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光忽然一黯，一束光打下來，落在場地中央的程澍身上。滿場的賓客，程澍仍舊一張冷漠的臉，說著客套的感謝詞。他倏地語氣一轉，微笑起來，道：“今天，我有一個小小的願望，不知道能不能實現。”

底下有人笑問是什麽願望。

他道：“我想請葛瑤葛小姐為我彈奏一曲。請問葛小姐，願意為我實現這小小的願望嗎？”

這裏是昏暗的，昏暗中應該不會有人知道葛瑤在哪裏，但燈光師一下就找到了葛瑤，燈光準確無誤地落在葛瑤身上，照亮了葛瑤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

葛艾仰著臉，不知發生了什麽，輕輕地拽了拽葛瑤的手。

沈絡不知何時站到了葛瑤身後，溫暖的手掌撫摸著她的後背，手心裏的溫度滾燙，燙著她的骨血。那一瞬間的冰冷漸漸溫熱起來，不安的情緒得到安撫。

“別怕。”

“嗯。”她應著，輕到聽不見。

曳地長裙有些絆腳，葛瑤下意識提起來，嘴角勾起妥帖的微笑，慢慢地走到程澍身邊。這是一個圓形的舞臺，上面擺著一架鋼琴，顯然是早已準備好的。

葛瑤沒有用話筒，道：“如程先生所願。”

程澍笑起來，柔和了冷硬的五官，深邃的眼睛一直探到葛瑤眼底，柔聲道：“那麽，我可以跟葛小姐點一首《Canon and Gigue in D》嗎？”

底下一陣無言起哄。

葛瑤眼底犯冷，卻點頭應允。她從善如流地坐下來，認認真真地彈了首卡農。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似乎在欣賞這首曲子。

沈絡也在聽著、看著。

程驍立在他身邊，聲音壓低了道：“你有沒有覺得葛瑤和我哥很般配。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沈絡輕笑，聽不出情緒。

“這是葛瑤送你的那對袖扣。”

“嗯。”

“跟你這件衣服不怎麽搭啊。”程驍笑說。她也送過一對袖扣，在葛瑤之後。比起葛瑤的，她的那對袖扣與這件西服才更搭配。

“我覺得不錯。”

“沈絡，你……”

一曲結束，響起熱烈的掌聲，打斷了程驍未盡的言語。沈絡跟著鼓掌，臉上笑瞇瞇的。

現場的燈光悉數亮起來，氣派華美。

程澍笑道：“謝謝。”

葛瑤回：“不客氣。”

她走下舞臺。

主持人宣布，第一支舞開始。

程澍攔住她，紳士伸出手，道：“葛瑤，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不遠處，程驍道：“沈絡，我可以和你跳支舞嗎？”

“抱歉，我不會。”

“抱歉。”沈絡沖程驍笑笑，眼底閃爍著對方看不懂的神色，道：“我得照顧小艾。”

“這裏你還不放心嗎？小艾在這兒不礙事的。”

“我是不太放心。”沈絡直言不諱。

程驍臉色發青，沈默很久才慢慢恢覆。她苦笑，眼底有些發澀，“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擾你了。”

程澍道：“我可以教你。”

葛瑤微微笑：“我不想學。”她往前走了一步，慢慢貼近程澍。她在他的耳畔低聲道：“程澍，我剛才已如你所願，不要得寸進尺。”

他們的站位，看不清的人還以為是接吻。

程澍瞇了瞇眼。

葛瑤回以冷笑，漠然走開。

葛艾已經吃了會兒東西，見葛瑤回來，忙黏著她，仰著一張眉開眼笑的粉嫩稚氣的臉，道：“大瑤，你剛才好漂亮！”

“謝謝，你也很帥。”

這聲謝與平時和沈絡說的不同，有親昵之意。

沈絡點頭附和，問起剛才，“程澍邀你跳舞？”

“我不會。”

“真不會？”沈絡不信。

葛瑤點頭。

沈絡忍不住笑，道：“吃點東西吧。等會兒可以提前走。”

偶爾有人過來跟沈絡打招呼，沈絡便聊上兩句。沒有人過來，沈絡便端著盤子慢悠悠地吃東西。葛瑤吃的也不多，多是看著葛艾，生怕葛艾吃撐著了。

這場宴會來的人確實很多，葛瑤有幾個眼熟的，都是在雜志或是電視上看見過的人物，甚至還有一兩個明星。

不過有個人，她有點別扭的眼熟。

“那是誰？”葛瑤手上不明顯的指了下遠處一個女人，問沈絡。

沈絡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以為她問的是男人，道：“陸歡。本家是官場上的，不過後來陸家出了點事，現在從商。你認識？”

葛瑤不感興趣，明確了她想問的那個人，“他身邊的女人是？”

“可能是未婚妻吧。你要認識一下嗎？”

葛瑤搖頭。

她想了想，雖然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但細看又覺得不太像，觀察了一會兒便收回了視線。

吃了個九分飽的三人打了聲招呼走人。程澍沒有為難，這樣的場合他有很多人需要應付。尤其剛才他當眾讓葛瑤彈一曲卡農，但葛瑤來回卻都是與沈絡同行。很多人看在眼裏，嘴上不說，心裏卻不可能不想。

晚風吹散了宴會中的浮躁。

吃飽喝足的葛艾坐在車後座有點犯困，耷拉著眼皮，小腦袋一晃一晃的。

沈絡將空調的溫度稍微調高了些，放低了聲音道：“葛瑤，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嗯。”

“公司下一季婚紗照的主題風格定下來了，我想邀請你當我的模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沒有經驗。”

“我是攝影師，我會調教好你。”

逼仄的車廂，充滿質感的聲音，葛瑤仿佛被撩了一下。幸好她坐在後座，又是晚上，她的臉色難以看清。她輕輕地應著聲，“嗯。”

沈絡咧著嘴，無聲的笑，“日程定下後我再通知你。”

“好。”

車內又恢覆了安靜，但在沈絡這兒從來不缺話題。安靜了半分鐘，他又問：“小艾再有幾天開學了吧，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

“我明天沒事，帶你們一起去逛逛。”

葛瑤道：“不麻煩沈總了。”

沈絡笑說：“反正我也沒事，就當給我打發打發時間了。幼兒園要是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

“嗯，謝謝。”

“不謝，不客氣。”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一直聊到了目的地才停下。葛艾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睡著了，下車時被葛瑤弄醒，掙開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跟沈絡再見，摟著葛瑤回家。

葛瑤身上還是那套星空裙，一個人掙紮著脫下來，疊好了，放在衣櫃裏。她剛才想還給沈絡，但沈絡笑著拒絕了。他拒絕的借口完美又體貼，她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收下。

她欠沈絡的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還不清了。

還不清，便要一直糾纏著。

直到，糾纏不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無榜……

請大聲告訴我：人！艱！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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