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美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伸了個懶腰，嘀咕道：“怎麽沒人心疼我？”

“你比她會心疼自己。”駱太白遞了個剝好的橙子給她，“快吃，吃了就去睡。”

“我才不要，我自己會剝。”徐小美白了他一眼，雙手放在褲兜裏，一蹦一跳地找趙明力去了。

明明她比喬以婳大，喬以婳卻比她沈穩得多，徐小美卻還像一個高中女生。能活成高中女生，一要有能力，二要有福氣，得有人願意待她像高中女生。喬以婳沒這命，她是一天不幹活就沒飯吃的命。

左梵的手藝確實好，喬以婳在搖椅上搖晃半天，昏昏沈沈地想睡。空氣裏的泥土香，橙子香，花香，草香……摻在一起，就是一碗天然催眠湯。她漸漸睡著了。

“這裏冷啊，怎麽睡這裏？”徐小美兜了一圈過來，用腳尖輕踢左梵的腳踝，“左律師，你想凍死我們喬總，好繼承她的鸚鵡嗎？”

“可是現在叫醒她嗎？”左梵為難地說道。

“算了，在這裏給她紮個帳篷吧。”徐小美眼珠子咕嚕轉了轉，嘻嘻地笑，“讓太白哥來搭帳篷，你帶我去房間。”

“好吧。”左梵看了看駱太白，用毛巾擦幹凈手上的藥油，替徐小美拎起了大包。

徐小美還是雙手放在就褲兜裏，用手肘碰左梵的胳膊，“左律師，有女朋友嗎？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左梵笑而不語。

“我怎麽樣？”徐小美又逗他。

左梵還是笑。

“律師不是挺能說嗎？你怎麽是個悶葫蘆。”徐小美撇嘴，也不出聲了。

趙太白和趙明力，周鈺東三人不聲不響地給喬以婳搭起了帳篷，讓她一個人睡在帳篷裏。也多虧這帳篷大，不然真放不下這張大搖椅，還有睡得正沈的喬以婳。

薄白晨曦卷過天邊的時候，喬以婳醒了。

陌生的地方，有點硬的搖椅，讓她沒能睡一個想像中的大懶覺。她發了會兒呆，搬著兩條依然僵硬的腿去找自己的包。

果農們已經開始工作了，三位老叔叔精神抖擻地站在果園前面，指揮大家把摘好的橙子裝車。

往前看，滿滿一個山頭全是橙子樹，黃澄澄地綴了滿天下。

“喬小姐醒了。”左爸爸看到了喬以婳，樂呵呵地朝她打招呼。但是明顯不像昨天一樣使勁盯著她看了，想必是左梵已經向他做好了解釋。

“左叔叔早安。”她禮貌並且溫柔地問早。

“快洗洗，去吃早餐，是左梵親手做的餃子，包子，還有油條。洗漱的地方也在那邊，熱水都給你準備好了。”左爸爸給她指了個方向，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堆了起來。

“好。”喬以婳轉過身，慢吞吞往前挪。她有點慚愧，就她這頹廢的樣子，還不如老先生強悍呢！

身後傳來了三位老先生的竊竊私語氣。

“老左，她離過婚的，你願意不？”

“長得是挺漂亮，也有能力，自己開大公司。但是女人太有能力，左梵這麽老實，他壓得住不，別到時候天天被踹下床、跪啤酒瓶蓋子。”

“你們兩個老東西，自己兒子找到兒媳婦了再來挑我家的！”

“左梵還沒追求到手呢，就成你家的了？”

“我兒子這麽好，這是遲早的事。”

喬以婳忍不住扭頭看，真的會有好人家不在乎兒媳婦嫁過人？不過，三位老先生人真好。她若有這樣的好父親，那該多好啊。不要那麽有錢，有份普通職業，晚上回家陪她和媽媽，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到果園摘橙子……這才叫神仙一般的美好生活。

命啊，全是命。

喬以婳上輩子到底幹過什麽缺德事，這輩子要遇上蘇越這樣的父親。

“喬總，左律師把牙膏都給你擠好了……嘖嘖，簡直把你當殘廢對待啊。”徐小美湊過來，沖著洗手臺上的新杯子新牙刷擠眼睛。

“你吃飯去，總盯著我嘲笑什麽。”喬以婳擰開水，匆匆抹了把臉，拿起牙刷往嘴裏塞。

“我是羨慕嫉妒恨。”徐小美靠在洗手臺邊，長籲短嘆，“你要是沒嫁給方悅城，可能早就過上被人寵成豬的生活了，我告訴你，人的終極目標就是要活成豬一樣！所有的奮鬥，都是為了以後能躺著吃躺著喝躺著享受，當一頭享盡人間富貴的豬！”

喬以婳放下牙刷，朝她拱手作揖，“豬小美，你可以開個豬之班，去當豬教主了，拜托離我遠一點。”

徐小美活動了一下胳膊，又嘆氣，“哎，厲先生有競爭對手嘍。左律師可不窮，這幾個山頭全是他家的。你等下去他家老宅看一眼吧。全是明清時候的老東西，他爸收了好多好多古董。哎，為什麽你總能撞上這樣的人？命啊，全是命。老天爺估計瞎了吧，也不給我丟幾個過來。”

喬以婳被她說得來了興致，拿了兩只包子，捧了杯鮮榨的豆漿，按著徐小美指的方向去找左梵。

電視劇裏看到的古時代大戶人家的大宅院就是她眼前出現的這一種！

聽說在某個時候毀掉了一大半，現在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就這三分之一，也有四進大院！雕梁畫棟，飛檐彩繪。四百多年的大宅院，能保存得這樣完好，讓人嘆服。

屋子裏全是左爸爸收來的老物件。家俱的材質全是降香黃檀、小葉紫檀，大葉紫檀，雕工精美非凡。墻上有古畫，桌上有青瓷花瓶。

一腳踏進來，就像走進了時光深處，回到那年舊時。陽光從雕花木窗透進來，細塵在光線裏飛舞。

“你起來了。”左梵的聲音屏風後面傳出來。

“左律師，你家沒有被列為文物保護單位？”喬以婳好奇地問道。

“這是我家世代傳下來的，我爸說要一直傳下去，我們這個村，百分之八十的人姓左。祠堂還在，我家祖上一直是族長。”

“維持這些東西很費錢的。”喬以婳輕聲說道。

“怎麽說呢，這是家族傳承，費錢也得一代一代傳下去。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啊。再說了，我們也不想這裏成為別人觀光的地方。”左梵扭頭看她，笑著說道：“又要說我傻了。”

“你的這個思想境界，我達不到啊。”喬以婳老實地點頭，“我就愛錢。你這些東西要是落進我手裏，可能全變成錢了。”

左梵低笑出聲，“那也沒錯。”

“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的。”喬以婳笑笑，轉身往外走，“還是出去吧，別讓我的銅臭和市儈熏到這裏了。”

左梵跟在她身後，低聲問道：“昨天你想找我談什麽事？”

喬以婳看看他，把話吞回去了。左梵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像這種可能踩著灰色地帶走的事，還是不要找他好了。

“哦，公司合同上的事，回去後我把文件給你看。”她笑了笑，停在大宅外的鎮宅石獅前，“我剛想到有點事，我先回去，讓小美她們在這裏好好玩幾天。”

“回去？是不是我爸爸開玩笑……”左梵攔住她，急聲說道：“我已經解釋過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真不是這個原因，我有急事要處理。”喬以婳搖搖頭，小聲說：“讓小美她們好好放個假，假期過完了，有她們忙的。謝謝你給我們這個機會。”

左梵凝視了她一會兒，慢慢收回了手，“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開小美的車回去。”喬以婳笑笑，向他伸手，“左律師，幫我拖著她們。”

左梵無奈地握了握她的指頭，“好吧。”

喬以婳繞過果園前門，悄然開車離開。本來就因為心情不好才會來這裏放空自己，但是天亮了，該做的事還是要去做。何民那裏必須馬上人找盯上，左梵不合適，她就得去另想辦法。

她開車快，八點出發，十點半就進城了。在路上聯絡了幾個朋友，找了一個私家偵探，直接去見面。掛斷電話，又忍不住想厲瑾之。他現在在哪裏？難道他得早晚陪著小清純嗎？小清純要不要拉著他的手才能入眠？

突然她的手機進電話了，薛正毅打進來的。

“你好。”她輕柔地打了聲招呼。

“喬小姐，厲總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啊。”喬以婳楞了一下。

“沒在你家？”薛正毅追問道。

“我昨天不在家。”他一個大活人，還能跑丟了嗎？喬以婳不以為然地回了一句。她看了看時間，馬上十一點了，現在回不回去換衣服？還是直接去見偵探？不行，還是回去給鸚鵡餵點吃的，不然它生氣了，又得在家裏給她搗亂。

“喬小姐，如果你看到他，或者他給你打電話，你讓他趕緊回來。”薛正毅把手機掛斷了。

喬以婳有些納悶，厲瑾之帶著小清純私奔了不成，怎麽會連薛正毅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家裏很安靜，推開門，鸚鵡先生也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飛起來大叫大嚷，氣氛有點不正常。

難道鸚鵡跑了？她走的時候，拉上窗簾了嗎？怎麽窗簾拉得這麽嚴實，一絲光都透不進來。鸚鵡在哪裏？架子上怎麽是空的？

喬以婳趕緊甩掉鞋子，一步步地往屋裏挪。

剛放下包，她驚愕地發現厲瑾之就睡在她的沙發上呢！睡得挺沈的，一只胳膊搭在額上，兩條長腿委屈地支了起來，完全放不平。鸚鵡先生就蹲在他的裏側，腦袋擱在他的胳膊肘上，也合著眼睛睡得正香。

他什麽時候來的？他和鸚鵡睡了一晚上？嘖嘖，連可憐的鸚鵡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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