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的車，也沒有他的身影。他走了。

厲瑾之還真是說走就走，說一不二。不會多哄兩句，也不會解釋，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的性格，霸道到讓人哭笑不得。你接受吧，覺得自己被碾壓了，不接受吧，他又一股腦給你全塞過來了。

“什麽了不起。”

喬以婳冷笑著把車鑰匙往桌上一丟，在網上查到了車的價格，按二手車的折扣給他轉帳，再給了一百塊錢的跑腿費。

反正車多不是錯，再說了，他還把她上回撞壞的車丟了呢！拿她當棋子，然後拿一束花一輛車就想混過去？

沒門！

豌豆大的門都沒有！

喬以婳舉著阿瑪尼香水，往房間裏狂噴了幾下，倒頭就睡。明天早上再洗，她好困。

這就是在外面精致招搖，在家裏卻粗糙如同生活在原野的小野兔的喬以婳。

——

蘇銳的辦公室充滿了歐洲中世紀的氣息。巨幅的畫著歐洲貴族的油畫掛在墻上，上面畫著豐腴的貴婦半敞著衣襟，露出大片的雪色的風景，篷松到能藏下三個男人的裙子拖拽著，舉著小洋傘走向海邊。

喬以婳其實挺喜歡這幅的，色彩，光線，人物的表情都非常到位。就是一個出身富貴被老公餵得太撐了閑得無聊的女人，去海邊曬太陽……她向往那樣的生活！

誰願意吃苦受累啊？不過是因為生活所迫而已。沒有那樣的命，只能靠自己奮鬥拼搏，就希望老了之後能過上舒服的生活，不會淒涼到躺在街邊無人問津。

“坐吧。”蘇銳進來了，穿著一身中規中矩的西裝，一邊走，一邊擡起手腕看表。喬以婳一眼眼就認出他又換了一塊新表，百達翡麗，鱷魚皮表帶。

“哥把表取下來吧，從今天開始你得有低調樸素的形象。”喬以婳慢步過去，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看他剛放在桌上的文件。

蘇銳迅速把文件翻過來，再匆匆脫下腕表放進抽屜。

“西山小學已經簽了和解協議，這是聘書，你得抽半天時間去學校和學生們一起上課，同吃同玩。”喬以婳把紅艷艷的聘書和行程安排推到他面前。

“半天？我哪有時間？頂多半個小時。”蘇銳擰眉，不悅地說道：“最近公司太忙了，洛茵惹了一些麻煩出來，我得去給她收拾。”

“哥不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嗎？讓許東軻給她處理，你現在必須趕在正式活動出來之前做好你的事。”行以婳抓起筆往他手裏塞，“趕緊改行程，明天就開始運作。”

蘇銳猶豫了半晌，看著她不動筆。

“她的事辦好了，那是許家的榮耀，和你沒關系。這才是你的事。”喬以婳又敲桌子。

蘇銳坐下去，仔細看了一會兒行程安排，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叫進了三個人。

“劉正把這個安排好，有沖突的活動都取消。你們兩個，把洛茵那裏的事跟進一下，不要出亂子，有事給我打電話。”蘇銳安排完，扭頭看向喬以婳，低聲問道：“你還有事嗎，沒事可以走了。”

喬以婳有些心塞，給他跑腿辦事，他還真敢趕她走。

“定制西裝你平常一直在穿，所以不必換了。襯衣和用的這些小東西，是外人看不到的，所以全部換成國產貨。”喬以婳打量了一圈，看向他的書櫃，抽出一本書翻了幾頁，小聲說道：“這都是企業家的標配書，全部換掉。去二手書店找翻看過的法律和歷史書籍，讓會模仿你字跡的人給你在上面隨便多寫一點批註。你今天晚上別去看你的小女人了，背三四個歷史故事，別看什麽楊貴妃西施。我已經給你打印出來了，好好看。”

她把一疊文件丟到他面前，轉身就走。

“媒體那邊我電視臺有人，不用你安排。”蘇銳盯著她的背影說道。

“哥，你有多low？現在請電視臺做宣傳，老百姓只會嘲笑你。這方面的內容我都寫在那疊故事的最後面了，收起你那套落伍的宣傳觀念。”

喬以婳嘲笑完，大步如風地走了。

蘇銳冷著臉拿起文件翻了幾頁，表情漸漸放松。正史後面都附加了民間流傳甚廣野史傳說，到時候若有人以此提問，會顯得他很有學問。後面的宣傳計劃開始全部是對別的公司別的內容的宣傳，但是配圖會出現他的身影，非常低調，很不打眼。然後以不經意的方式爆出他的行程，再公開密集炒作，過程過渡得很自然，比公然在電視上作秀確實要高明多了。

“喬小姐，比洛茵更會辦事。”站在一邊等著核對行程的秘書劉正小聲說道：“我看，不如就按這個安排來辦吧。”

蘇銳把這疊文件丟開，翻開了剛剛扣在桌上的財務報表。劉正一瞧，趕緊識趣地出去了。

——

喬以婳上了車，徐小美立刻遞上了一杯黑咖啡。

“剛給你買的，怕你被他氣死，給你補補氣。”

“還好，他今天心情不錯。他的公司這個季度比上季度又翻倍了。”喬以婳接過咖啡，小聲說道。剛剛他反扣在桌子上的是公司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若非如此，他估計不會讓喬以婳踏進他的辦公室。

蘇銳的領域占有心特別強，這也是他討厭喬以婳的原因之一。多一個人侵入他的領地，他都會覺得不安全，會防備會警惕，會想把侵入者驅逐出去。

“你把他研究得這麽透徹了呀。”徐小美嘖嘖讚嘆。

“做生意本來就是心理戰。而且，成年人不都這樣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曾經憎惡的事妥協讓步，這就是成年人的生存法則。你權力大，還會有比你權力更大的人，你有錢，還會有比你更有錢的人。就算做成了第一，身邊想把你拽下來踩成粉末的人也數不勝數。”

喬以婳說完了，拿出鏡子補了一下唇膏，讓嘴唇看上去更飽滿有光澤。等一下她要去見比蘇銳更厲害的人——艾爾背後的人。

她與艾爾交惡，必須緩和與艾爾的關系。不然後面會有更多的麻煩。

等下要見的人是東基金影業的大老板，東安市最古老的家族，虎家，虎坤耀。

虎姓很少見，甚至沒有被收錄進百家姓。這支姓氏一是源自上古舜臣，伯虎的後代。二是回族人。

東安虎家是第一種，伯虎的後代。東安虎家祖上出過高官，血脈從未斷過，家族十分龐大，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人。有人為了低調，悄悄改成別的姓氏，但是每年祭祖一定會到齊，整個家族非常團結。

艾爾的幕後大老板虎坤耀是虎家第十四代傳人，之前從事礦產業，煤礦有色金屬礦都趕在最前面做了，發現政策風頭不對後全部脫手，又趕在房地產最火的時候大肆收割地皮，眼看東安的房地產開始萎迷，馬上又開始做娛樂業。註冊了影視公司，包裝了幾個小明星，走狗屎運投中了一部電影，搖身一變成了影視業的大佬。這傳奇的經歷，也能寫一部長篇小說了。

艾爾並不是他投資的，而是他第六個小相好投資的公司。這個小相好是他最這幾年最寵愛的一個，所以她不得不去在虎坤耀眼前晃晃。

“喬總真是一環套一環，全都不放過。”徐小美感嘆道。

“想說我長袖善舞？”喬以婳合上鏡子，輕笑道。

“那是貶意詞。”徐小美連連搖頭。

“貶就貶，長袖善舞是得把胳膊甩掉了才能抵達的高水平，我還不夠格，只甩到肩周炎發作的程度。”喬以婳的手機響了兩聲，她拿出手機一看，昨天轉給厲瑾之的錢他剛剛點了接收！

小氣鬼，喝涼水！喬以婳小聲罵道。

“什麽？”徐小美不解地看向她。

喬以婳不出聲，是她自己把錢打過去的，那麽一大筆錢，現在心肝都在滴血。但是車已經開出來了，她能怎麽辦？一時骨頭硬，事後骨頭疼！

“對了，這是什麽時候提的車啊？我怎麽不知道你又買車了。”

徐小美哪壺不開提哪壺，握著方向盤小聲問她。

喬以婳抿緊嘴唇，不願意說是從厲瑾之那裏“買”的。

“厲先生昨天找你去了嗎？他打電話問我你的去向，嚇我一跳呢。他居然知道我的電話，還打給我。”徐小美越說越激動，“喬總，他昨天是不是在你那裏過夜的？他是不是以投資為條件幫你離婚啊？”

“頭暈，讓我休息一會兒。”喬以婳心堵至極，往後一靠，假裝睡覺去了。

徐小美目視前方，沒再往下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和她說的不一樣，誰再問誰是傻瓜。

虎坤耀四十出頭，為人狡滑，最喜歡吃海鮮。東安不產海鮮，他開了家海鮮餐廳，每天從海邊空運過來一批。他隔三岔五自己先飽餐一頓，聽說最愛吃極品鮑魚，大螃蟹大龍蝦，尤其是蝦蟹的大鉗子。

餐廳此時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分散，吃一些常見的魚蝦。這裏的東西貴，不是腦殘和特有錢，不會有多少人跑來吃。反正他也不圖餐廳賺錢，只圖自己吃好，開餐廳完全是為了好玩，想像他自己是個美食家，還異想天開想評上米其林三星餐廳。依喬以婳看，東其林負五星還差不多，除了海鮮，其餘菜的味道差到讓人想破口大罵，而他賣的頂級海鮮又沒幾個人吃得起。

此時虎坤耀就坐在餐廳一角吃大螃蟹，這也是他的愛好，每周在餐廳的角落吃一次飯，欣賞他的客人滿足的表情。喬以婳事先了解過了他的喜好，來的恰是時候，他吃得正歡、心情正好。

談事情一定要挑對方心情好的時候，這是喬以婳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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