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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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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朱科長, 您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您要是不舒服就別硬撐著,身體要緊啊。”

範曉燕誇張地拔高音調,讓宣傳科所有人的註意力都投到了剛進門的朱科長身上。

朱科長臉色更加難看, 看向範曉燕的目光很是不善, 範曉燕卻一副關切的模樣, 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給他帶來多大的困擾。

秦科長也放下報紙,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 眼睛從老花鏡上方位置看向朱科長。

“哎喲, 小朱啊,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工作不著急,還有其他同志呢。”

朱科長扯出一抹笑:“秦科長,我沒事, 就是昨天晚上想工作上的事, 沒睡好看著有些憔悴而已。”

“小朱啊,壓力不要太大,組織上雖然對你作出了懲罰,可也還是很看好你的, 所以才給了你這個機會,並不是想要為難你。”

朱科長心底閃過一絲戾氣,這話聽著在鼓勵, 可分明就是在嘲諷他不滿組織的決定。

“秦科長,我也是不想讓組織失望, 所以才想著怎麽提升自己。您放心, 我已經有新的計劃, 一定會帶領我們宣傳科走得更高更遠。”

秦科長讚賞地點點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那就好, 廣交會就要開始了,這是今年咱們宣傳科重點工作,你一定要安排好。往年都是你去參加,今年該換換新鮮血液,看能不能做出新成績。”

“秦科長,廣交會還是由我來負責比較好,其他同志沒有經驗……”

“這是廠領導的決定。”秦科長擺手打斷,“況且誰不是從無到有,總有第一次嘛,不給機會就永遠沒有經驗。小朱,你作為領導目光要放長遠,要知道合理調配人員,不能什麽都一肩挑。”

朱科長心裏的火苗蹭蹭往上竄,他還想借著這次廣交會露臉,務必把之前的事淡化掉,重新拿回自己的職位。

沒想到今年竟然不讓他去!

朱科長才不信這是廠領導的決定,其中絕對有秦科長的手筆。

他們宣傳科就這點蝦兵蟹將,誰能擔起這麽重的任務?這裏的人都不知道羊城的車往哪個方向開。

廣交會可不是平常兄弟單位之間的交流,那是要面對外商的,機械廠有省裏分配的外匯任務的。

去年廣交會創匯占比,已經達到了全年的百分之五十,市裏省裏都極為重視,也成為機械廠下半年工作重心之一。

看著秦科長這只老狐貍笑得得意,朱科長捏緊拳頭楞是將心裏的火給壓了下去。

真以為這是什麽好差事啊,朱科長心中冷哼,一個就要快要退休的東西,竟然還想分他的權,他就看看誰敢肩負這個重任。

“秦科長,您說得有道理。要不這樣,誰覺得自己能勝任的,誰就積極主動自薦,咱們再從中擇優選擇。只要符合要求,都給他一個機會,秦科長,您看這樣行嗎?”

秦科長不動聲色地吹了吹茶杯上的茶葉,他心裏很清楚朱康平這麽做是為了給其他人施加壓力。

自薦和被推薦,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萬一自己勝任不了,自薦就會成個笑話。

“這些由你來決定,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我年紀大了就不摻和了。”

秦科長直接將這件事推了出去,廣交會關系重大,他一個退休的老頭,可不想湊這個熱鬧。

朱科長早就料到他這個態度,客氣了兩句,秦科長依然不願意沾手也就沒再說什麽。

他轉向其他人道:“大家剛才也聽到了,認為自己能勝任的,今天之內給我報名。廣交會的重要性我不必多說,大家都應該知道其重要性。往年就有單位因為準備不夠充分,導致重大失誤,造成重大損失。

咱們宣傳科在廣交會中的位置非常重要,直接影響我們廠在國內外的形象。能不能給咱們廠的產品打出口碑名聲,也是宣傳科的責任。不過大家也不用太緊張,這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只要好好準備,還是可以把工作做好的。”

朱科長說這話的時候樂呵呵的,原本憔悴的臉色都散去不少。

可在場的人誰都不傻,清楚地聽出話語裏的威脅。

如果自薦後工作做得不好,回來後可就要完蛋了。調崗還是好的,如果因為工作失誤造成重大損失,鐵飯碗丟了都是輕的。

原本蠢蠢欲動的人,這時候都不敢吭聲,心中很是猶豫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成功了,那前途自不用說。

能參加廣交會的人非常少,全都是廠裏的技術骨幹和領導,位置非常地珍貴,能給他們宣傳都很是不易。

在那上面大家都是身兼數職,宣傳科這種平時在廠裏沒體現出太大價值的科室,往往是會被無視的。

可要是失敗了,那也會非常顯眼,直接就在領導面前掛了名,從此會進入黑名單。

升職是再不可能,也許還會影響以後分房等福利。

像範曉燕這種就想混日子的,頭都沒有擡,對這件事毫無興趣。

費勁跑那麽遠出差,勞心勞力幹事結果還可能落不著好,她才不想費這個勁呢。

正當大家權衡利弊時,石立夏舉起手:

“朱科長,我也能自薦嗎?”

大家頓時都楞住了,沒想到石立夏竟然會第一個報名,而且還在大庭廣眾之下。

這種事,不是暗地裏去找領導,再給點好處才好辦事嘛。

範曉燕也瞪圓眼,不停朝著她使眼色。

石立夏只當沒聽到,道:“朱科長,如果想要去廣交會,需要什麽資格?”

朱科長看到石立夏就很厭煩,自從遇到她,他的運氣一天比一天差,跟個瘟神一樣。

雖然極力維持,可臉色還是不大自然。

“石立夏同志,你才剛剛進入宣傳科,本職工作還沒有摸清楚,不要好高騖遠。”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雖然工作經驗沒有多少,可我學習能力很強。朱科長,如果我符合要求,我有資格去參加嗎?”

石立夏原本以為想要爭取這個機會會很難,畢竟這些機會都是內定的,再怎麽也輪不到她的頭上。

現在距離廣交會又沒有多少天了,能作出的貢獻也少。

沒想到今天一來,竟然還有這等好事,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有機會表現的時候,石立夏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秦科長也發話:“既然小石同志這麽有動力,那就算上她吧,咱們要給新同志表現機會嘛。大家都公平競爭,只看能力,不看資歷。”

秦科長這麽說,朱科長也就不好再說拒絕的話。

其他人看到石立夏一個年輕女孩都敢報名,他們也不甘落後,全都報了名競爭去廣交會的名額。範曉燕為了不搞特殊,也只能跟著一塊報名了。

範曉燕給石立夏遞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上廁所。

“你是怎麽想的!竟然要報名參加廣交會!別以為能跑羊城去玩,去那是要做事的,去一次就跟脫一層皮似的。咱們宣傳科的人去那,就是去打雜的。你看朱科長以前那麽囂張,在那邊也跟個孫子一樣,你是何苦呢。”

範曉燕一路不停抱怨,認為石立夏沒事找事。

現在朱科長沒空找她麻煩了,何必自己去給自己找事。

石立夏挽著她的胳膊笑道:“這一天天地在辦公室多無聊啊,我就想出去看看。”

“你圖啥啊,去的一般都是大老爺們,你一個年輕女孩跟著去多不方便啊。”

“婦女能頂半邊天,男人可以我為啥不行?”

範曉燕看著她,表情一言難盡。

“話是這麽說,可這世界上既然分了男女,肯定就是不一樣的。別的不說,光坐火車就能把人給累死。因為去的人多,又不是領導,肯定就給訂的硬座,來回四五天的車啊,你腿都能坐腫了。

羊城水土跟咱們這邊不一樣,很多人過去水土不服就很痛苦了,還得繼續工作。人員有限,缺一個人都要轉不起來。到那個時候,可沒誰會照顧你。”

石立夏以前經常出差,也不是每次都能打飛的。而且上大學的時候,她也是要坐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中間還要倒來倒去,非常的麻煩。

春運期間人還特別的多,她經常被堵在位置上動彈不得,上個廁所都是踩著人過去的,期間她都不敢喝水也不敢吃東西,否則去廁所都是個大問題。

因此她很清楚其t中的痛苦,並且做好了準備,現在的火車都是綠皮車,比幾十年後的火車難坐得多,靠背都是筆直的,一點不符合人體工學。可聽到範曉燕這麽說,心裏還是很感動。

“曉燕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就是想要試試,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範曉燕看她鐵了心,也就沒有再勸,感嘆道:

“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不管不顧的,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我也是倒黴催的,被你們趕鴨子上架報名了,否則就成落後分子了,以前就沒見咱們科室這麽積極過。”

範曉燕覺得肯定不止她一個人後悔,一看石立夏都敢報名,一個個的都忘了這活兒多麻煩。

石立夏噗嗤笑了起來:“曉燕姐,要是最後選了你可怎麽辦?”

“不能這麽眼瞎吧?這是故意整我呢。哎喲,我這幾天沒少在朱科長面前不客氣,他不會為了故意整我,真的會讓我去吧?”

範曉燕頓時有點擔心起來,她雖然很鹹魚,可分給她的工作也都是認真完成的。只不過宣傳科本來就沒什麽事,人員又多,有人又大包大攬,那她不就閑著沒事幹了嘛。

每年年終評估,她就算沒得一個優也至少有個良。

石立夏哈哈笑了起來,範曉燕沒好氣瞪了她一眼:

“你別笑,這事真要成了,我可真是要歇菜了。你不知道,去廣交會有很多老外,所以去廣交會的人還得學英語。媽耶,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當年俄語我都學得我快死了,那個舌頭怎麽也捋不好,現在還來個英語,不是要人命嗎。”

現在雖然很封閉,可並不意味著學習外語就是勾結國外勢力。大領導都在積極學習英語,他說了‘這是鬥爭的必要’。

普通人沒事確實不會去碰,可像他們這樣的團隊,就務必得學幾句了。

“不是有翻譯嗎,只要學一些日常用語就行了,沒那麽難。”

“哪有你說的那麽輕松,日常用語也夠嗆了。而且雖然有翻譯,可咱們要宣傳關於產品的重要詞匯也是得記的,否則到時候得多急人。那些玩意我用咱們的話都解釋不清楚呢,還讓我用英語說,這不是要我命嗎。”

石立夏抿了抿唇:“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咱們科室挑人的時候,外語能力也會成為一個重要標準?”

“那肯定的,要不然為啥以前都讓朱科長去呢,他雖然更擅長俄語,可英語也是會一些的。咱們不管怎麽說都是宣傳口的,要是沒法跟人交流溝通,去那不就跟個傻子一樣啥都不會嗎。”

石立夏聽這話反倒安心了,她的英語口語能力很是不錯。她以前在一家跨國公司工作過,上司就是個外國人,參加電話會議的時候,基本都是以英語進行交流。

不過石立夏還得繼續學習,否則是沒法介紹他們廠的產品的,那些專業詞匯她以前很可能沒有接觸過。

範曉燕說完這話松了一口氣:“到時候我在這裏做好自己就行,肯定不會選上我。”

“哎喲,叫你出來可不是為了說這事的,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石立夏:“什麽正事?”

“你知道為什麽今天朱科長一臉憔悴嗎?”

石立夏其實心裏門兒清,石廣順那邊已經開始第二步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高明的動作,不過是讓他認的那個小弟去蔣富貴耳邊攛掇幾句。蔣富貴是個二流子,成天到處亂晃,不事生產還迷上了賭錢。

他現在欠了一屁股的債,又聽有人慫恿,也不想再等孩子生出來宰肥羊了,直接開始行動。

朱科長現在比從前更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指望楊鳳兒肚子裏這個,也就任由人拿捏了。

不過表面上,石立夏還是一臉好奇:“為什麽?”

“昨天他們家又鬧起來了,好像是關於錢的事。”

“錢?”

“對,朱科長要從家裏拿走一大筆錢,他老婆不同意,兩人就撕扯開了。”

石立夏意外:“朱科長家的錢都是他老婆管著的啊?我還以為都拿捏在他手裏呢。”

蔣富貴和楊鳳兒想要順利拿錢也是不可能的,石立夏不喜歡朱科長,可也不想這家人的錢會落到這兩個人的手裏。

原本石立夏這邊已經計劃好,要將消息傳到張紅燕娘家,他們雖然還會幫著朱科長保住了飯碗,可要是想把錢花出去就侵犯了張紅燕的利益,那可就不行了。

石立夏和石廣順都沒打算跟張紅燕提,都覺得她已經沒救了,跟她說了怕是也會被忽悠。

他們的女兒朱盼兒又還小,現在還是學生,沒有什麽話語權。

只要朱科長這邊焦頭爛額,也就沒工夫盯著她,她就能猥瑣發育了。

沒想到他們還沒動手,朱科長家這邊就鬧起來了。

朱科長也不是冤大頭,而且平常最是斤斤計較,做事又很謹慎。

按道理一開始不會給楊鳳兒多少錢的,哪怕楊鳳兒借口自己因為太過緊張,孩子有點不對勁,需要去保胎,他也不會那麽大方,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動用家裏存款。

“別的時候糊塗,這種時候還糊塗那可真就傻得沒邊了。這些年朱科長沒少補貼自己家,他老婆要是還不學聰明,真的就是白活了,純粹是給咱們女人丟人的。”

範曉燕很是嫌棄,現在想起張紅燕把自己的工作給了朱科長的侄子,都覺得她腦子被門夾了。

就算把侄子當兒子養,可你手裏要是啥都沒有,今後就知道手心向上要錢,誰稀罕你,誰搭理你啊!

別說侄子了,親生兒子很多都會不孝順。

“那朱科長拿到錢了嗎?”

範曉燕琢磨了一會,道:“看他今天的臉色,估計是拿到了,但肯定不是他想要的數。他也是好笑,明明靠的是岳家發達,可平常想的都是他那些拖後腿的兄弟姐妹,連隔了幾層的親戚都要去幫襯,把他給能的。”

“曉燕姐,你知道的好多啊。”

範曉燕很是得意:“還行還行,我跟他們鄰居家關系挺好,有啥事她都跟我說。我還有個親戚就是朱科長老家的,所以啥情況都知道。你別看朱科長老婆平常特別聽朱科長的話,可家裏的錢都是她在捏手裏的,不過手也很松就是了。”

“這次怎麽不願意給了?我還以為朱科長出事是因為想要孩子,她會跟著愧疚呢。”

張紅燕一直很內疚自己只生了一個女兒,覺得愧對丈夫,現在丈夫因為想要孩子記了大過,按平常作風肯定又把過錯放到自己身上了。

範曉燕看了看四周:“她還算記得自己的女兒,攢錢想著回頭給女兒買個工作呢,所以不樂意拿錢。”

石立夏詫異:“曉燕姐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太神了吧!”

“這種事瞞不住人。”範曉燕不以為然道,“只要關於工作的事,那都是傳得飛快的,朱科長老婆最近一直在打聽這些事呢。她女兒就要畢業了,雖然不用下鄉可也不能一直這麽晃著吧,以後嫁人都找不到個好人家。”

“那現在朱科長把錢拿走,他女兒怎麽辦?這年頭很少有人賣工作吧,錯過了可就來不及了。”

“實在不行就去找個臨時工混著唄,朱科長昨天會跟他老婆爭吵,最主要還是因為朱科長覺得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沒必要花費這麽多錢買個工作,弄個臨時工就行。他老婆不同意,覺得臨時工不夠體面,她女兒以後找不到好人家。”

石立夏頓了頓,問道:“如果朱科長不需要這筆錢,他會不會給女兒買工作?”

“想啥呢,不管有沒有這事朱科長都不會同意的。這年頭一份工作多難得啊,誰沒事會樂意賣,要賣也賣得特別貴。為了一個被當作外人的女兒,將家裏積蓄基本都要花出去,朱科長那人啥樣你還不知道,你覺得他能同意嗎?我看昨天他就是故意鬧的,就是為了拿走錢,不讓他老婆去幹這事。

他侄子現在已經開始說親了,到時候的費用肯定都是他這邊出,要是都拿去買工作了,侄子那邊怎麽辦?他可是要給他侄子娶個有權有勢的天仙的。”

範曉燕翻了個白眼,嗤之以鼻道。

“不是吧?”

“自從他侄子拿到工作,就已經開始對外張羅了,還找到了我的頭上,讓我給他侄子介紹個好姑娘。結果我一問,哎喲餵,不僅要人家姑娘家裏條件好,還得溫柔懂事漂亮,最好家裏沒有太多的兄t弟姐妹,父母都得是雙職工,自己也得有一份好工作。

我的媽呀,我這些年也給不少人做過媒,就沒有見過這麽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以為他是塊金子嗎,有很多姑娘上桿子要嫁給他。長得不咋樣,父母都是游手好閑的,雖然有個大伯還行,可他這要求人家瞎了眼能看上他。”

範曉燕消息靈通人脈廣,又是個熱心腸的人,因此平時也會兼職媒婆。

石立夏見過朱科長的侄子朱耀祖,那樣貌著實不怎麽樣,而且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看就是家裏寵著的,特別不可一世。

石立夏現在有些好奇,如果朱科長的兒子生下來了,他對這個侄子的態度會有什麽變化,他侄子要是知道這件事,會願意這麽一個會跟他爭奪資源的孩子出現嗎?他又會怎麽做?

朱家。

朱盼兒紅著眼,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母親,整個人都在顫抖。

“媽,那我的工作怎麽辦?本來咱們的錢就不夠,我是到處借錢才湊齊,你現在又給爸三百塊錢,我去哪裏再去找錢啊!”

“盼兒,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你會想什麽辦法?如果你之前能想到辦法,就不會讓我到處去借錢了。”

朱盼兒失望極了,這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了,每次對她媽升起一絲希望,最後她總是會失望。

朱盼兒之前就說過,她媽的工作絕對不能給堂哥,她媽這邊答應得好好的,沒過幾天就把手續都給辦了,還一直瞞著她不跟她說。她還是通過堂哥耀武揚威地跟她炫耀,她才後知後覺的。

她哭過鬧過,一點用都沒有。

這個家,沒有人把她當一回事。

這一次,她又失望了。

張紅燕看她這個樣子,有些慌了:“盼兒,我這次肯定能想到辦法的,我去找鄰居湊一湊,應該能湊到的,你信媽。”

朱盼兒卻不信她,真要是能借,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先不說大家願不願意借,她爸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她爸要面子,在外頭最喜歡充大頭,不會讓別人看自家的窘迫。

她媽特別聽她爸的話,只要他不同意,她也就不會去借的。

他們家聽著條件是好,可架不住有那麽多吸血蟲,一年下來根本沒有多少存款。

張紅燕的工作沒了之後,手頭更緊了,朱耀祖根本沒有像之前約定好的一樣,將工資上交一半,可依然厚著臉皮吃家裏的用家裏的。

朱康平的工資雖然還是張紅燕拿著,可經常找張紅燕要錢,有時候都超過他當月工資了。

因此張紅燕現在一直動用好不容易攢下的存款,手裏沒啥錢了。

“媽,你這話我從小到大都聽了多少回了,你讓我怎麽信你?我都跟你說了,別跟爸說你手裏有多少錢,他要是問你拿錢,你死也不要給他錢,也不要跟人說我們要買工作的事,等事情辦好了再說,你怎麽就是管不住自己呢。

我昨天就回了一趟姥姥家,回來你就告訴我錢被我爸拿走了三百塊,這個窟窿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填?!難怪你不肯把錢給我收著,你一開始就沒打算幫我買工作對吧?!”

朱盼兒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昨天借到錢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失望。

這樣的機會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為了這份工作,她硬著頭皮去舅舅家借錢,舅媽現在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聽她要錢,更是冷嘲熱諷。

最後舅舅舅媽還是借錢給她了,她當時直接哭了出來,覺得自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

結果她一回來,就聽到她爸竟然又拿走了三百塊錢,宛若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都蒙了。

“盼兒,媽怎麽可能不想出錢給你買工作,只是那麽多錢放你一個小姑娘身上不合適……”

朱盼兒抹掉眼淚,心灰意冷道:

“媽,我要去上學了,錢的事你不用再著急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沒了就是沒了。”

張紅燕抓住朱盼兒的胳膊,“盼兒,你聽媽說,你爸幫你找好了臨時工,反正你也要嫁人,媽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不是正式工也沒啥大不了的。”

朱盼兒直勾勾地看著她:“媽,堂哥就要結婚了,如果我現在找不到工作,回頭我住哪裏?現在住房緊張,正式工都不一定能分到宿舍,會有人給我這個臨時工空出一個床位嗎?”

“你就住現在的地方啊。”張紅燕喃喃道,“大家不都這樣嘛。”

現在住房緊張,家裏的成員又多,他們家都已經算比較好的了。

朱耀祖單獨一個房間,以後結婚也就不會受到影響,張紅燕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朱盼兒笑了,“那時候客廳真的還能有我的位置嗎?”

張紅燕被笑得心裏發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盼兒,你怎麽這麽說話,當然會有啊,這是你的家。”

“我的家?”朱盼兒冷笑,不再管張紅燕,掙開她的手直接出門了。

張紅燕在後頭叫了幾聲,朱盼兒只當聽不見。

下了樓,朱盼兒就看到她的堂哥朱耀祖站在樓梯口抽煙,朱耀祖看到她,朝著她吐了一口煙。

“丫頭,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該動的東西不要動,那都是我的。”

這樣的話朱盼兒從小聽到大,現在已經憤怒不起來了。

朱盼兒惡狠狠地看著他:“是你讓我爸找我媽拿錢的?”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還真沒幹這事,也不需要幹。”朱耀祖很是得意道。

他就知道他大伯不會眼睜睜看著家裏大半的錢都花在這個丫頭身上,他的工作都沒花錢呢,憑啥用在一個丫頭片子身上。

她要是嫁人了,這些錢花出去就是白花了,多浪費啊。

還好他沒動手,他大伯就已經出手了。

朱盼兒買工作的事,也是他宣揚出去的,現在多少人想買工作,朱盼兒今天付不出錢,那邊立馬就把工作給賣了。

朱盼兒眼眸暗沈,冷漠道:“你真以為這個家的東西都能落你手裏?”

朱耀祖笑道:“不然呢?誰還有本事拿走?你嗎?”

朱盼兒嘲諷一下,不再理會他,將書包一甩,越過他直接走了。

朱耀祖差點被打到臉,朝著朱盼兒背影啐了一口,將煙頭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

“賠錢貨,拽什麽啊。”

石廣順就要離開了,他停留在市裏太長時間,得回去匯報工作。

這段時間,公社其他大隊的桃子都已經陸續運了過來,他們都嚴格按照豬頭山的標準去采摘、挑選和打包的,石廣順在這邊接貨,滿意了才會送到買家手裏。

那些訂了桃子的單位都非常滿意,雖然這些桃子品質不如豬頭山大隊的桃子,可在市裏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這邊基本穩定,石廣順就得回去,再拖下去就要被人摘桃子了。

石立夏在他離開之前緊趕慢趕將他的新衣服給做好,一身儒雅內斂的中山裝,石廣順穿在身上,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

“哇,外公,你好帥的!”

捧場王松子不吝送上自己的讚美,在他身邊繞了一圈。

“外公,你好像個領導啊,要是上衣口袋裏再夾著個鋼筆就更像了!”

石廣順也非常滿意這身衣服,他以前的衣服為了方便幹活都比較寬松,可樣子就拉垮了。

雖然他的氣質硬是撐住了,可換上合身的衣服,才知道以前衣服多不合適。

“你小子是個有眼光的,閨女 ,你聽見了嗎?孩子都說了,你不給我準備一支鋼筆?”

石立夏白了他一眼:“爸,你差不多得了,想把我這只羊給薅禿了啊?我要是給你這麽多東西,媽那邊可怎麽辦?”

“我幫你辦了那麽多大事,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行吧行吧。”石立夏宣布投降,將自己的鋼筆插在他的口袋裏。

石廣順一看,更加滿意了,在鏡子面前照了半天才舍得離開。

“手藝還不錯,以後我的衣服就由你承包了。”

“爸,你看我家那麽多人,我還要上班……”

“我走之前,把我新認的小弟介紹給你認識。”

石立夏立刻改口:“爸,你放心,只要你把布交給我,我肯定把你打扮得帥氣逼人。”

石廣順沒再計較裏頭的細節,滿意地穿著一身新衣服上車了,一點不心疼衣服在車上會弄皺。

衣服就是用來穿的,這舍不得那舍不得,那還有什麽意思。

石廣順上車之前,將石立夏拉到一邊道:

“你有什麽事可以找你宋叔,不過最好別你一個女人去找,回頭傳閑話不合適。他這人比較野,是個t好幫手,但是不代表是個好人,凡事還是得小心點,別傻乎乎地太信任別人。”

石廣順的小弟叫宋恒,石立夏跟著石廣順走,也就叫個二十來歲的人叫叔。

“爸,我知道的。”

石廣順看了她一眼,嘆道:“你也長大了,以後就自己長點心吧。你們朱科長的事,我把路都給你鋪好了,後面就看你自己的了。你別讓他閑著,就沒空找你的麻煩。”

“爸,我心裏有數。”石立夏保證道。

她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叮囑她了,完全不會感覺不耐煩,只會覺得很暖心。

“真有數?”

石立夏肯定地點點頭:“爸,我沒有那麽弱不禁風。”

“你只是不那麽在意而已,可是咱們家啥都吃就是不吃虧。”

“好。”

“你去了羊城可別忘了給我捎那邊的好東西,我聽說那邊可厲害了。哎,我要是能跟著一塊去就好了。”

石立夏哭笑不得:“爸,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一定會被選上?”

“你這丫頭一旦決定了,就沒有辦成的事。”

石立夏這段時間又在外部報紙上發表了兩篇文章,徹底在宣傳科站穩了腳跟。

“既然你這麽看得起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石廣順心滿意足地走了,來的時候滿滿當當,走的時候也同樣如此。

三個孩子最舍不得石廣順的就是松子,石廣順就喜歡機靈孩子,因此最喜歡逗他。

松子眼巴巴地看著石立夏:“外公什麽時候會再來啊?”

“他很快就會來的,松子喜歡外公?”

松子猛地點頭,“外公超級厲害的!他帶著我們打了老鼠!”

城裏的鳥沒有鄉下多,可老鼠卻不少。

石廣順有空的時候,就帶著三個孩子去打老鼠,他們都快成除鼠小分隊了,將附近的老鼠都快清空了。

因為這個本事,吸引了附近的孩子,現在三兄弟跟附近的孩子已經能玩到一塊了,這都是因為石廣順的功勞。

誰不喜歡有一個百發百中的外公,那些老鼠多賊啊,可石廣順一個石子一個,驚艷所有人。

虎頭和松子也都跟著一塊學,虎頭畢竟大一點,學得也比較快,現在也能打中了,只是力道不夠位置也不對,沒法一次打死,得射好幾次才行。

松子雖然差一些,可一天也能打死幾只,至於小豆包,那就是純粹來湊熱鬧的,石子都射不出一米遠。

家裏少了一個人,卻好像冷清了不少。

松子喃喃道:“美姐,大帥什麽時候回來啊?”

“快了吧,松子想他了?”

石立夏也完全沒有邢鋒的音訊,已經半個月過去了,他還沒有回家。

如果沒有提起,她都快忘了這麽一個人了。

一直沈默的虎頭也擡起頭,一臉期盼地望著石立夏,希望能聽到邢鋒的消息。

可石立夏也不知道,又失望地低下了頭。

松子點點頭:“大帥打彈弓肯定也很厲害,我爸說他是神槍手呢。”

小豆包:“打老鼠!”

石立夏笑了起來,這到底是想這個人了,還是想他帶著他們去打老鼠。

“明天我休假,之前答應你們去公園玩,一直被耽擱了沒去成,明天咱們一塊去玩,怎麽樣?”

原本情緒有些低落的小豆丁,全都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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