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絡醒來時還很迷糊，宿醉的後遺癥是腦仁疼。他翻身坐起，一手揉著腦殼兒，一邊打量房間。

是葛瑤的房間。

他有點懵。坐了會兒又覺得渾身難受，嘴裏還一股酒氣，身上就別提了，衣服都沒換。襪子倒是脫了，但跟沒脫也沒查。

他一楞，忽然想起自己肯定不會特意脫了襪子睡覺的，只能是葛瑤。他臉上一熱，臉色瞬間就紅了。

他暗自懊惱自己又斷片，可又想不起來昨晚自己做了什麽。每次都是這樣，好在這一回他知道是葛瑤，不至於像大學晚會那次，第二天醒來人都不見了。

但即便是葛瑤，也足夠他尷尬的了。

他找了襪子給自己穿好，穿上鞋子，整理好被子，深呼吸開了臥室門。

這間房子不大，出來就能看見客廳。客廳裏沒人，他松了口氣。

腳步一轉，他去了衛生間。不必推開門就看見正在洗衣服的葛瑤，她袖子挽起，手上沾著許多泡沫，擡頭看著他，說：“醒了？”

沈絡點頭，有點僵硬。

葛瑤大概是知道他要上廁所，將水盆都搬到裏面的浴室，洗幹凈手，說：“你洗漱一下，牙刷和毛巾都有幹凈的。”

沈絡訕笑。

葛瑤體貼的替他關上門。

五分鐘後，沈絡從衛生間出來，整個人精神多了。他看見桌面擺著一碗香噴噴的米粥，頓時食欲大開。但他還有些羞赧，只好給自己找了個話題，“幾點鐘了？”

“九點多了。你昨天喝了酒，怕你不想吃其他的，就熬了南瓜粥，你吃點墊墊肚子吧。”

“嗯。”

話題死了。沈絡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會聊天，他喝著粥，說：“昨晚我給你添麻煩了吧，謝謝啊！”

“不客氣。”葛瑤微微笑，“你醉酒後還是挺乖的。”

“那就好那就好。”

話題又死了。粥已經喝了一半，他訕訕的又開出一個話題，道：“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有人給我遞了一只橘子。這橘子特別好吃，不酸，反而甜甜的、涼涼的，還軟軟的。哈哈，我可能是想吃橘子了。”

葛瑤這回真的只是笑笑了。

再次聊死了話題的沈絡決定不說話了，默默地喝了兩碗粥，默默的自己洗了碗，再次跟葛瑤道了謝，走了。

一直到走出樓梯，他腳步都還有些不穩，臉上有幾分尷尬之色。

他默默的跟自己說，以後真的不能這麽喝酒了！真的不能再喝斷片了！

小區門口有幾個水果攤，他買了兩斤橘子。

他坐在駕駛座，剝掉了橘子皮，掰了兩瓣橘子丟在嘴裏。甜是甜，但跟夢裏的橘子不是一種味道。他將剩下的大半個橘子丟到一邊，不吃了。

葛瑤開始變得忙碌。

她每天下午接到葛艾後都有一場演出，難得清閑。晚上基本每天有課，但開課時間較晚，大多時候能趕得上。即便趕不上也沒關系，可以聽重播。

只是到底畢業多年，她的記憶力、理解力都不如在校時，很多知識她需要一遍又一遍的背誦才能記得。但好在漢語言這個專業是文科，她只要多背誦就可以了。

周末的時間更緊張，得去江斕家教鋼琴。暑假的時候葛艾被她放在托兒所，現在只能帶著葛艾去。江斕是個好說話的人，葛艾就在邊上旁聽。

忙忙碌碌的過了陣子，葛瑤倒也習慣了。

中秋節快到了，公司裏發了一盒包裝精美的月餅和一張價值五百元的超市卡。葛瑤和葛艾都不喜歡吃月餅，問宋循，宋循也嫌棄得要命。葛瑤想了想，最後快遞回老家，送給了鄰居。

節日當天，城市裏並沒有什麽變化，還是跟尋常一樣。

葛艾放了假，葛瑤帶他去超市買了一堆東西。回家做了一桌子的菜，差點擺不下，結果兩人只吃了一點點，剩下的足夠她們吃三天。

明天得上學，晚飯後葛艾洗了澡便睡下了。葛瑤卻睡不著。

今晚的月亮很大，圓溜溜得像一只玉餅。月色泠泠灼灼，好看得叫人轉不開眼睛。

對面大樓有一臺LED屏，正在播著闔家歡的廣告。葛瑤眺望著廣告裏的和睦美滿，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會在院子裏擺出一張桌子，上面擺了許多水果和魚肉，還有一付塔香。塔香燃著，青煙直上，父親將他抱在懷裏，講嫦娥奔月、吳剛砍樹的故事。後來聽膩了，父親又講月亮為什麽會發光、太陽為什麽會跑。母親笑他一個故事講那麽多年也不膩，卻會端上一杯茶。

但現在到以後，都不會再有人給她講故事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父親講故事了。

擱在客廳的手機響了。

她的記憶回籠。電話是沈絡打過來的，喧鬧卻孤寂的夜晚，突兀的鈴聲顯得有些溫暖。她接通了電話，回臥室裏。

“中秋節快樂。”

“嗯，你也是，中秋節快樂。”

上回宿醉留宿後，沈絡見到葛瑤便覺尷尬，隔著手機倒不覺羞赧了，他笑呵呵道：“吃月餅了沒？”

“……沒。我和小艾都不太愛吃。”

“公司發的那個月餅我嘗過，還是很好吃的。不過沒吃也沒關系，過兩天回去給你們帶冰激淩月餅，據說非常好吃。”

“謝謝。”

“早點睡覺，我先忙了。”

“你也是，別忙太晚。”

通話斷了，葛瑤關了床頭燈，做了個好夢。

中秋節過後就是教師節了。

葛瑤為這事兒愁過，但沈絡說不必送禮，讓葛艾畫幾張賀卡送上就行。剛才她在教室門口看著葛艾給老師送上賀卡，老師笑瞇瞇地收下看了眼，還誇讚了幾句。

她在門口跟老師客氣了幾句，才出校園。

才走出校門口就聽見有人喊她，“葛瑤。”

她擡眼去看，程驍的長卷發紮起來，整個人顯得利落又嫵媚。她微微笑起來，“程小姐找我有事嗎？”

“我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不如邊走邊說？”

程驍沒反對，只是眉梢輕挑。她是帶著自信來的，神色更顯張揚美艷，“沈絡沒有交過女朋友，你知道嗎？”

“嗯，不是只有女朋友才能懷孕。”

“呵！”程驍不置可否，道：“既然你知道，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年初停學，但葛艾是前一年年底出生的。葛瑤，你說謊都不稿子的嗎？這種漏洞百出的謊言，誰會信。”

“我只有小艾，我撒點謊有什麽不對？”

乍一聽，程驍以為她承認自己說謊了。但細細一想，她是說謊，卻是在葛艾的出生時間上說了謊。可她還是不信，“你這麽怕被他知道，為什麽告訴我？”

“從你口中說出去的，他應該會更相信吧。”

程驍臉色一白，竟被堵住了嘴。

葛瑤笑說：“萬一因為小艾，他接受我了呢？”

程驍怔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站臺上人來人往，路邊走過一輛又一輛公交，她傻傻地站在站臺上，一動不動。

她一直以為葛瑤是個很好拿捏的人，在程澍勸過她之後，她仍舊一意孤行。她在沈絡身邊這麽多年，沈絡從未對她動過心。若非如此，她何必自降身份去跟葛瑤計較。可她計較了這麽久，還是成了無用功。

葛瑤什麽都不必做，她有葛艾就已經贏了。即便只是為了責任，沈絡也不會讓她委屈了。可沈絡待葛瑤，明顯不是責任。

她現在做什麽都沒用了。

公交車遛得很快，景色建築飛快後退。

葛瑤坐在座位上，雙手微微發顫。但是沒關系，她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平安夜了……大家記得吃蘋果，來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聖誕節的留到聖誕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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