”

祁顏斜蔑看他,神色難得冷了下來,道:“這是我與涼熙之間的事,真該算賬也輪不到你來。待她醒後,我自會給她賠罪,與你有什麽關系?你管得可真寬!”

他說著便想要推開九淵進門,但剛邁出一只腳還未落地,便迎面而來一記重掌。

祁顏還未來得及躲開,這一掌便被邶漓直接擋在前面接了下來。

“你想做什麽?”

邶漓周身壓抑不住地散出駭人的寒意,這是祁顏第一次見到他的雙眸中起了波瀾,神色難得不再平靜。

“你說呢?”九淵眉梢輕佻,眼神危險:“殺了他算不算?”

“你想找死!”

邶漓的眼底終於溢出了一點能感知到的殺意。他剛才接九淵的那一掌中,便察覺到了,若是他晚一刻,祁顏很難躲的過去,只怕……

察覺到他的變化,九淵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盯著祁顏微瞇了瞇眼,勾唇笑道:“邶漓,我還真以為你沒什麽在意的,你這萬年不變的做派,如今卻裝不下去了?”

他低頭握住手腕扭了扭,嘴角噙著一抹若隱若無的淡笑:“不愧是在你手底下養大的,你這小狐貍,倒也有幾分隨你,咬起人來都疼的很呢!”

邶漓的聲音愈發陰沈:“魔尊說話最好註意些方寸!”

“疼死你也活該!”祁顏又跟在邶漓後面小聲的接了一句。

九淵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語氣戲謔的對邶漓道:“瞧,你家小狐貍又開始亂咬人了呢!”

“你算是人嗎?”邶漓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好像還真不是呢!”九淵略顯無辜地勾了勾唇。

“……”

氣氛尷尬僵持了好一會兒。

終於,祁顏雙臂環胸,下巴微微揚起,睨著九淵:“餵,不是人的那個,要不……我們談一談?”

“我們和他沒什麽好談的!”邶漓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便要往房裏去。

九淵伸出手臂,將房門擋的嚴實,他側目看著邶漓,面上帶了點戲謔的笑意:“邶漓,話說咱倆都幾千年的交情了,至於嗎?你這小狐貍都比你會說話!”

“是嗎?”邶漓擡眸看他:“幾千年的交情,是指玩命的交情,還是算計的交情?”

“話也不能這麽說,畢竟咱倆打打殺殺幾千年了,不也都好好的?”

九淵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些和解的意味:“鬧都鬧過了,要不……我們談談吧?”

“對對對,我同意,談談吧,不至於拼命!”祁顏趕忙舉起手臂,隨聲附和著。

邶漓側目盯了祁顏幾秒,語氣冷厲道:“你確定?”

祁顏被他盯的有些發怵,他縮了縮脖頸,面上掛著一抹勉強地笑意:“總不能真讓你倆打起來吧?”

他倆要真打起來,畢竟不相上下,誰也真傷不了誰,但關鍵是,殃及池魚啊!要不然,誰願意管他們打架的事呢,愛怎麽打怎麽打去……

“好!”

邶漓終究還是松了口,他往後又退了幾步,離房門遠了些,三人站的位置剛好劃成一個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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