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走後，我問小程同學：“這位大爺出了名的冷酷無情，你怎麽請動他的？”

他答：“在中國，沒有絕對做不成的事，只有你沒堅持去做的事。”

難得他也有如此勵志的言論，我好奇地問：“那你到底是怎麽堅持的？不會是抱著他大腿求他吧？”

“兩盒煙。”

我再對他豎豎大拇指：“帥哥，你將來肯定有前途！”

“謝謝！”

Action 7

考慮到小程同學犧牲了兩盒煙才換來這次立功表現的機會，我當然要幫他把機會發揚光大。

“進來喝杯水吧。”我邀請他。

他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卓卓，猶豫了一下。

“進來吧。”我伸手把剛剛倒的水遞給他，指了指我的椅子。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喝水；

我站在他身後，默默看他。

我最喜歡看他的背影，因為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我才敢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

Action 8

卓卓的通話結束了。

小程同學的水也剛好喝完了。

我發現自己站在他們中間，特別光彩奪目！

我正思索著該找個什麽借口回避，我的手機響了，是我的老鄉打來的。

老鄉在電話裏說：“寧心，你要的計算機二級上機試題，我幫你找到了，我現在給你送去，方便嗎？”

“方便，方便。”我深覺這位老鄉同志簡直就是個長著翅膀的天使，專門來挽救我這即將墮入地獄的靈魂。

“你在寢室嗎？”

“在，呃，我去公寓樓下等你吧。”

“好！”

我掛了電話，立刻飛速出門，一邊出門一邊提鞋，迫不及待地逃離。

跑到電梯前，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還沒跟小程同學道別呢。

轉念想想，根本沒這個必要，反正他也不是來看我的。

Action 9

那晚，老鄉同學不僅僅給我送了二級題，還給了我一份大大的驚喜，或者說是驚嚇——一束玫瑰花和一份表白。

“寧心，我喜歡你！”

我木然看看玫瑰花，又看看一臉緊張的老鄉。

我想，我當時的腦子裏若不是被“一雙特別沈靜的眼睛”填滿，填得連一絲縫隙都沒有，我很可能會腦子一熱，接受了這份真摯的感情。

可是，我逼了自己很久，還是只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調整好了情緒，問我：“那我可以追你嗎？”

這問題問的，我當時就不會答了：“如果我說‘不可以’呢？”

“我還是會追的。”

“那你還問我幹嗎？”

他仔細想了想，似乎也發現這個問題問得邏輯不通，笑著撓了撓頭：“那就當是我通知你一下吧。免得我追你，你都不知道。”

我汗：“我有那麽笨嗎！”

很久以後，當我知道某人也曾追過我的時候，我才懂得一個很深刻的道理：人哪，總會有沒自知之明的時候。

Action 10

不自覺擡起頭，我看向寢室的窗子，窗簾緊密合著，完全看不見裏面的人。

我不知道卓卓和程澤會做些什麽，說些什麽，也不想知道。於是，我在公寓前的花壇邊坐下，悠閑地看星星。

老鄉也跟著坐過來，把玫瑰花放在我們中間。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格外的冷。我只穿了一件毛衣，在公寓門前的長椅上坐了兩個小時，夜風順著毛衣往骨頭裏鉆，我冷得牙根都在打戰。

老鄉跟我說了很多話，我完全沒心思聽，我只顧著在心裏後悔，後悔剛剛跑出寢室的時候，沒有帶件厚厚的外衣。

Action 11

月影重重中，公寓的玻璃大門內出現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我瞬間忘了寒冷。

我緊緊看著，看著程澤從門內走出，看著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墨藍色外衣，衣襟在風裏舞動。

他也看見了我，腳步頓了頓，看向我身邊的玫瑰花。

我笑著對他揮手，很歡快地打招呼：“嘿！這麽晚還出去？”

他對我點了一下頭，又深深看了一眼我身上的毛衣，想說什麽，看見了我身邊的老鄉，便沒有說。

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黑夜裏，再也看不見，我才收回酸澀的目光，僵硬地站起來。

“我可以回去了。”我再不回去就要凍死了！

老鄉急忙拿起玫瑰花遞給我，我搖了搖頭。

老鄉說：“你不喜歡就丟了吧，我拿回寢室會被室友笑的。”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抱著玫瑰花上樓了。

Action 12

我回到寢室時，卓卓已經洗漱好，躺在床上聽音樂，準備入眠。

她看見我捧著玫瑰花進門，驚喜地坐起來：“你老鄉跟你表白了？你接受他了？”

一身的冷氣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我抖著唇說：“沒有。他挺好的，可我不喜歡他這種類型的。”

“你不是挺喜歡成熟穩重型的男生嗎？我看他挺穩重的。”

“不是他這種成熟、這種穩重。”

“那是哪種？”

我腦中又閃過那雙沈靜的眼睛，嘆氣：“我也說不清，反正不是他這種。”

“哦……”

我放下手中的玫瑰花，問卓卓：“小程同學什麽時候走的？”

“你剛走，他就走了。”卓卓不好意思地笑笑，“心心，你以後真不用這麽刻意給我們創造機會，弄得他挺尷尬的……”

尷尬？多好的機會，他有什麽可尷尬的呢？

“我不是給你們創造機會，我是真的有事。”我解釋說。

卓卓遞給我一個“我還不了解你”的眼神，繼續躺在床上聽歌。

Action 13

兩天後的夜晚，我毫無睡意，打牌打到深夜。

小程同學突然出現了，問我：【怎麽還沒睡？】

【睡不著，打會兒牌。你怎麽也沒睡？】

【我也睡不著。】

我一邊打牌一邊跟他隨便聊了幾句，不知不覺就聊到了感情問題，他問我：【前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吧？】

我編輯了很多個答案，發出去的卻是：【目前還在考察期。】

他問我：【你喜歡他什麽？】

【說不上喜歡，只是覺得他人很好，成熟、溫和、寬厚。我爸媽挺喜歡他的，說他踏實上進。哦，還有，他大我四歲，我媽說找個年紀比自己大的，將來過日子能知道疼人。】

小程同學發來鄙視的表情：【這是什麽後現代的愛情觀？！姐姐，你貴庚？】

【姐姐我今年二十一了，放在解放前，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信息發出去，我緊接著又補充一句：【你還敢鄙視我，你才多大？你的愛情觀發育了嗎？】

小程同學：【肯定比你發育得好。】

心心：【嘁，還不是以貌取人。】

小程同學：【沒有男人不喜歡美女。不過，我更看重感覺，感覺對了，就行了。】

我想都沒想，飛速打字：【感覺？感覺能維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一個月？兩個月？如果感覺沒了呢，立刻分手嗎？】

【感情這回事，本來就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勉強不來的。難道你和一個男人談了戀愛，就非要跟他一生一世，海枯石爛？】

看著這句回答，我不禁苦笑。他真的太年輕，不明白什麽是愛情，更不明白什麽是責任，只註重自己的感覺。

深思許久，我回覆他：【我不是愛了就一定要一生一世，可我至少要找個想娶我的。我喜歡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地喜歡，毫無保留，所以我承受不了分手的痛苦。我不是愛了就必須修成正果，但明知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我絕對不要！】

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他的回覆：【也許，你是對的。】

我沒再回覆。

我抱著軟綿綿的蠟筆小新，對著電腦屏幕上的幾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驀地，我從這段討論愛情觀的學術性對話中，隱隱讀出一絲“虐戀”的味道，越品越像是一個男生在委婉地表達自己朦朧的好感，而被女生無情拒絕！

我又把聊天記錄反覆看了三遍，感覺越發強烈。

然後，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第一次看電影，想起了小程同學幫我通宵刷分，想起了那頓晚餐中他對我的細心照顧，還有，我懷中的小新弟弟……

然後，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一團亂麻。

亂得我不堪忍受時，我拿起了手機想發個信息給他。我飛速編輯短信：【你是不是喜歡我？】

然後，我把信息改成：【你今晚跟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想了想，我又把信息改成：【讓你感覺對的人是誰？】

最後，我把手機放回原處，編輯的短信息都被刪除了。

第二天，我仍然亂著，小程同學也沒主動聯系我。

幾天後，他始終沒再出現，我按捺不住想騷擾他的沖動，在QQ上問他：【在不在？】他也沒回。

又幾天後，我聽到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我感覺自己像從雲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地疼。我終於在悲傷中領悟：現實最殘酷之處，不是讓你永遠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是當你沈溺於美好的期待時，發現一切都是你的白日做夢。

——《愛情秘籍》第五課——

想要選擇一個好男人，千萬不要迷信第一眼的感覺，因為你的眼睛不是X光，不能一眼就透過表象看到本質。一個人的本質，還是要通過天長日久的相處、了解、溝通才能讀懂。

所以，從現在開始，試著結識更多的異性吧。哪怕只是隨便聊聊，吃頓應酬式的便飯，看場純友誼的電影，給他們機會的同時，也給自己機會讀懂不同的男人。

Chapter10最好的選擇

我記得表妹失戀的時候，很傷心，她哭著對我說，她的世界天塌地陷了。

我完全能體會到她的感受，因為我聽說程澤和卓卓開始交往時，我仿佛看見面前的鏡子在碎裂，衛生間的瓷磚在碎裂，周圍的一切都在碎裂。

幾秒鐘後，我發現一切都是完好無損的，碎裂的其實是我那顆看不見的心。

Action 1

2002年，元旦。

卓卓沒在寢室。她昨晚吃完班級組織的“年夜飯”，就直接回家過新年去了。

囡囡和吉吉在我的寢室，繪聲繪色地八卦著最火爆的新聞：“昨天晚上，卓卓好像接受程澤了。”

我攪動著手中的咖啡，黑色的漩渦一圈一圈地旋轉。我說：“不會的，卓卓不喜歡他。”

“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吉吉說，“昨晚我們班級聚會，程澤喝了不少酒，轉眼就沒影了。我看見卓卓拿了瓶礦泉水出去，也沒了影。後來，我去飯店周圍找她……你們猜我看見什麽了？”

囡囡急忙問：“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卓卓和程澤坐在無光的暗處，坐得很近，程澤把外衣脫下來，給卓卓披上，卓卓沒有拒絕。他們看起來聊得很愉悅，我們飯局都結束了，他們還沒聊完呢，那個畫面，一看就是有故事。”

手中的杯子一歪，咖啡灑了一大半，我趕緊跑去洗手間洗手，一下一下，我用盡全力地搓著。

我把水聲放得很大，不想再多聽一個字，可囡囡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我耳中：“卓卓居然真被小程同學追上了！這消息太雷人了，我要冷靜冷靜。”

“有什麽雷人的？”吉吉說，“我早就說過，程澤挺好的，卓卓早晚會同意的。”

“你說過嗎？”

吉吉說：“說過呀，我大一時就說過了。”

大一？我不禁回想起大一時，那時候囡囡和吉吉也經常會討論相似的話題。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過去這麽久了，久得我差點兒忘了“一個橘子引發的血案”。

Action 2

囡囡和吉吉聊到很晚才走，她們走後，我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最後還是給卓卓發了短信：【親愛的，聽說你和程澤有突破性進展了，是真的嗎？】

我沒給她打電話，因為我怕她聽出我的聲音在顫抖。

我抱著手機等了很久，卓卓終於回覆了：【算是吧。】

手機上字字清晰，我還是不能相信，又發信息確認：【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卓卓沒有直接回覆我想要的答案，而是發了一段內涵豐富的話：【以前我以為他太年輕，不適合我。可昨天晚上我們班級聚會，我跟他聊了很長時間，我發現他很成熟，很有想法，我們有很多共同點，尤其是對待感情。】

我對著這條信息反覆讀時，卓卓又發來一條信息：【昨晚，他告訴我，不論他多麽喜歡一個女孩，如果不能確定自己可以給她未來，不能確定自己可以承擔這份感情，他寧願選擇放棄，也不會開始。因為他害怕自己的一時沖動，會傷害了喜歡的人……】

看著屏幕上的字，一滴眼淚掉在手機上。

我艱難地按著手機按鍵：【說得挺有深度的。】

卓卓回：【是啊！我真沒想到他對我的感情這麽深沈，我真的挺感動的。】

我已無話可說，顫抖著打字：【作為資深紅娘，你們不打算對我表示一下？】

卓卓回：【等我們明確了關系，一定請你吃飯。】

“好”字，我打了，卻沒有發送出去。

他終於還是追到卓卓了，他的真心終於還是打動了卓卓，而我，恰恰是那個讓他領悟到何謂真心的人！

我很想笑，笑著祝福他們，可是我真的笑不出來。

我忽然有些後悔，假如我也能和卓卓一樣，勇敢地邁出這一步，是否坐在程澤身邊，被他溫柔披上外衣的人就是我？

我苦笑著搖頭，不會，當然不會！他從始至終喜歡的人……都不是我。

Action 3

新年夜，我在網吧裏度過。

我抱著一大包紙巾，看了一個通宵的《我的野蠻女友》，反覆看了三遍。

餘光瞥見旁邊的男生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看，我抹抹眼淚，對他笑笑：“這電影真感人！”

之後，旁邊的男生也開始看《我的野蠻女友》，笑得前仰後合……

Action 4

三天後，卓卓回來了。

她的椅子上多了件程澤的外衣，上面有著卓卓的味道。

她的電腦上循環播放著王菲的《暧昧》：“茶未喝完已變酸，從來未熱戀已失戀，陪著你天天在兜圈，那纏繞怎麽可算短……”

我受不了這樣的歌詞，收拾東西去了自習室，直到確定卓卓已經睡了，我才回寢室睡覺。

就這樣，日覆一日。

Action 5

期末到來，我們正式進入了考試月。

為了備戰各門考試，我每天都在自習室度過，沒有時間上網，也沒時間打牌，這樣很好，我也沒有時間看見卓卓和程澤甜甜蜜蜜的戀愛。

考試終於在手忙腳亂中結束了，我準備收拾行李回家好好休養生息。我抱著考試資料回到寢室，正看見卓卓和一個男生在寢室裏。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一見到我，立刻分開。

我如遭雷劈！

呆楞地站在門口，我怎麽也想不通：這青天白日的，他們這是演的哪一出狗血劇？

卓卓尷尬地跟我打招呼：“心心，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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