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收養證，真有啊？”餘煥院長突然想到她的話，疑惑地問道：“如果她又回來，非讓你出示收養證呢？”

喬以婳淡定地點頭，“不急，天橋底下多的是辦證的，辦完了我就舉報他們，我一毛錢都不用花。”

“你這丫頭！”餘煥院長啞然失笑，用力搖了搖她的手，小聲說：“你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我去陪李奶奶她們說會兒話去，好久沒陪她們聊天了。”喬以婳笑著把她推進辦公室，掉頭往樓下跑。

一群老人家坐在榕樹下，還在叨叨剛剛的事，長籲短嘆人心不古。

“李奶奶，你管人家古不古呢，自己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趁走得動，在附近逛逛，胸前掛個牌子——摔倒請扶我，我不訛你。後面加上電話號碼。”喬以婳拖了把小椅子，在一群老人家身邊坐下。

“以婳，你外婆還在就好了，跟著你享福了。哎，老夥計沒福氣，把福氣讓給我們了。”李奶奶握著她的手，直抹眼淚，“我前兒還夢到她了，她拿著一袋月餅說要去看你和你媽。”

“你媽還好吧？”張奶奶勸了李奶奶幾句，轉頭問喬以婳。

“就那樣，不會醒了。”喬以婳苦笑，輕聲說道：“我天天想，要不要給她安樂死。早點走了，早點解脫，早點去投胎，再過一輩子。”

“哎，她受罪，你也跟著受罪。”老人家們感嘆了好一會兒，又談起了上午的事，嘆人生艱難，兒女緣薄。

喬以婳看到了李奶奶腳上的老布鞋，鞋邊已經磨破好幾處了。她們節儉，就算買了新的也不願意換掉舊鞋。尤其老人家都退休多年，退休工資都不高，在這裏吃住這麽些年了，以前全靠舊院的幾個門面出租維持日常開支。搬到這邊來之後，暫時全是喬以婳拿錢出來維持運轉。老人家很怕給餘煥院長、喬以婳增添負擔，就算病了也不願意說，感冒就喝白開水，吃便宜的感冒藥，哪裏痛就互相貼幾張止痛膏藥……

喬以婳很心疼這些老人家，她也很害怕自己老了之後也會像老人家一樣，無依無靠。若兒女也不能完全靠得住，只能靠自己。得多掙錢啊。

她走到一邊，悄然打了個電話，讓認識的商店店員送一些老人家能穿的平底厚絨的皮鞋過來，還有馬上要入冬的衣服。舊院那邊是突然被拆掉的，老人家本來就不多的衣服，根本沒有搶幾件出來。

“以婳，聽小周說，你和方總離了，和厲先生結婚了呀？厲先生對你好嗎”劉奶奶突然走過來了，拉著她的手問她。

“挺好的，奶奶，你放心。”喬以婳扶住她，笑著說道：“你們不要怕花錢，我很有錢。再說了，你們的錢都是入股到我公司了，分紅是天經地義的。平常想怎麽花就怎麽花，說難聽一點，都這麽大年紀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離開了呢？不要省了。”

“你坐會兒，我拿個東西。”劉奶奶搖搖頭，一個人回屋去了，過了會兒，捧著一個小盒子出來，塞到喬以婳的手裏。

“你多不容易啊，一個人也沒人疼。你爸那邊從來不管你，這回沒給嫁妝吧？上回就給得少，你不聽他的話，肯定不管你的。這個你拿著。”

喬以婳打開看，裏面居然是一對金鐲子，不大，是年輕人喜歡的款式，看吊牌是個品牌店出來的，起碼要兩萬多。

“奶奶，您這是幹嗎，趕緊收起來。”喬以婳連忙塞回給她。

“拿著，這是我們之前就湊錢買好的。都說方悅城對你不好，以後找個好的，我們送給你。都以為是太白那孩子呢，還問過他你喜歡哪樣的。哎呀，都行，反正你過得好就行。快拿著。”劉奶奶拉住她的手，把鐲子給她戴上去。

一群老太太圍過來，托著她的手欣賞鐲子，“以婳的手白，戴金子最好看了。”

“以婳以後多生兩個孩子，男孩女孩子，要多生，我看最好是四個。”

“現在年輕不時興生這麽多孩子，她們嫌累。”

“她們不懂，孩子多是福氣。”

“福氣個屁啊，你生了多少個，你現在住哪兒？”

“那是我沒遇上好孩子。”

“你咋不說你不是個好老婆子？”

“呸，你這個老東西，要你管我？你管我……”

兩個老太太吵起來了，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越吵越大聲。

喬以婳也不勸，笑呵呵地看。她們幾個天天吵，不吵吵，就太冷清了。還有力氣吵吵，說明精神和身體都不錯。

她擡起手腕，迎著陽光看金澄澄的鐲子。求仁得仁，付出的心，總會有回報的。這在這裏，就在那裏，人生其實很公平。

“喬總，知道是誰了。”周福南接了電話，走過來找她。跟著那個中年女人回去的人，已經找到了雇主。

“走吧。”喬以婳起身就走。

老太太們看了她一眼，繼續吵架，工作人員在一邊曬被子打掃衛生，一只鳥落在樹枝上，和著吵架聲啾啾叫。

——

咖啡廳裏，明媚的少女咬著吸管，腳尖在地上一踢一踢的，手裏捧著手機正在飛快地摁動，屏幕上游戲特效光怪陸離，不時跳出加分的提示。

“好像，是叫左左？對不對？這是小名吧。”喬以婳在她對面坐下，拿開她的手機，看了一眼，二指捏著，舉高，咚地一下，丟進少女面前的奶茶杯裏。

“啊……”少女眼睛瞪了一下，不滿地質問道：“你幹什麽啊？”

“我想問你，你想幹什麽？你表哥沒告訴你，我現在是你嫂子了嗎？”喬以婳笑笑，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左左眼神閃爍，含糊地應付道：“不知道，表哥不和我提你。”

“哦，那就是提你嘍？”喬以婳雙手撐到下巴上，小聲問她，“喜歡表哥嗎？”

“誰會喜歡她呀？”左左撇嘴，不滿地說道：“你別想從我這裏套什麽話。”

“我不套話呀，我只是剛剛把去我的養老院鬧事的孫琴丟去了警局，她詐騙金額巨大，還傷人，起碼要七年牢。”

左左表情更慌了，轉開頭，小聲說：“關我什麽事。”

“嗯，不關你的事。你小名左左，跑去看人家打拳，喜歡上一個的打拳的小子。那小子的爸，姓左。你呢，找他撒嬌，讓他給你派幾個人，打我頓，整整我。我想知道原因。不然的話，你也要去坐牢。”喬以婳笑笑，慢吞吞地說道：“你得明白一件事，我不怕你表哥，在東安這個地方，還真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少吹牛了，要不是我表哥，你早被人整死了。也就我哥，他還要護著你！你知道嗎，你爸你媽見死不救，你爸是個大混蛋，你媽是個膽小鬼，你爸你媽害死了……”

“左左！”威嚴的聲音從一邊傳了過來。

喬以婳慢慢轉頭看，只見厲瑾之正大步過來，一把拎起了左左，把她丟到一邊站著。

“怎麽越來越混帳！”厲瑾之盯著她，怒斥道：“為什麽不上課？和那個小子怎麽回事？”

“談戀愛啊，只允許你談戀愛呢？”左左嘟著嘴，聲如蚊蠅，對厲瑾之是一副懼怕的樣子。

“滾回學校去。”厲瑾之冷酷地說完，扭頭看向喬以婳。

喬以婳揚著唇角，保持著笑意。

左左縮著肩，小心翼翼地溜到沙發邊，抱起自己的牛仔大背包，撒腿就跑。

喬以婳還是揚著唇角，保持著笑意，和他對視片刻，她笑著問：“喝什麽？這裏的奶茶不錯，你也嘗嘗。”

厲瑾之坐下來，雙手撐在下巴上，久久地看著她。

喬以婳太聰明了，而且不會聽你調擺，不會等你答案，你想瞞她事情，真的很難瞞住。

“對了，你現在告訴我，我也不會聽，我自己去弄明白。我還是那句話，咱們兩個現在只是接觸，那本證啊，只要我覺得不滿意，我就會舉證那是非法手段來的證，會申請撤銷。還有，如果是利用我，勸厲先生就此收心。”喬以婳說完，拖過菜單點東西吃。

她的手指微微在發抖，她必須立刻、馬上吃到很甜的東西，讓心靜下來。

喬以婳一向知道，蘇越是貪利圖權的人，媽媽圍著他轉，沒有任何主見。他們兩個當年肯定是知道了什麽事，卻不肯出頭，隱瞞了真相。而這段真相，關乎著別人生命和名譽。

左左和吳律師都是受害者，可能厲瑾之也是，蕭敏兒呢，她會不會也是，並且她的病就是因此而來？

喬以婳有些頭疼，她不希望過太覆雜的生活，她想簡單地掙錢，找簡單的男人，過簡單的生活。她的人生已經夠覆雜了，不想再覆雜一些。她希望厲瑾之真是因為喜歡她才來的，不是因為別的原因。

“左左不懂事，也不知道真相。”厲瑾之沈吟了一會，低聲說道：“別想太多。”

“哦……這個玫瑰奶茶應該好喝，試試嗎？”喬以婳指著一杯紅艷艷的奶茶問他。

“是年代久遠的事，我其實並不想追究。”厲瑾之垂下眸子，翻動菜單畫冊，沈聲道：“有些流言也不願意解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往前看，而不是回頭看。”

“我沒有想回頭看呀，是你的小表妹，她來找我的。回頭看的，是你家的人，不是我。”喬以婳笑吟吟地說道。

厲瑾之合上畫冊，擡頭看向她，沈默片刻，壓低了聲音，“當年有臥底以家教身份接近我，想調查我父親。結果證實他們是一路人。為了保護我父親，讓他繼續完成任務……她犧牲了自己。直到現在，這件事依然不能公開，她甚至連應有的榮譽都不能得到，因為會牽累很多人。喬以婳，並不是每段往事都可以拿來說的。左左鬧事，我會處理。你若追查……”

喬以婳懂他的意思，她若追查，會連累到當年那件事中無辜的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