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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9章恐怕時日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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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9章 恐怕時日無多

蘇酒靠在門上,哽咽輕喚:“爹……”

府內的腳步聲突然加快。

等靠近門後,那腳步聲又變得遲疑。

隔了半盞茶的時間,朱漆府門終於緩緩打開。

蘇酒擡起淚眼,年過半百的男人,青衫磊落,兩鬢斑白。

遍布細紋的眼睛隱隱泛著紅,他剛剛在門後停頓許久,必定是在偷偷揩拭淚水。

他不想讓歸家的小女兒,看見他作為父親最脆弱的一面。

蘇酒酒窩甜甜,努力笑得乖巧甜美,“突然回來,叫爹爹一時無措,是女兒的錯……”

溫溫軟軟地說著話,淚水卻突兀滾落。

她連忙別過臉擦了擦淚,再轉過來時,便又是酒窩甜甜的模樣,“燃燃,剛剛娘親怎麽叮囑你的?”

燃燃萌萌地歪了歪頭,脆聲道:“外公!”

蕭渝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緒,瞬間土崩瓦解。

他擡起寬袖按了按眼角,慈愛地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進屋說話。”

蕭渝和蘇酒去了正廳。

陸執的馬車依舊停在烏衣巷口,少年立在馬車前,盯著那塊匾額,久久沒有說話。

長生忍不住問道:“主子,咱們不進去嗎?小的還指望在蕭家蹭一頓午飯哩!”

陸執眸光寂寞。

視線停頓過匾額上的一筆一劃,他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幅畫面:

容貌清秀漂亮的三個少年,身穿儒家的褒衣博帶,打鬧嬉戲著穿過這座幽深寂靜的巷弄。

左眼下有一粒朱砂淚痣的俊美少年,惡作劇般伸手摘下同窗的烏角書生帽,烏漆漆的長發瞬間滑落到腰身,那同窗鼓著白嫩嫩的腮幫子回頭瞪他,竟是個容色清媚的小姑娘。

另一位少年色弱春曉,罵罵咧咧地擡腳去踹作惡的少年,卻被對方靈巧避開。

他們吵吵鬧鬧地往深處去了。

舊時的雛燕臥在檐下燕巢裏,一邊嘰嘰喳喳等待著母燕投餵,一邊好奇地伸著頭看他們遠去。

畫面漸漸灰暗。

時過境遷,昔日的雛燕大約早已老去死去,只餘下一只只破舊燕巢,空對著熱鬧繁華的春風……

長生見陸執還在發呆,忍不住推了推他,“主子,您怎麽了?”

陸執從畫面中醒來,忽然虛弱地彎下腰。

他垂著頭,嫣紅血漬星星點點灑落在青石板磚上,洇深了墨綠青苔。

“主子!”長生面露驚恐,“您不要嚇小的呀,主子,主子?前面有個醫館,咱們去看看大夫好不好?!”

陸執緊緊攥著他的手。

他慢慢直起身,再度註視這座巷弄,忽然綻出一個笑臉。

“在我的故事裏,姐姐和蕭廷琛乃至謝容景,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在他們的故事裏,我大約,只是個局外人吧?我未曾參與他們的過往,也不會有與他們把酒言歡白首與共的將來。我是檐下的燕子,註視著他們,羨慕著他們……可縱然把巢穴築在他們的房梁下,也終不過是一場空。鏡花水月,萬物皆空,不過如此……”

眉清目秀的病弱少年,在暮春的長風裏哀哀嘆息。

長生抹了抹眼淚,知道自家主子恐怕真的時日無多。

他恭敬道:“此地風大,主子還是去蕭家,討一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陸執漫不經心地擡步往繁華處走去,“中原有規矩,登門需得攜帶禮物。我遠道而來,總不能空手拜訪蕭家。”

半個時辰後,他和長生拎著大包小包登上蕭家的府邸。

老管家替他開了門,驚詫地望著他笑吟吟踏進府。

正廳,蕭渝和蘇酒說了好一會兒話,怕她遠道而來旅途疲憊,於是起身道:“我先帶你回降鶴汀瞧瞧,這兩年一直按原貌保存,被褥什麽的也時時換上嶄新幹凈的,無論你何時回來,都能住進去。”

蘇酒鼻尖酸酸的,牽起燃燃跟著起身,“勞煩父親操心……”

蕭渝笑著抱起燃燃,一邊踏出門檻,一邊和藹問道:“寶寶今年幾歲啦?”

燃燃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聽人喊自己寶寶。

他心裏有點竊喜,也更喜歡這位慈眉善目的外公,小臉卻繃得嚴肅,稚聲道:“外公,我是男子漢,才不是寶寶呢。”

“好好好,我們燃燃是男子漢!”蕭渝被他逗笑。

祖孫倆正親昵地說著話,陸執等人過來了。

他放下大包小包,乖覺地按照中原儒生禮節,朝蕭渝展袖作揖,“伯父。”

蕭渝皺了皺眉。

視線打量過他,少年不過十八九歲,容貌清秀病弱,看上去一派謙卑溫柔。

買的禮物都是貴重補品,大約花了很多銀子。

身後還躲著一個四五歲的稚童,抱一只大酒葫蘆,緊張又羨慕地看著他抱著燃燃。

蕭渝眉頭鎖得更深。

難道,他的寶貝女兒甩了蕭廷琛,另外找了個年紀更輕的男人?

背後那個小孩兒,難道是他們的私生子?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轉身,遲疑地望向蘇酒。

蘇酒瞧見他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麽。

她欲哭無淚,“爹爹,我瞧著,像是始亂終棄的人嗎?”

蕭渝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他的寶貝女兒乖巧招人疼,只是那蕭廷琛卻不是個善茬,若論始亂終棄,也應該是蕭廷琛才對。

蘇酒介紹道:“爹,這位是鬼獄的君王,陸執。”

蕭渝又是一楞。

他不禁仔細打量陸執,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清秀少年,竟是鬼獄的君王?!

想起鬼獄對中原幹的那一樁樁喪盡天良的歹事,他對眼前的少年立刻好感全無。

他冷淡地點點頭,“原來是鬼獄的君王……”

感嘆完,便抱著燃燃朝降鶴汀而去。

陸執被撇在原地。

長生不忿,“這蕭三老爺也太無情了些,主子君王之尊,何時遭受過這種冷待……”

這麽埋怨著,主仆二人卻心知肚明,從踏出上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是鬼獄人。

作為戰亂的罪魁禍首,容不得人不厭惡。

陸執望向蘇酒,虛弱地流露出一個笑容,“給姐姐添麻煩了。”

蘇酒搖搖頭。

她清晰嗅聞到少年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知曉他恐怕又咯血了。

陸執,時日無多了啊。



好困,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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