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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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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奔

丁靈經歷過穿越大事,很是生出些大徹大悟的脾氣,尋常事不放在眼裏。隔一天便想開了,雖然困在此處,但賃的院子著實美得很——小院子裏種著數株紅楓,如今霜過楓紅,風一吹紅葉飄飄灑灑,簡直美不勝收。每日裏同吳老太坐在樹下逗她那小孫子小石頭玩耍,別有樂趣。

許春和帶來外間消息,凈軍在外嚴密駐防,雷公鎮仍然不許出入,柴米物資一概從西冷河運進來。尋常百姓除了白日無處去,夜間不能出門,與平常倒沒什麽不一樣。

“你說凈軍——”丁靈聽完,“是不是在查奸細?”

“不可能。”許春和搖頭,“查奸細光在外頭駐守能有什麽用?必定要挨門逐戶搜查——姑娘不必多想,等他們凈軍公幹完事,咱們回家。”

如此消停過了三日。第三日半夜丁靈被敲門聲驚醒,便披衣裳開門。吳老太驚慌失措立在外頭,看見丁靈身子一沈,撲身跪倒,“姑娘救救小石頭。”

小石頭便是她家小孫兒小名。

燈光下吳老太面色焦黃,頭發散亂,深秋時節居然光腳趿著一雙布鞋。丁靈見她情狀不對,碰一碰手腕,滾燙,“阿太病了,怎的亂跑,快去躺著?”

“我沒事,求姑娘救救我小石頭。”

“小石頭怎麽了?”

“白日裏便嚷著不舒坦,夜間突然發燒,原想著熬到天明看大夫,誰料越發沈重,喊都喊不醒,只怕不好,求姑娘尋個大夫——”

“小孩子發燒常有的事。”丁靈拉她起來,“阿太不要太著急。”

“怎能不著急?”吳老太聲音瞬間尖利,“要大夫——要看大夫啊——”

丁靈這才記起鎮中宵禁,夜間不能出門,便道,“先看孩子。”同吳老太往廂房去。小石頭躺在床上,果然不好——小臉憋得通紅,嘴唇微微發青,被子裏小身體一上一下起伏,撲扇一樣。

丁靈看一眼便知這孩子多少已經有些缺氧癥,“等不及請大夫過來,我帶孩子出去尋大夫。”

“我也去——”

“阿太病成這樣怎麽去?在家躺著。”

“我要去——”吳老太大叫一聲,聲音還未落地人往後便倒。

丁靈連忙扶她坐下,不客氣道,“阿太這樣出去,說不得便暈在路上,倒耽誤孩子。留下——我去。”將吳老太按在床上,“且忍一忍,等尋到大夫給小石頭看過,我帶大夫來給阿太診治。”

“我不打緊……”吳老太躺在枕上,滿眼都是淚,“孩子要緊——可這外頭宵禁,姑娘如何去?”

“不怕。”丁靈寬慰,“我自有法子。”

能有什麽法子?只能祈禱運氣好路上別碰上凈軍。

丁靈對雷公鎮不熟,抱著孩子仔細辨認方向,按照吳老太指示的道路往醫館去。

因為宵禁,長街上空無一人。夜風一起,卷動楓葉原地打著轉兒,說不出的伶仃。丁靈揀著暗地走,居然運氣不錯沒碰上值守凈軍。

黑暗中視線惡劣,丁靈足下一絆,好險沒把孩子摔出去,定一定神,見一個人縮在墻根處,兜頭籠著條破棉被。

街頭棄屍?

丁靈頭皮一緊,乍著膽子湊近,“餵——”等一忽兒無人回應,又拍一拍他肩膀——

熱的。

不是死人。

可也太熱了一點,隔著一層裹單都熱,這人只怕快要燒熟了。

丁靈再不猶豫,將裹單扯開一點,是個很年輕的男人,穿著薄薄的中單,外頭裹一層破被,頭發散著,倒像是被人從床上拖下來擲在這裏,“餵——你醒醒。”

足足喚了十數聲,男人終於動一下,撐起一點眼皮。

丁靈站直,“夜裏寒冷,再睡要凍死在這,起來,跟我去醫館。”

男人搖一下頭。

“怎麽?”

男人又搖頭,啞聲道,“不用管我。”

“你這樣,再不去看大夫,說不定就沒——”丁靈說著瞬間靈醒,“你沒有銀錢?不用怕,我有。”

男人眼皮又耷拉下去,厭倦道,“你有你的,與我有什麽相幹?”

“你想死麽?”

男人翻轉身縮在墻根,“快滾。”

冰冷的夜風叫磚墻一碰,打著轉兒撲過來。丁靈穿著大氅兀自凍得一哆嗦,男人就一層被,還在發燒——丁靈大怒,一腳踢在他肩上,“姑奶奶跟前,偏不叫你如願。與我滾起來!”

男人終於撐開眼皮,仰面看她,黑暗中一雙眼燒著鬼火一樣,亮得驚人,“我死我的,與你什麽相幹?”

“偏不叫你如願。”丁靈還要再勸,感覺懷裏孩子燒得燙手,聲息都弱了。發急道,“我孩子病得厲害,再不起來,耽誤孩子病癥,回頭一腳踢死你——起來!”

男人目光慢慢移到她懷中抱被上,居然真的就動了,摳住磚墻往起爬。

丁靈騰出一只手相扶,男人推開,“我自己走。”

“那更好。”丁靈飛速道,“雷公鎮宵禁,趁著此時無人發現,咱們快去醫館。”一前一後往醫館去。

醫館門口居然還有旁人。兩個村民圍著一個小丫頭,正在激烈地爭吵分辯。男人走這一段路已經站不穩,丁靈便扶他在墻根處坐下,“你在這等我。”到醫館門口,不等她說話,小丫頭先發制人,“又來了——說了大夫不在家,都回吧。”

丁靈問,“大夫在哪裏?”

“不知道——去鎮北祠堂碰碰運氣。”小丫頭應一句,轉身便關門,口裏嘟嘟囔囔地抱怨,“一夜不叫人睡覺……說多少回,還有人來……”

丁靈一擡足頂在門軸上。

小丫頭探出頭,“你做什麽?”

“沒什麽。”丁靈忍住脾氣,“孩子燒得厲害,確實需要看大夫——勞動姑娘說清白,大夫為何不在家?人在何處?”

“生病了不起?如今這年月,誰家還沒個病人?”小丫頭道,“大夫多少天不在家了,你沒眼睛看不見,還是沒耳朵不會聽?”正罵得痛快,忽然一探頭,叫一聲,“來了——”避貓鼠一樣縮回來,一掌搡開丁靈,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丁靈冷不防被她搡出一個趔趄,轉頭便見一支凈軍小隊從遠處走近。眼下避無可避,只能悄t悄縮回去墻根陰影處——男人歪在地上,早已燒暈過去。

丁靈一動不敢動,只盼天黑眼瞎,凈軍看不見自己。

“何人在此?”

一隊凈軍走到近前,領頭的便是傳督軍令的那個——阮繼餘。兩個村民嚇得跪在地上哀求,“官爺,草民並不是有意違抗軍令,家裏有病人,不能不出來請大夫救命。”

阮繼餘聽完,往後招一招手,點兩名軍士,“你二人跟他們去,把病人帶去祠堂。”便看丁靈。

丁靈此時情狀,懷裏一個發燒的孩子,腳邊一個昏暈的男人——著實淒惶。

阮繼餘走到近前,“你又是怎麽一回事?”湊到近前,打量人事不知的男人,念叨,“又一個——”伸手把小被子揭開一點,“孩子也一樣——給我吧。”便去抱她懷中孩子。

丁靈忙往回奪,“做什麽?”

阮繼餘被她反應唬一跳,翻一個白眼道,“我能做什麽?帶去埋了——你要怎的?”

“你敢——”

阮繼餘撲哧一笑,解釋道,“你不是尋大夫麽?大夫都在鎮北祠堂,去那裏才好看病。”

丁靈心中早有疑惑,一聽這話脫口問,“雷公鎮裏是不是有疫病?”

這一句話如同施了咒法,一眾凈軍齊齊僵在當場,半日沒一個人出聲。

丁靈看這情狀便知自己猜對——關閉店鋪,夜間宵禁,把大夫集中拘在城北——為的是分隔病人,減少村民流動,把疫病控制在北祠堂以內。

眼下看,效果極其一般。

簡直像做無用功,而這些人又不像做無用功的人——

丁靈忽一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鎮上怎麽樣根全年無 休更新騰訊群八爸傘零七齊吾弎溜本不重要,你們在外頭圍住雷公鎮,這裏人出不去,疫病便不會傳去外頭?這便是你們的目的?”

阮繼餘瞪她,“你胡說什麽?”

“我說得不對?”

“把她一同帶走。”

這一聲不屬於在場任何一個人。丁靈循聲擡頭,街角又一支凈軍小隊,領先一人騎在馬上,披一領烏黑的鬥篷,兜帽遮蔽面貌,看不清神情。來人身形瘦削,身姿筆挺,夜色中直如死神降臨。

阮繼餘早跪在地上,“督軍。”

“押起來。”督軍道,“事了之前不要放她出去。”

“是。”

丁靈急叫,“督軍——”

督軍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丁靈心知方才嘴快惹來災禍,便想挽回,腦子裏轉過十七八個念頭,沒一個用得上,眼看著督軍又要走,急道,“小女家人盡數病倒,若小女再被拘束,家中無人照料,只怕便活不成了,求大人憐憫!”

督軍已經掉撥馬頭,聞言掉回來,久久道,“你家人?”

“是。”眼前箭在弦上,只要猶豫片刻便是牢獄之災,丁靈一口咬死,“小女的孩子和……和……”

“你男人?”

丁靈一滯,擡頭便見督軍冷冰冰地盯住自己,黑暗中男人的眼睛毒蛇一樣。

“怎麽?”督軍道,“不是家人麽?不認識了?”

丁靈硬著頭皮道,“是。”

“你男人——”那督軍仿佛笑了一聲,“你這愛好甚是別致啊……”他說著話,目光從丁靈金碧輝煌的雀金鬥篷慢吞吞移到昏在她腳邊的男人身上——

不能說衣飾華貴吧,也只能說衣不蔽體,甚至沒有一雙完整的鞋。

這要真是她男人,小兩口閨房愛好——確實有點別致。丁靈面皮一緊,“這不是家裏不同意……還沒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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