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是在周三。

沈絡早就替葛艾準備好了裝備，讓他Cosplay哈利波特。為此，他特地接葛艾到公司請化妝師給他化了個哈利波特的妝。

滿公司的人看著他帶著一個孩子，眉開眼笑的。要不是都知道他還沒結婚，大夥兒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兒子了。

葛瑤也跟在小艾身邊，倒是沒人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

鄭佳蕓從葛艾進門時就打量過了，看了眼樂上枝頭的沈絡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有點意味深長。

化了妝的葛艾不大看得清原本的五官，但跟哈利波特很是形似。看過鏡子裏的自己，葛艾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嘴巴很勤快，左一句謝謝姐姐右一句姐姐真好，甜得化妝師皺紋都笑出來了。

他興沖沖的來，興沖沖的走。沈絡一直將他送到學校，並且與之一起參加了萬聖節的活動。跟他比起來，平靜的葛瑤反倒不像家長了。她只是覺得沈絡對葛艾越來越好了。

葛瑤心底無奈。她想她是不是應該告訴沈絡，葛艾不是她的親生子。

但怎麽開口？

怎麽開口都不合適。

開口的時機沒找到，沈絡的生日倒是到了。

快農歷九月底了。

沈絡的朋友們給他辦了個小聚會，吃飯加唱K，他喊了葛瑤。這種熱鬧到嘈雜的場合不適合葛艾，他將小艾再次交給自家妹妹了。

來的人不算多，不到一桌，賀靳南、程驍都是葛瑤認識的，還有幾個公司裏的同事和葛瑤沒見過的人。場面很熱鬧，氣氛嗨得不行。桌上沒有正正經經的飯菜，多的是點心、零食、酒水等。

還有一只蛋糕，圓圓整整的擺在桌子中央。沈絡已經吹完蠟燭許完願，此刻正跟朋友們鬧騰。

“不醉不歸不醉不歸啊！”賀靳南喝酒不嫌事大，“咱們還是老一套轉酒瓶子真心話大冒險，逮誰都不能壞規矩啊！”他悶頭喝了一杯酒，道：“我先來。”

蛋糕被人挪到角落，一群人圍成圈。空酒瓶子在桌上打轉，十來秒後停下來，正對著沈絡。賀靳南大笑，“開門紅！壽星，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話。”沈絡很穩妥。這群人全瘋，大冒險恐怕到最後會死無全屍，不如真心話，還能少喝點酒。他不想再斷片了。

“你是開場，咱先矜持點。你就說說你裏面內褲是什麽顏色吧。”

他們一向葷素不忌，沈絡也是習慣了，只是下意識地瞥了眼身邊坐著的葛瑤，隨意道：“黑色。”

一陣爆笑。

角落裏的葛瑤第一次遇見這種場面，難免心底尷尬，悄摸摸的紅了臉。

酒瓶在多人手中輪過，輪到了程驍。她喝了口酒，將長卷發隨手捋至耳後，轉起了酒瓶子，瓶口轉到了葛瑤。她一笑，擡頭問：“真心話？”

葛瑤點頭。

程驍問了個旁人莫名其妙的問題，“你跟我說過的話都是真話嗎？”

“是。”

賀靳南立馬道：“這叫什麽問題！重來重來。”

沈絡反駁，“開局就說了，誰都不能壞規矩啊。葛瑤已經回答了程驍的問題，不用重來的。”

有人取笑他護犢子，他不置可否。

程驍也沒再問，只是喝了一口酒，繼續轉酒瓶，依然是葛瑤。她說：“真心話？”葛瑤仍舊點頭。她一笑，問：“你喜歡沈絡嗎？”

所有人都楞住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程驍喜歡沈絡不是秘密的，都以為他們才是一對，沒想到程驍會問一個別的女人這種問題，但又想到今晚沈絡對葛瑤的處處維護，一時氣氛凝固。一愛的員工倒是有點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沈絡也怔了，眉梢輕挑，轉首偏頭望著葛瑤。他的心裏，居然覺得期待。

葛瑤眉心一動，目光如寒風。她沒有回答，問道：“不想回答是自罰三杯嗎？”

“三杯混合酒。”

桌上的酒不是白蘭地就是龍舌蘭之類的烈酒，混起來喝尤其容易醉。程驍在故意為難葛瑤，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葛瑤沒說話，隨手拿了一只酒杯，隨即拿了三瓶酒倒進去。

沈絡伸手攔住她，“這三杯我替葛瑤喝。”

程驍笑道：“剛剛你不是說不能壞規矩嗎？”

“我一個人喝醉了沒關系，但是她不行。這三杯我替了，另外我壞了規矩，再自罰三杯。”沈絡說的爽氣，做的也爽氣，說完就喝了三杯混合酒，另加三杯白蘭地。他之前沒怎麽喝，這六杯酒下肚，酒精還未上頭。

氣氛已經有些變了。

賀靳南咧嘴一笑，大喝一聲“再來”，重新拉起了氛圍。他轉起酒瓶子，瓶口竟又對準了沈絡，他嘆息，“你都是真心話，不如這次換大冒險吧？”

“真心話。”沈絡堅持己見。

“那……你喜歡的女人是誰？”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道題，或許答案是賀靳南心知肚明的，但別人不知道，也許連當事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瞄了眼喝悶酒的程驍，盯著沈絡。

沈絡幾乎又是下意識地看向葛瑤，但他的目光很快就收回去了。這種昏沈沈的房間裏，幾乎沒有人發覺他剛才的目光出去過。他笑了笑，說：“我媽。”

沒有勁爆感的答案惹得一陣嗤笑。

邊上的程驍沒再喝酒，點了根煙。她的手指很細長，又白皙，幾乎跟煙身一個顏色。她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她的臉、她的眼都藏在煙霧裏，看不清。

有些嗆喉嚨。

這場狂歡一直到十一點左右才結束。

程驍已經喝醉了，拽著沈絡不讓走，明顯只認沈絡。但沈絡沒有依著她，扯來賀靳南，讓他喊的士送程驍回家。賀靳南聽話的去了。

沈絡則送葛瑤回家。

生日禮物在吃飯前就已經送出去了，是她自己織的一條圍巾，深海藍色夾雜稀稀疏疏的星白。沈絡還沒看，不知道會不會喜歡。

出了會所的門，沈絡顫了一下，夜裏的風實在很涼。

他沒有開車過來，正好喝了酒，準備招輛出租車。葛瑤安安靜靜地跟著他的腳步，隨著他站定在路邊。

“今天沒喝醉，不會折騰你了。”沈絡的酒量算是不錯的了，只是有時候實在喝多了才會醉。斷片的那兩次，又都好巧不巧的跟葛瑤在一塊兒。今天雖然也有醉意，但腦袋還很清醒。

“謝謝你。”葛瑤失笑道謝，謝那三杯酒。

沈絡多動癥一般的腳下頓了頓，她不提他險些忘了，但提起來她也不會給他一個答案，雖然他挺想問問的。他只好說：“不客氣。”又說：“小艾今天就在我那邊睡一晚上吧，明天我送他回家。”

“沈總，小艾他……”話開了頭，葛瑤卻不知道怎麽說下去。正好有出租車過來，沈絡大幅度擺手，一邊喊車一邊等她說完。

但葛瑤沒說。

出租車在路邊停下來，他打開車門，讓葛瑤先坐進去。

車開了。

“你剛剛想說什麽？”

“沒什麽。”本身就不知道怎麽開口的話被打斷，更是說不出來。葛瑤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安靜地看著車窗外。

沈絡忽然說：“忘了給小艾留蛋糕了。”

葛瑤道：“小艾不怎麽吃甜食。”

“他還跟我說生日快樂了，怎麽能沒有蛋糕呢，我明天去蛋糕店買一個小點的。明日周日，後天又是周一了。”

“公司沒有周末。”

“也是啊！”沈絡笑起來。

會所的位置距離葛瑤住的地方不是很遠，半夜裏二十幾分鐘就該到了。最後一個紅綠燈路口，沈絡的手機響了。不知道另一邊的人說了什麽，他的臉色倏然一變，說了句“知道”就切斷了通話。

“怎麽了？”

“靳南出車禍了。”沈絡皺著眉，神色焦急肅穆，“師傅，去中心醫院。”

司機掉頭去市中心醫院。

已經很晚了。

賀靳南扶著程驍是第一波從會所裏出來的兩個人。他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但喝了酒沒法開，喊了代駕。

他的酒量本來就好，風一吹，腦袋更清晰了。

程驍也不鬧騰了，甚至又抽了根煙。她身上是開肩線衣連衣裙，幾乎齊腰的卷發半遮肩，有一種欲語還休的性感。她吞雲吐霧，眼神清澈。

“醒了？”

他們都知道，她沒醉。她只是想借醉讓沈絡送她回家。葛瑤玩過的把戲，她也可以再玩一次。但是失敗了。

她道：“我自己走，你回去吧。停車。”

“你一個女生大晚上的不安全，我送你到家，保證不占用你其他時間。”賀靳南與她商量道。

程驍沒再反駁，任由賀靳南送她到家門口。

今天沒有月亮，只有每晚每晚都亮起來的路燈。

賀靳南在她一腳踏進院門時沒忍住，勸了句，“以前沈絡沒有喜歡的人，你陪在他身邊。現在他有喜歡的人，你還要陪在他身邊嗎？你就不能轉個身，看看其他人嗎？”

“沈絡不是說了嗎，他喜歡的女人是他媽媽，不是葛瑤。”

“我沒說他喜歡的是葛瑤。程驍，你明明心裏都知道，為什麽不肯承認不肯放棄呢？”

“如果可以放棄，我就不是今天的程驍了。”程驍進門，反手關院門鎖上，“你回去吧，我累了。”

賀靳南站在鐵門外，看著屋子裏的燈一盞盞的亮起來，最終只是嘆息。

回去的路上他沒要代駕，自己開車走了。

大概是酒的後勁上來了，又或者他並不想那麽清醒，他覺得自己腦子裏一片漿糊，甚至不太看得清前路。轉彎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路邊的鐵柱。

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早起，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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